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无尘子自袖囊中取出黄符,投掷空中。

方才枕边取到的一缕青丝片刻覆于其上

符纸无引自燃,皎洁的月光伴着橘红的火光,倒映在无尘子清眸当中。

晃悠悠地在空中飘荡了一会,黄符开始在房间中徘徊,寻着与青丝上同样的气息。

在一阵四处捻手捻脚般地探寻,等绕完一整圈,黄符燃至三分之一,撞了撞紧闭的木窗,蔫巴巴地瘫倒在窗沿边。

房间里面的气息最后留在木窗。

不远处传来声轻笑。

无尘子顺声看去。

木质门栏边,清透的月华倾落。

半背光倚着门框的女人正拢着手,好整以暇地瞧着这边。

准确的说,是那像是撞不开路索性偷起懒的符纸。

见到苏雪会出现在这,无尘子没有意外,只竖起食指抵着唇,示意安静。

要是叫外面忧心女儿几夜不尽休眠的云家夫妇听到了,怕是要跟上来帮忙。

小幅度地点头,苏雪学着她的模样,用长指碰了碰唇,缓步靠近,压低声音悄声道:“有线索吗?”

无尘子颔首,伸手推开窗,“云小施主在房中最后残留气息的地方便是窗前。”

苏雪听出了几分意思,低声同她谈论起来,“气息残留在窗前,那就是说,云小施主消失前靠近过这?”

‘云小施主’四个字跟的当然,无尘子亦听得无异。

“不错。”

房中无挣扎迹象,她青葱手指抹过窗沿四角,上面同样未有其他人陌生的气息和痕迹,无尘子转眸与身侧的女人相视,“便如苏施主所想一般,云施主是醒来后自行来到的窗边。”

月光渗透入窗前地面。

那张底下燃着火气躺着不动的符纸方才飘起来,慢悠悠地朝着后面土房侧边飞去。

就如无尘子最初想的,云家入门,布局就能尽揽眼底,农家小院没有后门之说,小蕊房窗外不到几丈是堆砌的土石墙。

符纸缓缓燃烧着,徐徐飘到了墙外。

肉眼丈量约摸一丈。

足足比人高出一大截,墙边还放着几乎齐平的木柴。

就是身强体壮的平常人,没有借助它物,想要出去都需想些办法,更不用说当前身体不适虚弱无力的人要在不惊动木柴,无声无息离开。

无尘子打量整齐的木柴。

很显然,仅靠云小施主自己不可能做到。

苏雪曲指抵着下颌,低声说着:“至少从目前看来,云小施主是主动离开。”

“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或者说,带走她的是相识熟悉之人。

无尘子聚眸环顾四下,随后看向探出气息幽幽往外飞的追息符,说:“苏施主,夜已深,不如…”

“要模仿一下她们是如何离开的吗?”

身旁低哑的女声蓦然同她相融。

无尘子下意识侧眸。

清眸映入逐渐凑近的脸庞,青丝顺风向拂面,眼前人唇角浮浅笑,“试试吗,小师傅?”

听是问话,却是未等人拒绝。

“小师傅不讲话,便当是应允了。”

腰间多出了一层力道,无尘子脚下一空。

苏雪鞋尖点地,越过陈列的木柴与拔挺的土墙,衣袂交织,同在风中飒飒作响。

相拥导致距离无限拉近。

陷入在清冽酒香当中,无尘子肩膀紧绷,掩了掩微扩的眸,看着已然跨过的墙,叹了口气,温声纠正,“苏施主,贫道是尚未来得及讲话。”

事已至此,再说无用。

深谙道理,无尘子并未多纠结于此。

左右不过一会功夫。

没曾想,人在越过墙后未放下她,反而着此刻姿势,飘然掠过房屋树梢,跟着前方幽幽蕴着橘红光芒的黄符。

“我猜想,带走云小施主的人就像我此刻一般抱揽她。她们与我们此刻的姿势所差无几,才能短短时间内,没给云家人留下肉眼可见痕迹离开的,小师傅你说对吗?”

女人似结合细节,试图还原现场般问着。

她不按套路出牌使得无尘子身体片刻僵硬,片刻才嗯了声,转眸望向追息符,“苏施主所言并无道理。”

尾音落一会,未等她巧劲脱身,腰间的手松了松,无尘子脚下落了实地。

“到了?”

无比自然地放了手,苏雪走上前捻着星闪欲熄的黄纸屑。

火星明明灭灭。

“不是。”无尘子站在她身边,伸出手接过她指尖的余烬,“是追息符受到外力阻断。”

有什么觉察她们的动静,不愿意她们找到。

从莫家村离开,跟着追息符,俩人来到几里之外的山中,眼下追寻痕迹断开,四周皆是茂密的草木丛林,要寻到一个人着实不易。

山中夜寂无声,连虫鸣鸟雀都无。

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或者处在某处警惕望着她们。

“如今惊扰了带走云小施主的妖邪,对方此刻必然严防死守,不叫我们有迹可寻…”

追息术如今失效,固执找下去如无头虫蚁没有目的。

再是忧心身处在家未眠的云家夫妇半夜会寻人无果,慌上添慌。

无尘子垂眸看着消失在掌心的余烬,摇首道:“看来今夜是辛苦苏施主同贫道白走这遭了。”

唯一能够让人安心的消息便是知晓云小施主此刻应当无事,只是不知为何连云家夫妇都未告知,就跟常人惧怕的生物离开。

当夜两人止步于此无功而返。

清晨,鸡鸣人起。

种种缘由,无尘子未把昨夜探到的消息说出口,除了跟在身边的女人,无人知道她们离开过。

对小师叔深夜离开一无所知,妤若困顿的小眼神在看到神情憔悴的云家夫妇,喝粥的弧度都不由地小了。

不见疲态的无尘子正坐在一旁和云家夫妇谈话。

妤若眼睛转悠。

哦,那抹绛红站在小师叔旁边。

感情又只有她在吃。

意识到这一点,妤若讪讪然地放下,搬着小凳子凑上前听。

“…云施主,不知村里自贫道上次离开后,可有什么怪异之处?”无尘子温声细语,“例如身体上某一处突感不适,连日感到疲乏无力。”

前段时间无尘子前来驱邪是有人送消息来观,讲夜里小儿总会啼哭不止,忧心是不干净的东西。

无尘子赶来时环村游走,没寻到邪祟任何踪迹,如乡民所愿驱了一场邪气,给孩童留下能够安神好梦的安神符才离开。

她不紧不慢地语调听在耳中不自觉叫人放松,云婶静下心,仔仔细细想了片刻,锁着眉连忙道:“圣姑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我同春她们去河边洗衣物,有听到过乡里有好几人,近日晨起劳作时都感疲惫不想动弹,就像没日没夜下了好几天地…”

前后不过几日,竟是她离开后不久之后…

无尘子眉头几不可察蹙起,“如今可还会?云施主可否告知那些人住在何处,贫道去看看。”

原本在谈小蕊平日里有什么异样,眼下见无尘子说起乡里怪异,云婶瞬间联想到村里人背后说过妖怪吃了,眼眶瞬红,捏紧手忍着情绪,站起身,“不,不我带圣姑过去!”

无尘子唇动了动,云家夫妇结伴走在前方,执意亲自带路,无法,只能跟上。

走了几家,无一例外都是失了过多的精气,离开前无尘子留下符和药方。

带她们来的云家夫妇看到几家状况,早已惨白了脸。

有精气流失在前,人突感不适消失无踪在后,一行下来。云家夫妇险些昏倒。

真的是妖物邪祟!

心头的侥幸消失。

他们可怜的女儿是不是真的遇了那难…

心知所想,无尘子只能温声宽慰道:“施主莫要多想,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善心善举,不会出事的。”

尽管清楚是安慰,从无尘子口中说出来,云家夫妇还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圣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村里人在前几天寻找未果就让他们收收心,不是不想帮,是小蕊消失那么久,就算不是妖怪,这般不明不白人间蒸发怕已是遭遇不测,叫他们还是好生置办后事吧。

实在没有办法,两人才下定决心去请在他们看来神通广大的圣姑。

几日的操劳使得两人神色似纸,无尘子顿了顿,麻烦两人取些小蕊往日身旁之物,伸手自袖中拿出一条晶莹剔透的石坠。

妤若转眸看到,登时瞪大眼,不过看到几欲昏厥的云家夫妇,到底是闭了嘴。

无尘子阖眼低声低喃着。

石坠中逐渐浮现流转的凝液。

交到他们手上,无尘子轻声说着经过方才推算,只要石头完好无损,小施主便是无事。

云婶捧着坠子,连连道谢,哑着说,“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够做的圣姑尽管说。”

“劳烦云施主再取些小施主平日惯用的贴身之物来。”

顺着声音,云婶看向始终处圣姑身边不怎么言语的红衣女人,连忙应声去找。

无尘子侧眸看了苏雪一眼。

察觉她的视线,苏雪拢着袖子与她目光相触,“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小师傅觉得呢?”

妤若不知道两人到底打什么多一点少一点的哑谜,只觉有种排除在外的错觉,瞄了几眼想要寻个机会介入,就被镇压在地。

“我说你这小孩胆子比什么都小,好奇心怎么这般重?”

无视她的挣扎,苏雪压住头问着。

“放开放开我,你才是小孩,我有十五,是个大人了好不好!”妤若掰着她的手,不过是蜉蝣撼树。.七

女人状似吃惊,“想不到小姑娘竟有十五。”

打量的模样可谓相当让人刺目。

妤若气鼓鼓地抱怨着,“小师叔,你看她!”

无尘子不知想什么,回神垂眸看她,“妤若年岁与性子确是小孩,苏施主未说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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