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安国急忙走过来道歉:“大福,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没吓着吧?”

大福已经缓过来,又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没有——”

王清河把东西一股脑儿收起来,装进大福的包里,大福见了,也赶来收拾。两人半蹲着收拾得起劲,王清河不时低声呵斥大福几句,大福只是憨憨的笑,不知道听懂几句。

“别吃我!别吃我!”躺在地上的柳明明突然大叫大喊。

王清河把包给大福,走过去把他拍醒。

她的手很凉,冷得柳明明一激灵,当即就醒了。

“谁要吃你?”

一天之内被吓无数次,柳明明觉得自己快得心脏病了,他从地上坐起来,看向大福,眼神里满是惊惧。

王清河想了一会儿,叫了声大福,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大福从包里拿出张被折成三角形的黑符,上面画着金色的符文。

王清河接过看了一眼,就把黑符抛给焦安国:“焦副,那墓下面肯定还有东西,得继续挖。”

焦安国接住了,发现黑符里困着一只缚灵,他马上掏出手机:“自从上回出事之后,就没人敢继续挖了,我直接让长城的同事过去。”

“再派些人过来,估摸着这些缚灵也快醒过来了,要是发狂会伤着学生。”

王清河从大福的包里掏出些黄灿灿的符纸,又匀出些黑符,收进衣服口袋里。

“我们就先找着,找着一个是一个,对了焦副,打电话给校长助理,让学生们赶快回宿舍,没有指令不能出来。”

柳明明听到就往回走,但被王清河抓住了衣领。

“你上哪儿去?”

“不是让我回宿舍吗?”

“你不能走,留在这里陪大福。”

柳明明哭丧着个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王清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符。

“这黑符能暂时囚禁灵体,但是符对灵体的伤害很大,必须吹口生气养着,他们才能安全的待在里面,懂了吗?”

柳明明恍然大悟:“那我看见大福哥把那个孩子吃了,其实是他把孩子装进了黑符里,然后对他吹了口生气?”

王清河点头。

“老板,缚灵是什么?”

“一种区别于鬼魂的灵体,通常伴着很强的怨气出现,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会想方设法的去完成生前执念的事情,如果缚灵知道了真相,也就是觉醒,它们就会变成怨鬼,见着活物就杀,而且,难以正常进入轮回。”

“所以你大福哥和你一样,是人,你在这里陪着他,我们待会儿就回来。”

“好,老板,我一定寸步不离开大福哥。”误会了大福,柳明明觉得很惭愧,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压根儿没考虑到自己会害怕。

“嗯,辛苦你了。”对这个兼职,王清河好歹是有一点儿舒心的了。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有没有白符?白符是干什么的?”柳明明眼睛虽然小,但是很有神,王清河总觉得他的眼睛较之白天变了一些,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她没有回答柳明明的问题,只留下了一个莫测的表情。

“你不会想知道的。”

另一边,焦安国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位了。

长城的后门驶出四辆黑色的车。其中两辆开往河滨路,那里灯光璀璨,游人熙攘。没人注意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一群人背着大包从车上下来,消失在黑暗里。

另外两辆直接开来了X大。

各学院辅导员也在通知学生们,半个小时内回到宿舍,然后开始拍照点名。

很快,喧闹的学校变得静谧无声,长城的同事们也都赶来了,他们大多穿着黑衣,胸口上别着一枚方形的红色徽章。

大家分头去找,湖边很快就只剩下柳明明和大福。

柳明明自责极了,一个劲儿的给大福道歉,大福只是笑。道完歉后,两人就在湖边坐着,大福不说话,柳明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围很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在草丛里疯狂叫嚣,仿佛要占领这片地方。

柳明明后颈子又开始凉起来,他挨着大福坐在石头上,腿微微发抖。

大福奇怪的看着他,柳明明按住不听话的双腿,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大福哥,我冷。”

大福把外套脱下来,送给柳明明,他里面穿的是短袖。

“不要不要,大福哥你自己穿。”晚上还是挺冷的,柳明明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大福实诚,直接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

柳明明执意不要,大福也不坚持,闷声闷气的把外套又穿上了。

周围又静下来,柳明明实在受不了了,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大福哥,我们来看相声吧。”

打开视频播放器,把声音调到最大,他最喜欢的相声演员的熟悉又稍微带着点贱的声音传来,柳明明觉得好多了。

-

教室里,王清河蹲在其中一排座位中间,静静等待着缚灵到来。

刚才她看见一个男人,虽然衣襟破烂,依稀能看出是华贵的料子,他以前可能是个富人,如今正一瘸一拐的,每间教室的寻找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王清河不清楚,她提前躲进了男人要来的教室,准备来个偷袭。

不知过了多久,王清河脚都蹲麻了,终于听到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同时,伴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王清河暗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绕在中指上。

男人的行动很缓慢,可能有腿疾,他在前面晃了很久,才走到教室的后面来。

血腥气越来越浓,透过桌椅间的缝隙,王清河看见了那个男人的下半身。

他的右脚掌不知道被谁砍掉了,露出了一圈骨茬,他似乎不知道痛,走路就直接用那圈骨茬抵着地面。

此时他距离王清河只有两排桌椅,王清河放缓了呼吸,符纸在指尖微微颤动。

突然,周围陷入一片漆黑,缚灵把灯关了。

他已经拥有了无意识的鬼神之力,看来距离苏醒也不远了。

黑暗中,燃烧的符纸犹如一只带着火焰的飞镖,准确无误的命中缚灵的背心。

一股灼烧的嗤拉声响起,伴随着尖啸的哭嚎声,缚灵在那瞬间冒出滚滚黑气,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他慌忙扑灭背上燃烧的火焰,踉跄着跑开。

王清河站起身,正要去追,但腿麻得不得了,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追出去。

整座楼的灯都被关了,借着外面路灯的光,依稀能看清长廊上的情况。每间教室的门都开着,里面是更浓稠的黑,像是无数张深渊巨口,等待人迷路者走进去。

王清河又抽出张符纸,漫不经心的绕在中指上。

此时缚灵正躲在其中一间教室的桌子下,刚才那火是鬼魂灵体最害怕的业火,背上发出阵阵痛意,他咬着自己的手背,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长廊上,响起了轻而缓的脚步声。

缚灵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那是催命之音。

脚步声近了,好像就在这间教室外面,让缚灵绝望的是,脚步声停了。

“嗡嗡嗡——”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缚灵耳边,他能根据这个声音判断,追他的人就站在门口。

“挖出来了?一家子……数目对不上啊?那些脚印不可能是他一家子走出来的吧……好罢好罢,我联系他。”

那个人的声音很轻缓,好像在和谁聊天,但他又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金先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没事,人找到了,是一家子,你找到三个?那加上我这个就全了……行,湖边见。”

轻而缓的脚步声又响起来,慢慢小下去,应该是走远了。

缚灵无声的松了一口气,正要从桌子底下钻出去,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桌子上,修长的双腿懒散的垂着,纤细手指上绕着张黄符,姣好的脸上带着笑意。

“你难道闻不到么?这么大一股儿焦味?”

这么一说,缚灵才猛地惊醒,他的衣服和肉都被烧焦了,发出了一股近乎刺鼻的焦味。

缚灵已无处可逃,跪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磕头:“求你绕我一命,金银细软都在马车里,你们随便拿去,只要绕我和家人的性命,如若不够,我家住在……住在……”他似乎想不起来了,就下意识跳过这一段:“家中父母知道了,一定会拿重金来赎。”

王清河从桌子上跳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男人,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男人直起身,似乎在努力思考,王清河这才看见他胸口上有个血窟窿,应该是被一剑穿心而死。

“我姓吕名成业,六月携妻子儿女以及兄长一家去庐州登山游历,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乃是家中老父生辰,我们一行回家为父庆生,只是,只是,忘记家在何处了,英雄,细软金银你们全拿去,只要饶我们性命。”男人说着,又磕起了头。

他无意识的隐去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记忆停留了临死之前。

王清河绕到他背后,发现他背上有一个大坑,整个脊椎都凹陷下去了,几片肋骨拱破皮肤翘出来。

“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那三个女生?”

吕成业急忙摆手摇头,目露惊恐:“我没有杀人,我自小读书,虽未考取功名,但也是谨守律法之人。我在家中,连鸡鱼都不敢杀,更何况人?”

王清河看他那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也不是会杀人的人,于是掏出黑符,把他暂时羁押在里面,

回到湖边,长城的成员和金隶都已经回来了,王清河是最后到的。

她把黑符交给焦副,把自己推测的大致情况说了说。

“刚才我也问了,大致情况和你说得相差无几,他们身上除了刀剑伤,还有被重物敲击的痕迹,几乎每个人都有严重的骨折。我猜他们是回家途中遇到了山匪,结果又正巧遇到了山崩,山崩把他们掩埋在了地下,他们的身体和灵体都陷入了沉睡。”焦安国总结道。

“秋山别墅的古墓正好压在他们的尸体上,所以,古墓被挖出来了,他们也就重见天日了?”柳明明脑袋终于好使了一回。

“没错。”

柳明明的说法被认可,他原本有些高兴,但又想到地上那些脚印,密密麻麻的,全是他们这几个人走出来的,不知道在这里徘徊了多少遍。

“那他们,是不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忘了,连带着自己被杀的经历,一起忘了。”王清河似乎没什么感觉,脸上神情如初。

柳明明伤情了一会儿,突然又松了口气:“好险,是他们变成了缚灵,要是当年那些山贼也变成了缚灵,那他们的执念,不得是杀人啊?”

说完之后,原本还在小声讨论的长城成员们,还有王清河金隶,都把目光看向他。

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这么多道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像是带着电流的激光,灼得柳明明浑身不舒坦,说话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