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开幕仪式,既新颖,又刺激,群雄更是对光头汉子的铁头功,赞不绝口,掌声久久不息。
掌声过后,群豪收起欢声笑语,一个个神态严肃,在赛事组织人员的引导下,率先来到东面大楼的大堂。刚踏入室内,迎面而来就是一块巨幕,上边密密麻麻写下了比赛项目和比赛规则。
老赌徒们视而不见,绕过巨幕直接往里去了。众多新手同样是熟视无睹,跟随着人流进了后堂,他们的心思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遇到不懂的,随大流就是。”
巨幕前读阅比赛细则的人是寥寥可数。
叶馗只瞄了一眼,即心生厌恶,此类文字枯燥乏味,令人看过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楚瑶见叶馗径直往后走,忙道:“叶哥哥,我们比赛规则还没看呢?”龅牙仔道:“尽是些罗哩罗嗦的无用废话,不看也知道说些啥。”
在这一点上,叶馗是十分同意龅牙仔,说道:“没什么好看的,不必浪费时间。”
来到后堂,映入眼帘的依旧与想象中有所出入,只见百余张方桌济济一堂,桌上肉山脯林,水陆毕陈。
群雄也不客气,围桌坐下,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叶馗微微一怔,颇感新奇,赌坊他也有去过几家,但没有一家是以吃吃喝喝开头,心道:“这主办方倒真好客。”
吃饱喝足,众人顺着指示来到二楼。
迎面楼梯上,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木牌,牌上写着“眼力”两个大字,显然二楼是用来比试眼力。不同于底楼硕大宽广的厅堂,整个二楼被隔成了数十间房间,群豪被分配在各个房间进行测试。
叶馗几人被安排在了第十五号考场。在路过第十一号考场的时候,忽有个嘶哑的声音叫道:“哈呀,是恩公呐。老婆子,快来拜见恩公。”
叶馗听着耳熟,循声向里瞥了一眼,喊话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叟,正与一个年纪相仿的老妪手脚并用往门口挤。叶馗还道是谁,原来是余公余婆。两人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恩人,喜不自胜,上来就拜。
叶馗颇不耐烦道:“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们的什么恩公。”不管他如何呵斥,余公余婆只是一个劲地堆笑。
楚瑶见到旧人,非常开心,上前道:“余公余婆,你们怎么也来了?我爹娘有跟你们一块来吗?”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四下张望。
对于这个问题,叶馗意外地表现出了关心,刚走出五六步,又折了回来,问道:“她爹娘来了没有?”余公余婆没想到恩公会突然关心起楚万兴夫妇的下落,摇头道:“楚兄弟夫妇回常州忙镖局的事务去了。恩公找他们夫妇有事吗?哎呀,早知道,就通知他俩一块来了。”
叶馗闻知,不免有些扫兴,本想着若是能在此遇到楚万兴夫妇,他就可以摆脱楚瑶这个黏人的小姑娘了。
余婆以为叶馗找楚万兴夫妇,是有任务交代,当即自告奋勇道:“恩公有何指示,尽管吩咐。老婆子夫妇虽然上了年纪,但办起事来,绝不含糊。”话没说完,叶馗就走开了。
龅牙仔不知其中缘由,看着叶馗的背影,对余公余婆道:“好一个热脸贴冷屁股,你俩是欠他钱还是怎地?”牛崩天道:“肯定是脓包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或隐私让他俩给瞅见了,所以一见到这两个老东西就来气。”
龅牙仔突然一拍脑门,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最近他走路姿势怪怪的,十之八九是痔疮犯了,而且还是个大……”
余公再也听不下去了,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恩公对我们夫妇有浩荡洪恩,你们不要在言语上开坏恩公。”余婆附和道:“对,再胡说八道,可别怪老身不客气。”说着挺起拐杖在地下重重地杵了一下。
龅牙仔本能地往牛崩天身后一缩,骂道:“老家伙越老越糊涂,我好心与你们分析情理,你们反而要来打我。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余公也挺起了铁杖,喝道:“无礼小子,你骂谁是老糊涂?”余婆道:“你们俩姓甚名谁,是何门派?”
龅牙仔昂着脑袋道:“我师父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们。”
余氏夫妇冷哼一声,道:“口气倒不小。不过要吓死我们,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你们的师父是泰山派的姜松鹤,我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一旁不少人都笑出声来,心下暗道:“两个大言不惭的老家伙。”
不待牛崩天开口,龅牙仔抢先道:“小爷便是你们恩公的师父……的徒孙。”他前半句喊的响亮,恨不得要传遍方舟的每一个角落,停顿了半晌,才悄无声息地添上了最后三个字。他的理念是:即便是掉面子的事,也要说的冠冕堂皇。
龅牙仔的前半句只唬的余公余婆大惊失色,嘴巴大张,半天都合不拢来,听完全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头绪:恩公的师父的徒孙,不就是恩公的徒弟。
余婆斜着眼,挑着眉毛问道:“你说你是恩公的徒弟,有什么证据?”她先前听龅牙仔和牛崩天的对话,提及叶馗时,完全没有半点尊师敬意,因之对其话语半信半疑。
牛崩天“嗤”的一声,道:“证据?你们以为当脓包蛋的徒弟很光荣?”余公喝道:“好小子,胆敢辱骂恩公。老婆子,费不着跟他俩废话,你攻那个大龅牙,我来收拾这个蠢大个。”
楚瑶见形势不对,忙拦在余公余婆前面,道:“牛牛哥和龅大哥的确是叶哥哥新收的徒弟。”
余公余婆再一次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决计,一面是耿直诚实的楚瑶,另一面却是油嘴滑舌的龅牙仔和放诞无礼的牛崩天。两人犹豫了半天,最终选择相信楚瑶,但嘴上还是复述了一遍心中的疑问:“他俩真是恩公的徒弟?”楚瑶点头称是。
龅牙仔见两人信了,得意非常,凑过脸来道:“你俩刚才不是要揍我吗,揍啊,有本事就揍呀。”
余公夫妇既然认定了龅牙仔是恩公徒弟的事实,再要动手,就说不过去了,面对龅牙仔咄咄逼人的挑衅,尽管手心格外的搔痒,只能硬生生地强忍着。
龅牙仔倒好,认准了余公余婆不敢动手,直接就蹬鼻子上脸了,右手反复拍打着自己肥油油的脸颊,道:“喏,朝这里打,狠狠的打,不要客气。”
余公余婆只能闷气往肚里咽,撇过了头,不去瞧龅牙仔那惫赖的模样,心中万分的不解:“恩公行事严谨,怎会收了这么个流里流气的泼皮做徒弟。”正这般想,忽听得三声哀嚎,紧跟着就听到龅牙仔气急败坏地叫道:“谁他娘的打我?”
夫妇二人齐齐转过头来,但见龅牙仔揪着三个疯疯癫癫的男子,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三人正是南山三老,却才路过,正好碰见龅牙仔歪着个脑袋在门口讨打。三人是直肠子,听见什么就是什么,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三巴掌。
龅牙仔叫道:“今天不打回来,谁都不许走。”三老只觉着莫名其妙,道:“你这人真是搞笑,我们兄弟碰巧路过,听到你不停地哀求找打。我们看你叫唤的蛮可怜的,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嘿,你倒好,一句谢谢都没有,反要倒打一耙。”
龅牙仔怒道:“打的我鼻青脸肿,还指望我说谢谢?我谢你们十八代祖宗。”三老一听这话,登时就不乐意了,不是因为龅牙仔问候了他们祖宗,而是由于龅牙仔没谢对人,应该谢他们三兄弟才是。
龅牙仔让三老搅的思绪一团浆糊,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发了会儿愣后,叫道:“你们刚才打了我三巴掌,必须一个不落,全部还回来。”
三老哪能如他愿。
不死老直摇头道:“这就是古人说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呐。”死不老搔着后脑勺道:“诶,二哥,为什么是驴肝肺,不能是猪肝肺、羊肝肺,或是驴肠胃、驴心肾?”
不死老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场就给问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挥挥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古人。”
龅牙仔叫道:“少啰嗦,把脸转过来。”争奈何功力不及,三老稍稍一发力,就给挣脱开了。
秃头鹰本是跟余公余婆一道的,因贪酒,与人多喝了几杯,到得这时,才巴巴地赶来。与他们仨同一考场的还有江萝,她为了打探荒冥玉的消息,一路追踪至此。
余公余婆把楚瑶当作亲孙女看待,拉了好一会儿家常,才各自回到对应的考场。
叶馗所在的考场内已有五六十人,个个都在摩拳擦掌,翘首以待。
牛崩天道:“赌神大赛,就好好的赌博论胜负,比什么听力眼力,真是颠三倒四,南什么北什么。”他想说南辕北辙,无奈肚子里词汇量有些少。
赫颜查笑了笑,在他看来,老袁之所以会选择‘眼力’、‘耳力’、‘智力’、‘耐力’和‘记忆力’这五项来作为考校项目,是大有讲究的,不过他知道龅牙仔和牛崩天回答不出什么有建树的答案来,所以直接把问题递给了叶馗。
叶馗并不认为赌博有何技巧可谈,经验老到的老油条只是熟悉个流程,并不能打包票稳赢初出茅庐的菜鸟,当然出老千除外。在他看来,赌博更讲究运气。
叶馗道:“既然是比赛,总要找点东西来比个高低,不比眼力耳力,就是比其他的,指不定到了下一届就是比脚力手力了,到时你又要问为什么偏偏要考较脚力和手力。”
他刚说完,窗外就传进来一个清脆的笑声:“说了等于没说。”
赫颜查转向窗外道:“姑娘有何高见?”方小琬摇了摇素手,道:“高见不敢当,胡言乱语倒有几句。”赫颜查道:“愿洗耳恭听。”
方小琬莞尔一笑,低头思忖片刻后,说道:“之所以会考究这五大项,大概是因为真正的赌赛中环境人物错综复杂,所以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而赌赛非一时半刻能够结束,所以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力;良好的记忆力有助于预测赌赛的走势;至于智力嘛,就无须多说了,智冠群伦的人做任何事都能占得优势。”最后再补充一句:“以上纯属小女子胡言乱语,尊驾莫要当真。”
赫颜查拊掌大笑道:“好一个胡言乱语,哈哈哈哈,妙,妙,真是妙。”他一通赞声,倒把方小琬夸的不好意思了,微微颔首道:“见笑了。”
赫颜查道:“未请教姑娘芳名?”不待方小琬自报家门,牛崩天率先给介绍了。赫颜查奇道:“你们认识?”牛崩天道:“何止认识,这位姑娘还是脓包蛋的老……老交情。”他嘴上没把门,差点说成了老相好。
赫颜查喜道:“原来是叶先生的朋友,那便是我赫颜查的朋友。”又问方小琬道:“方姑娘,你是哪个考场?”
方小琬扬了扬手中的号码牌,道:“十六号。”赫颜查顿足叹道:“可惜了,一墙之隔。”看了眼半空中的漏壶,道:“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小王给大伙指点几个窍门。牛先生,龅牙先生,你们也来听听。”
牛崩天却大手一挥,道:“不用。”
赫颜查纳闷极了,他的诀窍旁人求都求不来,牛崩天听都没听,就一口拒绝,令他感到十分的不解,遂问道:“为什么?”牛崩天道:“不是我老牛矫情,只是这赌神大赛大王你都参加多少回了,有赢过一回吗?没有吧,所谓的窍门无非是些吃瘪亏输的经验,不听也罢,不听也罢。”
一句话呛的赫颜查又羞又怒,无言以对。
龅牙仔道:“话不能这么说,吃瘪的经验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用处的。我们先听听他是怎么输的,然后等到了比赛,我们就反着来。”牛崩天眼睛一亮,道:“好像有点道理哟。”
赫颜查让他俩这么一挤兑,兴致全无。
方小琬安慰他道:“不用在意这两个家伙,他们不听,我听。”楚瑶附和道:“我也想听。”赫颜查的兴致让两个小姑娘再次拉高,一旦开口,滔滔不绝,讲个没停。
听了赫颜查一番讲解后,几个新人对赌神大赛各个项目已然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像这“眼力”比试,几乎每届比赛都有,但是具体如何个比法,每一届却又不尽相同。譬如上届赌赛,是“明察秋毫”,参赛选手要在一炷香之内,数清楚公鸡身上的羽毛;上上届“火眼金睛”,则是在烟熏火燎之下辨别目标物事。
铜锣再次响过,参赛选手回到各自考场。
叶馗带着新奇注视着门口,不知这一回会出什么新鲜花样。随着对赌神大赛的了解逐步加深,向来对赌博不感冒的他竟也产生了一丝兴趣。这赌神大赛与赌坊中扔骰子摸骨牌实是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