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妹妹可能面临的处境，他更是从来没想过。
冰天雪地里，妹妹看他的眼神，一如他曾经看妹妹的那样漠然，或许这就是因果轮回？
叶霆钧想抬手去触摸妹妹，关节却像生锈的齿轮，每往上抬一点，就要有片刻停滞，最终，他放弃了。
曾经那不含一丝杂志的情感已经被他亲手舍弃，他的妹妹，本该是自由翱翔在天空的雪燕，挥舞着翅膀追逐着所有欢乐和美好，是他亲手把她的自由禁锢，亲手斩断了所有希望和美好，而做下错事的他还很长一段时间不自知。
“清清，是大哥错了，如果你愿意，等出去以后，大哥会补偿你，我的一切是你的，叶家的一切也是你的，你可以……可以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大哥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帝都也一定会有属于你的一片碧海和蓝天。”说到最后，叶霆钧已经是止不住地哽咽。
“我不需要。”叶清清干脆利落的拒绝。
她不是需要攀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特别是当这种保护是基于对她的愧疚。
她珍视所有纯粹的感情，唯独对这种所谓的弥补不屑一顾。
读了那么久叶清清的内心，叶霆钧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知道自己可能不管做什么都是惘然，内心更是沉重。
“快点，别让她跑了！”佣人也跟着跑了出来，像之前一样，拽着人往里面拖，动作粗暴。
瘦小的身体被人拖拽着在雪地上滑行，像是拖着什么物品一样。
叶霆钧脚步急促地跟上去，生怕妹妹出什么事。
看着那两个人带着叶清清走进一栋古朴陈旧的别墅，叶霆钧心理又是一沉，这里看起来就阴森森的，周围连灌木都没有，妹妹就是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
“进去吧你！”
“把门锁上，别让她跑了。”
“这里面好脏啊，不用打扫一下吗？”
“打扫什么啊，你们看少爷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妹妹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个糕点讨好一下婉儿小姐呢。”
佣人的华语像是锤子一样重重地砸在叶霆钧身上。
他如果早一点知道自己的态度会对妹妹的处境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一定不会为了不让叶婉儿苦恼而表现的那么冷漠。
叶清清被推倒在地上，却也顽强的没有流泪。
叶霆钧手臂悬在半空，整个人僵在那里，等回过神后，又骤然放松肌肉，垂下胳膊，喃喃道：“出去，出去以后，我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佣人……”
找到她们，让她们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叶清清被丢在阁楼里，阁楼里有扇小窗，看得见天边的星星和月亮，角落里窸窸窣窣传来鼠虫的声音。
渐渐的，小窗透进来的光越来越黯淡，直至陷入完全的黑暗。
叶霆钧有些迟疑地穿过门走进来，看到角落里攀爬的那些蜘蛛、蟑螂，瞳孔猛地聚缩，英俊的面庞上各种情绪交错，由最开始的震惊化为无法描述的沉痛。
“他们怎么可以把你关到这种地方？！”叶霆钧的尾音已经是止不住的颤抖，“清清，你别怕，大哥会陪着你。”
叶清清一脸冷漠，叶霆钧也尴尬地闭了嘴，虽然进来了之后就听不见妹妹的心声了，但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应该在心里骂他虚伪吧。
微风吹拂过树梢，山道上叶影婆娑，枝叶互相摩擦着，发出簌簌声响，听着像鬼魂在哀嚎。
叶霆钧睁着发红的双眼看了叶清清好一阵，睫毛轻颤了两下，撇开眼。
“清清，你饿吗？这么久没吃饭了，肯定饿了。”
见叶清清不理人，他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这一夜，叶霆钧过的无比煎熬。
他知道妹妹还没吃东西，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能把那个脑子大病还没好的自己揍一顿，也不能出去给妹妹找食物。
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妹妹附近，给她安全感，让她对那些蜘蛛蟑螂的恐惧能小一点。
而叶清清也伴随着饥饿慢慢睡去。
长夜漫漫，包裹着两个人的心事。
次日天还未亮，门锁就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佣。
“大早上的还得伺候你，晦气！”女佣端着一碟馒头，叶霆钧非常勉强地扯了扯唇角。
这馒头看着又冷又硬，吃了不得拉肚子吗。
而且，这个女佣是什么态度？
叶霆钧不明白，印象中唯唯诺诺对他恭敬无比的佣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
“快吃！别饿死了。”佣人说着，粗暴地推搡了叶清清几下。
叶霆钧本能地想拦，却发现是徒劳。
佣人走了，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叶清清拿起那快冷硬的馒头，放在眼前看。
嗯，和前世后来她在监狱里吃的那些比，好多了。
“清清，不能吃！”叶霆钧看的眉心直跳，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馒头抢下来。
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叶清清闻言极为讽刺的嗤笑一声：“不吃？你想让我饿死吗？”说完拿起一个馒头靠坐在墙角下，艰难地吞咽。
叶霆钧望着她，张了张嘴，无力和疲惫再次浮现，溢满心口。
想到此时自己还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厅，喝着暖茶，吃着精致的点心，而自己的妹妹却一个人无助地在这里啃着馒头，心里的痛就像墨一样蔓延，一层一层晕染开。
嚼不动了叶清清就把馒头丢给老鼠，闭上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回忆里的佣人们会拖拽着她，用冷酷的言语，轻侮的态度，攻击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沉入冰冷的沼泽地。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覆在她身上，却觉得已经窒息到快不能呼吸，一股恶寒猝然从脊背上攀上来，她甚至没意识到她在发抖。
叶霆钧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看着妹妹，看着妹妹一点一点如水，眉间的痛惜慢慢漾开。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皱得很紧，一副被梦魇缠绕的模样。
叶霆钧小心翼翼凑过去，失神地看着妹妹的眉眼，手指在眉心处虚虚抚摸。
一定是做噩梦了吧，他简直不敢想象，被关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妹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