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一瞬间,猫妖被禁锢在那,瞧她古怪的模样,“喂道姑,你没事吧?”

纷涌的情绪盘踞于心,久久不散,无尘子缓了一会,才垂目摇了摇头,蹲下身捡起滚落的画轴,郑重地将画卷和桃木牌放回木盒。

原封不动摆在殿前,俯身拜了拜。

那些繁杂的画面,真切实感。

如就在眼前,是她借着先师祖念想回到了过去,目睹了以前先师祖看到的事物。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余念影响。

无尘子脑海浮现了一道朦胧的人影,剪影模糊,似在看着她,耳边回响似有若无的轻哼,音调犹似这些日子,身边人偶尔会吹的小曲。

无尘子走出正殿。

带来一个个刚出生的孩童…

孩童长成二十岁便又让她们消失…

见证了诞生,又亲自送她们离开。

苏施主到底是在做什么?

能够温柔对待旁人的人,真的会是漠视性命如无物的人吗?

无尘子取出袖间的石坠。

那场由猫妖制造的梦境中,女人所说的缓缓出现在耳畔。

注视着石坠透明表面浮现的浅淡裂痕纹路,无尘子清眸掠过复杂。

那个时候,或许女人口中所指的并非全是梦中幻境。

虚假的吗…

抬步走出出了正殿,她望向湛蓝无边的天空。轻声开口:“有的时候,死亡是新的开始。”

苏施主所述的开始,是否只有等亲身经历一番,才能体会其中的深意。

无尘子收起石坠回了静房。

灿黄的花在青瓷瓶中温养,尽管有人精心对待,摘下来过久,依然不可避免地让它有了衰败迹象,无尘子换上新的清露。

她的房间单调素雅,为数不多的艳色便是这株花,照料好向阳花,无尘子自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里面一条深红衿带。

种种全是出自那个人之手。

锦囊内未食的边果碰在一块清脆作响。

无尘子羽睫不禁轻颤。

脑海浮现女人将边果塞入手心的样子。

当日没注意掉落的种子,无声无息便在田中生根发芽。

想来不出多久,会长成那一路向阳的花苞。

在与苏施主讲解向阳花时,无尘子为了避讳,其实隐去了一些。

向阳花喜追随日光的习性,甚似人无法言诉藏于心间的情。

入目无她人,四下皆是你。

……

妤若觉得小师叔回来之后,哪里说不出的怪怪的,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地。

蓦然见燃着火的符在院中左右摇摆。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追息术?

小师叔在追踪什么人吗?

妤若下意识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这是用来找那个大妖精的?

念头升起,妤若动作不由地停了,抱着扫帚专心致志盯着符箓,准备看看飞去哪个方向。

结果好半天就一直在院中打晃。

默默无语了一下,刚疑惑这符是不是失效了,余光就看到了站在长廊的小师叔。

妤若连忙跑过去,脱口而出,“小师叔,这是追踪不到嘛?”

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有点激烈,掩耳盗铃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见到是追息符,又一直在院子里打转不往外跑,有些奇怪而已。”

索性小师叔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小慌乱。

无尘子睫羽下敛。

不是追踪不到,而是气息太乱太杂。

如遍布各地。

站在原地半响,无尘子收回符箓,将上面寄宿的物品取下一同放入袖中。

既如此,那便都看看。

……

今天阳光明媚,林间空气清新。

讨厌鬼深觉是个散步的好日子。

正陪宿主在娟娟溪流旁观风景,唠着嗑,突然就见不远处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讨厌鬼下意识搓了搓眼。

wc,这不是目标吗!?

这是专门追过来了?

难不成真的要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说实话,还没见过这种剧情,它有点不知所措暗藏小激动呢。

察觉动静,绛衣女人神情自若。

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反而懒洋洋地开口:“小师傅这是找了几个地,才把我这处翻出来?”

与讨厌鬼想不太一样,无尘子款步走到人身旁,并未攻击性,自热而然地端坐在草地。

她温和回话:“不多。”

至于到底是多还是不多,两人心里皆清楚。

清风拂过两人身后的长发,话音落下,两人皆没有说话,无言地望着眼前的清溪。

过了许久,伴着潺潺流水声,女人笑问:“不知小师傅这番煞费苦心找我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找我讨债的?”

她打破了沉默。

知道女人话中所指,无尘子眉眼温和轻声道:“是也不是。”

“苏施主曾说过会陪贫道寻到答案。”无尘子转眸对上身边人那双似有讶色的凤眼,刻板认真地说道:“既已许下承诺,不该半途作废。”

莫名的谴责笼罩在身上,女人觉得受到了冤枉,眉梢微挑,当即矢口否认。

“答案我可是随小师傅找到了,出口的承诺理应在那时便已了。”

无尘子摇首,“苏施主只道这是你所为,却未告知贫道为何所为,答案存在诸多疑点,不知全貌,便不是贫道要的答案。”

“真是严格。”

苏雪垂下长睫,一边感慨着,一边拾起身侧的石子,随手抛向溪面。

几个起落,水花溅扬。

连绵不绝的溪水带走了圈圈涟漪。

看着石头沉入溪底,似被身旁道姑看的无可奈何,女人颇为头疼,无奈开口:“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可能会很长,小师傅听起来无趣…”

“无事。”

无尘子眉眼温和,满是洗耳恭听的静雅,“苏施主说,贫道听。”

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道姑正襟危坐,一副侧耳旁听的架势。

绛衣女人支着额闷声笑了一会,开口却是一反前态的拒绝,“可是我不想说。”

有些话她能似是而非地给好奇的小姑娘指引,钻些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小空子,但违背那些条列定下的束缚,必然会遭到麻烦。

一双清眸注视着苏雪半响。

无尘子竟松口般地颔首。

“苏施主既无意与贫道长谈,便算了。”

没等身边人回话,她温和地续道:“但按照苏施主之前亲口所述的承诺,贫道会跟在苏施主身边,直到贫道得到答案。”

对上清湛眼眸中的郑重,苏雪沉默了片刻,挑眼笑道:“小师傅莫不是忧我再作乱,要亲自贴身监管我?”

贴身两个字被咬在唇齿间时加了几分力道,听起来缠绵暧昧,富有遐想。

无尘子顿了顿,微微颔首。

见道姑不为所动,女人便也收了打趣调侃的心思,没有好掩饰地直言相告:“找了那么多地,小师傅该是知晓尽管这般,我真要做什么,在我身边的小师傅只会更加无法顾及。”

她能不动声色地控线,自然也能为了方便避人耳目,私下一心几用,驱使□□去干活。

很多时候,人可能还坐在这,实则各地或许都会有她□□的踪影,悄无声息地做完一切。

多日奔走碰壁数次,无尘子自然知道。

甚至遇到过许多特意用来迷惑她的。

无尘子认同道:“苏施主所言极是。”

素雅的道姑垂下眉,话落没等人反应自袖中抽出一条殷红长带。

迅雷不及掩耳将苏雪的双手用精巧的系法绑住,无尘子收回手,谦和地问:“不知这样,可否能够预防一二?”

“……”

眸光落在困住的手,女人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用行动告诉她不能。

将‘物归原主’的衿带抽离,在道姑略显失落的视线下,苏雪站起身。

“真是拿小师傅没办法。”

她对仰头望来的无尘子低声道:“曾经说过要送小师傅珍藏的酒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合适,小师傅可愿意陪我喝一场?”

背光的女人伸出手,无尘子微愣。

记忆当中的烟雨天,对方的确说过。

抚摸着袖子的石坠,不知想到什么,无尘子抿唇浅笑,指尖搭在白皙的掌心。

“那便先在此谢过苏施主。”

……

到了目的地,是两人都所熟悉的地方。

定安道观。

妤若正在院中和猫妖你来我往。

听见动静,看清两道身影,妤若猛地站起来。

意识到反应过大,又蹲下冷哼声视若无人。

过了一会,等小师叔和那道身影行到身边,妤若才故作冷淡扫了来人一眼,“哟,苏施主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小姑娘,甚为想念。”

听到女人轻佻的话,妤若猛地一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战术后退小声嘟囔:“许久不见,苏施主还是这么臭不要脸!”

“过奖。”

妤若气绝。

没再戏弄小道姑,女人侧眸看向一旁仿佛装饰的猫妖。

猫妖坐在那一动不动,眼角余光却是飘闪着不时那处瞥。

见那边的女人招了招手,垂下看来的眼染着淡温,动了动爪子,猫妖矜持一会才慢悠悠走过去,心里想等会该说些什么。

打量着猫妖,女人轻抵下颌,半叹道:“几年过去你非但没有半点增进,尾巴怎么还少了几根…可事先说好,你带走的功法没问题。”

听到一半,猫妖气抖冷。

这是为了谁啊!

啊对对对,都是我自愿,我自作多情!

听到后面哼唧唧的猫妖火熄得没影了。

毕竟戴罪之身,提到私自拿走东西的时候,心里虚的不是一星半点。

猫妖翕动嘴,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头顶至脊背蓦然传来很轻的力道。

梳理抚摸着她的手,亦如过去般温柔。

“让你费心了。”

猫妖僵住,没了反应。

好一会才控制不住眷恋蹭了蹭。

无论怎么觉得这人变了…

但其实,一直还是那个,让她想要缠着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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