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东,柳记布庄。
虽是白天,但这白墙黑瓦的建筑却略带着几分阴森。
一想到这间宅子与命案相关联,还真是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布庄内不时地传出阵阵凄凄惨惨的哭声。
偶有悲痛欲绝的惊呼声传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哭喊声响彻天际,喻清婉一行人循声快速走向布庄。
柳记布庄是京城的老字号,经营范围极广:布料、刺绣、针线、盘纽、成衣等。
因价格实惠,布料成色极佳,成衣版型独特,每日都会拥有十分可观的客流量,生意也很是红火。
不过,要说起布庄的格局与布置,那和其他同行相比起来可是大不相同。
它的前院是一个三层小楼的店铺。
一楼最为开阔,主要卖些普通布料,针线以及盘纽一类的常用物品。
二楼其次,摆放的都是一些较为精美的刺绣与绫罗绸缎。
而三楼虽然小了些,但出售的可都是全京城独一无二,绝对不会撞版的成衣。
走过店铺,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酷似四合院的建筑。
略有不同的是,布庄的院子极大,满是一排排高高的竹架,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布料从上面垂下,散发着阵阵染料的香气。
院子的中央摆放着数台织布机,只是今日,院子内没有了昔日机器运作的札札声,显得格外的冷清。
院子左手边的那间房屋是一间染坊,而右手边的则是一间制衣坊。
正房则是布庄掌柜夫妇二人平日里的起居坐卧。
此时,门口守着的是大理寺的林捕头与其他捕快,见是瑞王到来,立即向着卫艾一拱手,“王爷,里边请。”
喻清婉跟在后面,突然间觉得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跟在喻清婉后面的,正是婳祎公主。
这还是卫雅人生中第一次见案发现场,由于卫艾走得太快,她便怯怯地躲在喻清婉的身后,用袖口捂住口鼻,紧紧地拽着喻清婉的手。
大蓟则就近跟在李忠的身后……
屋子内,一对刚过花甲之年,痛心入骨的夫妇一边哭喊着,一边捶打着而立之年的女婿。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媪妪的情绪十分激动,已然哭得喘不过气。
“她还怀着你的骨肉,你怎么忍心啊!”老翁悲不自胜,涕泪横流。
而他们的女婿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未曾表现出一丝丝的伤心与难过。
向林捕头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原来老夫妇二人只有柳绮瑶这么一个女儿。
柳记布庄经过多年的传承,早已根基稳固,家底殷实。
老夫妇二人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自然是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嫁进官宦人家,也舍不得她远嫁别处的。
因此,老夫妇二人一合计,便为她精心挑选了一位为人老实,家境贫寒,父母双亡的秀才作为上门女婿,也就是他们现在捶打着的马秀。
成婚后,老夫妇二人便渐渐将布庄交由女儿与女婿来打理。
马秀在与柳绮瑶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他也很是疼爱自己的娘子,娘子说东,那绝对不会往西;娘子说要喝温水,那水温绝对调到刚刚好,不烫也不冷;娘子说要吃荔枝,那一定是剥好了送进娘子嘴里……
不仅如此,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也很是不错,柳绮瑶负责监督,马秀则负责算账,布庄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可就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柳绮瑶怀有身孕后,马秀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不管不顾自己怀有身孕的娘子,还常与一名来路不明说是叫梅花的女子有染,纠缠不清。
柳绮瑶知道后,气愤不已,多次与马秀发生争执。
只可惜,马秀不仅不思悔改,还学会了动手殴打。
有一次,他更是过分地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在柳绮瑶的身上,除了脸,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儿是好的地方。
老夫妇知道这个事情后,怒不可遏,上门带着人将马秀收拾了一顿,欲将他赶出布庄。
怎料马秀一下子就双膝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态度十分诚恳地认着错,说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如此,还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
见马秀认错态度极佳,再加上柳绮瑶已经怀有身孕,便决定再给马秀一次机会。
这一次,马秀倒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老夫妇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便经常前来看望,照顾柳绮瑶。
这不,今天一大早,老夫妇二人便带着补品,来到了布庄看望柳绮瑶,可不曾想,还未入院,马秀却以柳绮瑶还未睡醒为由,让他们二人在布庄内稍作等候。
可是这一等,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也未曾见到女儿柳绮瑶的身影。
令他们奇怪的是,平日里的柳绮瑶虽无须亲自上手干活,但每天仍会保持清晨起床的良好习惯。
可是今日,这都已经快要巳时了,她还迟迟未起,老夫妇二人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便一把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令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还在休息的柳绮瑶,而是一具女儿面目全非,早已凉透了的尸体。
可怜老夫妇二人一生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未来得及见到她腹中的婴儿出世,就等来了女儿一尸两命的噩耗,如此大的打击,又叫他们如何承受得住?
看见女儿冰冰凉凉的尸体,媪妪直接晕了过去,老翁抱紧媪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理智告诉他,就是马秀这个王八蛋杀害了自己的女儿,他要为女儿报仇,便死死抓住马秀,派人前去报了官。
“王爷,这是周仵作的验尸结果,请您过目。”林捕头双手恭敬地将验尸结果呈现在卫艾的面前。
验尸结果上写道:死者女,面部肿胀,呈紫青色,刀痕二十处,瞳孔散大,眼结合膜充血,口腔内有血液存留,颈部有勒痕,颈静脉怒张,乃是死于窒息,死后腹部被利器贯穿,周边有水渍,双手手腕与脚腕处均有不同程度的捏痕,膝盖处有红肿,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
媪妪听闻林捕头称卫艾为王爷,像是遇见了活菩萨一般,便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重燃希望,泪眼婆娑,“还请王爷为草民做主,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
老翁随即也跟着跪在了地上,磕着头,“请王爷为草民做主啊!”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卫艾上前将老夫妇二人扶起,安慰道,“老人家,请节哀!您放心,本王定会将杀害您女儿的凶手缉拿归案,替您女儿讨回公道!”
“谢王爷大恩!”
卫艾扶着老夫妇二人欲叩谢的身子,示意他们无须跪拜。
此时,站在一旁的马秀,竟也抹起了眼泪来,情绪稍有些波动,“瑶瑶走了,我也很是难受,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依我看,这掉的怕不是鳄鱼的眼泪吧!”大蓟躲着李忠身后小声嘟囔着。
“嘘!”李忠回过头,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向大蓟做了个噤声状。
“相信你?就是因为我们瞎了眼睛,错信了你,瑶瑶才会离我们而去,与我们阴阳相隔!”媪妪见马秀的举动气得咬牙切齿,而后便又泣不成声。
“王爷,要不要将此人带回大理寺进行审讯?”林捕头询问着卫艾。
“先不急!”卫艾示意林捕头再去勘察勘察现场。
林捕头得令后,仔细地搜查着案发现场,没用多久便在床下找出一根麻绳,麻绳的中间带着些许水渍,似是从床上流下来浸湿的。
“可曾询问过街坊四邻夜里是否听见过什么声响?”卫艾看向林捕头。
“卑职一接到案子,便询问了街坊四邻,他们都说夜里未曾听见过声响,近些日子来也未曾听见过柳绮瑶与马秀夫妇二人争吵的声音。”
“想必并非是一人作案!”喻清婉似是有了主意,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如若是一人作案,就算是死者在熟睡中,被凶手捂住了嘴,也定会发出因挣扎撞击到别处的声响,且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是掉落一根针,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声音,更何况是撞击的声音?”
在场众人均表示赞同。
喻清婉继续说道:“倘若案发时一声未发,定是二人合伙做案,一人负责捂住死者口鼻,另一人则负责横坐在死者膝盖处,一只手捏住死者双手手腕,另一只手则压住死者的脚腕,如此一来,死者便无法挣扎。”
卫艾看着自己的小王妃如此优秀,竟有点儿自豪。
卫雅对她的这位皇嫂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李忠,大蓟,林捕头对喻清婉的推理表示惊讶,细节如此之详细,就像是目击了作案全过程一般清楚。
伤心欲绝的柳绮瑶爹娘听不得如此残忍的作案手法,哭得更加伤心了,跪在地上,“求王爷、各位大人为小女做主啊!”
喻清婉将二位老人扶起后,便走到马秀的面前,“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那么另一位杀人凶手便是你的梅花姑娘吧!在柳姑娘晕过去后,你们便合力用麻绳将她勒死,手段极其残忍,就算是这样,你的梅花姑娘也不肯放过柳姑娘,因为她见不得柳姑娘的美貌,便将她的脸划花,她出于妒嫉,又用冰锥刺向柳姑娘的腹部,是也不是?”
冰锥?众人不解。
“冰锥融化后,会化作一滩水流下,这就是为什么在房间内找不到凶器,而绳子上与柳姑娘周围却会有水渍的原因。”卫艾补充说道。
“单凭推理,就想治我的罪,你们有何证据?”马秀有些不屑。
“夜晚,这布庄中人,只有你在这房间之内!”喻清婉指着马秀。
“哟,我何时承认过我夜晚有待在这房间中?”马秀反击着。
“那便让你心服口服!”说着卫艾朝着门口招一招手。
只见捕快从红色染缸中捞出了两件衣服,衣服上的血迹隐约可见。
因血迹颜色较深,染料颜色较浅,故而血迹并未被完全遮盖住。
“就这?”马秀一声冷笑,“真是可笑,你又如何断定这就是我丢进去的?”
“就凭你鞋子上刚刚沾染上的染料!”卫艾将众人的目光引向马秀的鞋子,“你平时只负责掌管布庄的大小事务,从不进入染坊,今日又是为何?”
马秀看了一眼鞋子大吃一惊,而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怨念一吐为快,“是她不对,她不好!她竟然让我们的孩子跟着她姓柳!可笑至极!孩子怎么可能跟着她的姓!就因为她,外面的人都叫我马软饭,倒插门,我早就受够这样的日子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跟梅花没有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畜生啊!畜生!”老夫妇二人哭得十分凄厉,不停地扇打着马秀。
卫艾安抚着老夫妇,而后便命林捕头将马秀押入大牢,择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