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秧的动作很快,不一会没了影子。

脚下跟着前面的人走着,金昭音侧眸瞄了半掩的木门一眼。

进去的人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从对方片刻不带歇的行动能力,不用想已经在动手查找了。

有了前例,从一开始金昭音率先确认来人有没有影子,很清楚地知道尹秧与上个世界的楚黎不一样。

至少不会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成为了玩家,以外来者的身份与她们结伴同行的虚无冤魂。

尽管排除了对方不是鬼,金昭音也没有全然放松。

对方一路上在观察她们。

同样的,她也在观察对方。

毕竟怎么说都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要一起相处的。

其实很多时候,身体的本能是无法抑制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些不易察觉的小细节可以让旁人窥到一些主人想要隐藏的蛛丝马迹。

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想过要在这方面藏拙的意思。

或者是借着地图,尹秧侦查能力有目共睹,不弱,甚至偏强。

除去初遇时候的狼狈,一路上点点滴滴,体格方面可以看出根基稳,可以说训练有素。

面对种种突如其来超出范畴的事件没有任何胆怯退缩,反而镇定自若,随机应变,心理方面强大。

这是一个在各方面都超出常人的人。

加上下意识护她们的行为…

金昭音支着小下巴,眯着蓝眸若有所思。

倒是很像真实世界里高薪聘请的专业保镖。

要知道,足以到她身边任职的那种…

可全不是普通人。

还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额头上就感觉到熟悉的碰撞。

冰冷的温度让金昭音瞬间回神,眨了眨眼,没好气地瞪了眼用手电筒抵人的苏雪,“干嘛!”

“知道圈养起来的兔子为什么那么容易死吗?”

听到兔子就来气,金昭音叉着腰,语气凶巴巴,“提兔子干什么,兔子什么的关本小姐什么事!”

“它和你一样没有防备。”

金昭音似乎听到了对方笑了一下。

又低又快,却能让人刹那捕捉,随即毛骨悚然。

“肆意袒露腹部和后颈,温顺地暴露出致命地点任人逗弄抚玩,所以在危险来临的那刻,根本来不及反抗,脆弱的脖颈被拧断,柔软的肚皮被割破,动作快的话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或许刚察觉到异样,就会看到属于自己的胃肠内脏已经被人拉扯到体外。”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声音平淡地叙述着,却能让人由此联想到话语中的画面。

金昭音脑海瞬间浮现了关于兔子的百中死法。

血淋淋的,扭曲渗人。

室内的温度都低了不少。

额前冰凉的筒圈温差变得适中,或许是物极必反,它在慢慢地变得温热。

恍惚间,好像抵在头顶的不是手电筒,而是刚射弹冒气的□□。

那颗子弹在前一息穿透了头颅。

金昭音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不会是单纯吓唬她吧!

“我只是在提醒你。”眼神轻飘飘地瞥过来,苏雪的身上莫名透着置身事外的冷漠和讥讽,“这不是你从前的温室,只要还身处这里一秒,都最好留点心,至少死前还能看清杀你的是谁。”

“在这里,死了没人会给你收尸。”

对上那道投来的目光,金昭音半天说不出话,那股鸡皮疙瘩瞬起的惊悚感消失,有些困惑不解。

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

念头刚起,金昭音就察觉额前的力道消失。

身前不远处的人说着做好事不留名的话。

“不过你很幸运,如果遭遇不测,我会帮你收尸,就当做回报一路上你带给我的乐趣。”

苏雪淡淡收回手电筒,继续环顾室内,“虽然那点乐趣微乎其微,却也聊胜于无。”

手电筒的光从凌乱陈旧的陈设上一一扫过。

到底是什么乐趣啊,你给我说清楚!

不会是给了你毒舌的机会,让你这个死变态感到欢愉了吧,

“谢谢,不需要。”蓝眸瞪着某个‘好心肠’,金昭音想也不想地拒绝。

寒毛平复了一会,她轻哼了一声,“比起我,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小菜鸡!

运气不好的小菜鸡!

又菜又爱玩的小菜鸡!

流利地伸收了几次五指,金昭音抬着小下巴,“本小姐能够保护好自己!”

她当然能够保护自己!

有句话她要还给某个人,能够活到现在,她同样完好无损,行动自如。

这样的她,可不是为了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听一个小菜鸡教训的!

“是吗,这样最好。”

蹲下身查看桌子上的杂物,苏雪没什么变化,手指轻碰木桌。

木质稀疏,布着虫洞和污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山中雾潮气重,木质的物体经年累月受了潮气,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浅浅的印子。

上面毫无章法地摆放着旧报纸,杂志,散装烟,一些花生蚕豆类的下酒零食,和度数较高的白酒…

居住的人是个男性可能较大。

桌子一边有整盒未开的条烟,积了薄薄的灰,常吸的是烟纸分离的纸卷烟,从迹象看来,收放的很好,或是怀旧,或是习惯了抽不惯其他。

这是脱节的老辈产物,初步看出年龄较大。

木桌不远处是一个调好的竹质躺椅,轻轻碰一下会缓缓摆动,距离不远不近,周遭五脏俱全。

居住人是个享受主义者。

苏雪视线落在杂志旧报纸上。

她在身边女孩诡异的目光下扯掉露指手套装进外套口袋,戴上胶质全覆盖手套,确保不会有所接触,伸手抽出一本杂志。

书页窸窸窣窣地翻飞。

适应人群,偏少年。

金昭音扫了几眼,没什么兴趣,围着光源转悠了一圈,突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

那东西发出微弱的碎响,让本来放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落在桌底下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东西上。

看起来脏兮兮的,刚刚踩上去的脚印都没有任何分明的痕迹。

一般越平平无奇的东西越有用。

金昭音是绝对没任何想法捡的,自然而然使唤起了别人,对着正在翻看杂志的苏雪咳了咳。

果然不愧是用兔子的死法恐吓她一番的人,刚起了个声目光就瞥来了。

只不过…

金昭音对上那不咸不淡流露‘你喉咙有老痰,该治了’的眼神,还是没忍住噎了噎。

“看什么看,是地上有东西!”

仿佛知道了她什么秉性,苏雪没说什么,把杂志放回原位,顺势捡起了那种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报纸。

因为粘合程度过高,分开花了一段时间。

苏雪拿在手上。

干净的手套被染上了泥污,空气中多出了丝丝缕缕的潮湿腐朽味。

看得金昭音感同身受地抿了抿唇。

她好像有点懂了,某人为什么随身携带各种手套了。

挽好裙摆,金昭音微微蹲身。

看得出来它曾经是一张报纸,现在脆弱粘湿,不知道呆了多久,要是没飘进桌底下怕是连遗体都没了。

上面大部分的字迹图片都被褐黑的污垢弄得分辨不清,隐隐能够看清的大字是…

多起失踪,看到联系。

金昭音蹙了蹙眉头,蓦然记起了。

这个山村不是与外隔绝吗?

为什么会有报纸,甚至桌上那些新潮物品?

是小一辈出去带回来的…

还是说…与外隔绝的从来只是村子,根本不是住在里面的人?

机械音提醒,原住民对外来者具有极强的警惕心和戒备心。

他们在警惕戒备什么?

单纯的排外,还是担心什么被发现?

再者,具备这种心性的人群怎么会离开属于自己的安全区,走向满是敌人的领地?

密林曾经出现过的空间重叠看到的场景,真的是那群原住民从山里捕获了丰厚的猎物吗?

如果只是猎物,后面出现的人影为什么要那么谨慎小心,像是生怕被前人察觉?

无数的联想蜂拥而至。

室内死寂一片。

想到某种可能,金昭音莫名有点冷。

她的蓝眸微微紧缩,盯着那张不知道多久以前,脏污不堪几欲破碎的报纸。

这里与外隔绝,是不是可以认为…

把什么敏感的东西暂时或者长时间藏在这里,也不会有外人知道?

因为身份原因,金昭音可以说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各种人盯着。

尽管身边常年有人保护,但她似乎不是很得老天的喜欢。

给了她最好的一面,也给了她常人根本没办法承受的一面,防不了‘天灾’,同样也防不了人祸。

那些人总能寻到机会,以至于,绑架图谋勒索钱财成了和人每天要用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败成长环境所赐,金昭音最清楚那些人会用哪些手段。

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包括最后关在某种地方的感受。

金昭音想到来时的困难,想到那些人的对话,想到荒凉脱离外界秩序的村落,

她有价值,有能力自保。

能够脱困,能够等待救援。

但是,如果换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呢?

一个孱弱不能自保的人面对这些会怎么样?

来到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生地不熟人性冷漠的地方,势单力薄做不了什么,别人不会帮你,甚至会拉你沉入更泥泞的沼泽。

大概只有越来越浓重的无助恐慌陪伴。

最后脱困不了,不难想象后果会如何。

“你好像总是在神游天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查看周遭的人忙完手头上的工作,静静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出声。

要是平时,金昭音肯定吓一跳,不过现在她没有被吓到,反而从那种缺氧感中脱困。

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恐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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