蒋宁兮是毫不犹豫进屋,季清秋怔愣片刻,这才跟着进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蒋宁兮正用筷子指指自己面前的菜,“味道是不错,侯爷尝尝。”

“侯爷要与我说什么事?”

“郡主今天如约而至,我也该兑现承诺。”

“那颗珠子……”

他向她摆摆手,“郡主可想好,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蒋宁兮一噎,“你也太没有诚意了。”

“郡主若不问,那边作废了。”

“别别,我自然要问。”

她略思索,“这颗珠子的来历?”

他缓缓摇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先前你还好意思夸下海口?”

季清秋停下来筷子,拿起扇子在面前又甩开,扇面轻轻遮挡住脸。

“郡主这般说,我当真觉得羞愧。”

蒋宁兮看他一双眼睛弯弯,其中分明有笑意闪烁。

“侯爷现在在我面前演都不想演了?”

要知道,从前为了唬自己,装作害怕时至少还会落下两滴泪来。

“我不确定,待确定时,再说吧。”

“那我可否等你清楚后再问?”

“郡主若是愿意,我自然没什么不肯的。”

他用扇子遮住眼,随后转手将扇子摇动,最终反面朝上,又“啪”一下干脆合上扇子。林湛微微颔首,随后缓缓退出去。

蒋宁兮见怪不怪,又是对暗号罢了。

“郡主做好决定了吗?”

“我还是现下问个问题吧。”

“怎么?觉得我查不出真相?”

“不是。”她抿口酒,面上并无波澜,“只是怕到嘴的羔羊跑了罢了。”

时间久便易生变,再加上季清秋本就爱逗她,稳妥起见,现在还是问一个,知道细枝末节的消息,也总比一点都没有好。

他笑起来,“郡主果然是我的知己。”

她心中有方向,只是不能确定。试探道:“这颗珠子与当天林中埋我们的人有关?”

“有。”

季清秋答得干脆,只是不再往下说。

她等待片刻,依旧没有等到下文,见季清秋神色悠哉,显然不再准备作答。

“完了?”

“完了。”

“你!”

“郡主虽说了解我,时间久了我会食言,可这次当真不怪我,我说了一个问题,便是一个问题。”

她长吐出口气,直气得饱腹。

“好了好了,郡主莫气,你再问几个,这样可好?”

“真的?”

“今日我最守诺了。”

“那……”

“不过,有个条件。”

“……”

她就知道他心里又憋着坏。

“若是你叫我声好哥哥,我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蒋宁兮打量他,他则微微抬下巴又挑眉。

“若是叫声师傅,你问,我随心意选择答不答。”

“随心是多少,会不会比一个更少?”

“你也把我想的太狡诈了。”

“侯爷说了,你我是知己。”

“肯定比一个多,我知道的,能告诉郡主的,我都不掩藏。”

蒋宁兮谨慎,“那你知道的多吗?”

“多,当然多,但凡郡主好奇的,除去一些我不确定的,大约能解答郡主大半疑惑。”

对这条件,她有点心动,正要开口,却被他制止。

“我还没说完。”

他弯弯嘴角,忽然身体向前,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掌心向上,手指弯曲起,向她示意让她靠前。

蒋宁兮犹疑,还是将身体向前凑去。

距离靠近,他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当真好生精致。

尤是那双眼,轮廓流畅,眼尾泛红又发棕,衬得一双眼迷离多情。

他伸左手勾住她垂下的一缕发,却笑着不语,右手还在示意她向前。

蒋宁兮大有不详预感,后面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她忙要摆手向后,季清秋已经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是她能清楚听见的程度。

“若是叫声相公……”

蒋宁兮逃脱得快,那声音逐渐变小,慵懒语调还在脑海中回荡。

她直直身,偏见到对面那人含笑。

“能说不能说的,我都如实告知。”他朗声。

她瘪嘴,就知道是这样。

这不明摆着调戏人嘛!

“郡主可快些做决定,一会大戏开场,可就错过良机了。”

蒋宁兮瞪他。

“早晚的事,郡主便让我早过过耳瘾吧……”

“侯爷既知迟早都会,何必再叫我多嘴,落人口实。”

“只是个选择罢了,郡主别恼,也大可放心,这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传出去。”

他是笃定样子,眼中坚定。

蒋宁兮莫名想到话本最后部分的内容。

话本的季清秋说,如果某人心里想要背叛我,那么当他产生这个念头时,他便会是个死人了。

不知话本中描述的季清秋,说话时会是什么神情。

……她纠结。

蒋宁兮确实极想要知道答案,她曾数日探询与夜明珠有关的事项,老人也问过,古旧书籍也翻查过,可无论什么样的方法,她都一无所获。

蒋宁兮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若说平常她自然叫起这些称呼,无论哪一个都能顺嘴说出,可偏偏自己面对这样一张期待的面庞。

最后她长吐出口气,猛地开口发出声音。

在季清秋的期待中,大声唤了声:“师傅。”

他微微挑眉,“实在叫我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她扬扬下巴。

这三个选项中,唯有师傅这个合适些。

“给郡主提个醒,往后千万别随便叫人师傅。”

她怔怔,不禁诧异,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

见她神色,季清秋又缓缓笑起来,低声道:“郡主的师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随后他敛笑,一派认真神色,“郡主若信我,便按我说的做。”

他神情如此转变,认真样子并不像戏耍她,看得蒋宁兮心中一咯噔。

“时间不多了,郡主问吧。”

她勉强从疑问中收回思绪。

“这颗珠子与当天要活埋我们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这颗珠子消失。”

“那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一旦动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光是埋土,便需要很长时间,乍一听不对,可仔细想想当时情景,也算勉强对得上的。

她是一个人偷偷去寻宝,季清秋则是被她撞破谋划,又不放心他人,叫林湛带人离开。当时的郊外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何止我的。”

蒋宁兮心里发颤,这珠子当真烫手。

一个畴甄郡主,一个函商皇子,只是因为可能拿到那颗珠子,就要被活埋灭口。

可又觉不对,既然要珠子于世间毁灭,那派出的人看起来各个是草包。从柳家带来的几个人就能将那些人收拾得一干二净,而那位武功高强的,脱身后却并没有将夜明珠行踪说出去。

目的不同?

“恐怕他们不是要珠子消失,而是要找这珠子的人消失吧。”

“这郡主都知道?”

“你?”她皱眉疑问。

“我说回答你,可没说都是真的。”

蒋宁兮咬咬牙,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实相告是那相公选项的,你选的可不是这个。”

“季清秋,你差不多得了。”

他往后一仰,将身体靠在座椅靠背上面,“郡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若与我说真话,我便也对你坦诚。”

“什么?”

季清秋仰仰头,轻轻合眼,又长吐出口气。

烛火跳动,在他面上晃出阴影,昏黄颜色勾勒他面庞。长睫毛、高鼻梁、薄唇,一切和谐漂亮,他放松时间很长,蒋宁兮也得以多看这美景几眼。

他睫毛颤动,似乎心中纠结。

蒋宁兮正疑惑那问题是何内容,季清秋却骤然睁开双眼。

他眼中有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凌冽,激得她直呆住。

“你不是梧桐郡主,你到底是谁?”

蒋宁兮手脚登时僵住。

“你奉谁的命令来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他的眼轻轻眯起,里面满是危险光芒。

她手心发汗,可是快速思量片刻后,她反倒不慌了,蒋宁兮也学着他往后一倚,将冲到嘴边的“侯爷玩笑”这句话咽回去,此时真要说这话,可实在不对。

蒋宁兮搭在椅子把手上面,垂眸扫过自己指甲与手指,又侧头转眼去看季清秋。

一双眸子中秋波荡漾,带着浅浅笑容,那般凝望他,开口则好似熟识后的挪逾打趣,“侯爷觉得呢?我是被你美貌所获,然后欲擒故纵?还是最初真心实意想着那位先生,而后被你打动……”

说罢,她歪歪头,目光不曾片刻远离他的眸子,好似真的在期待他的回复。

然而,心中还是忐忑万分。

他抿抿嘴。

“侯爷说过,若是能告诉我,有问必答,所以哪怕是一句假话,也说与我听吧。”

“郡主实在多心,我确实没想到郡主会这样认真回答我。”他的眼中终于些许柔和下来。

蒋宁兮挑眉,“那侯爷想听什么?”

“你曾说过你是天上仙子,下凡一趟辛苦吗?”

“有侯爷这样的美人陪伴,自然不辛苦。”

“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季清秋点头。

“方才我的回答算不算如实相告?”

蒋宁兮微微顿顿,打量着季清秋正要开口,她先他一步,“那我再答一遍,小女蒋宁兮,确是梧桐郡主。”

季清秋颔首,若有所思。

“那接下来,侯爷可不能说谎骗我了。”

“嗯。”

她向前倾身,用手撑住桌面,拉进两个人的距离后,她目光更加强势,直直望着季清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梧桐郡主。”

“因为郡主像仙子。”

蒋宁兮垂垂眼,知晓他也决意用模棱两可含糊过去。

“那,我的师傅是谁,他为什么不能被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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