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还没有做出反应,郭康先不干了。

沉着一张脸,凶巴巴的看着莫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懿看向他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然而,越是这般,莫寒的心里便越会觉得自己是在不畏强权,是在辩驳公理:“若非如此,一介女子为何几次三番要去一个全是男子的书院?”

“够了!”朱懿沉着脸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莫寒心底发憷了一瞬间之后,挺直了自己的后背:“且先帝曾明令曰,皇室不得干涉我国学院的任何事情!”

朱懿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郭康脸色也不甚好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怎得就干涉不得你国学院的事情。”

前些年国学院身份越捧越高,到现在更是放肆的很。

闹到现在,郭康已经完全歇了去国学院的心思,但想着李桃总是心心念念的要进国学院,还是强忍着脾气。

莫寒也不怵他,梗着脖子:“郭将军这是不将先皇的旨意放在心上?”

这帽子扣的也就大了。

“你放屁,你国学院屡次三番将手伸向朝堂,要说不将先皇旨意放在心上,那也是你国学院!”郭康也不客气,直指痛处。

果然,莫寒听到这话,下一秒便如同被踩到了脚一般指着郭康的鼻子道:“你个粗鄙武夫休得胡言乱语!我国学院何时干涉朝堂上面的事情了?”

都是私下里进行的活动,才回京的郭康知晓什么?

莫寒快速的瞥了一眼朱懿的方向,在看到朱懿并没有看着自己的时候,莫寒才松了一口气,反手咬了郭康一口:“我国学院众人每日殚精竭虑,力求为大楚输送上等的人才,你这老贼处处泼脏水给我国学院是为何?”

话音刚落,就听到大殿内传来一声轻笑。

“你这是何意?”莫寒不善的看向声音的发出者,也就是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李桃。

李桃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您方才说,国学院每日殚精竭虑以求为大楚输送上等的人才?”

莫寒昂首:“正是。”

无视他的表情,李桃问了一句:“既如此,敢问先生何为上等的人才?”

莫寒眼底不屑,但好歹记得朱懿还在旁边坐着:“上等的人才,自当事事以大楚为先,以天下为先,以陛下为先,为大楚百年基业努力!”

李桃做了一个极不雅也极其不符合身份的举动,她双手环在胸前,看着莫寒:“若是这般,先生今日几番拒绝陛下,这是何意?不是当以陛下为先?若是先生连上等人才的要求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教天下学子?”

“你这是强词夺理!”莫寒冷哼一声,不欲与李桃争辩。

郭康抓住机会踩他一脚:“怎么,和你国学院正常交流,不是泼脏水就是强词夺理?”

“你……”莫寒伸手指着郭康。

正欲辩驳,就听到李桃继续问道:“再请问先生,先生读书万卷,可读出了如何为大楚百年基业努力?”

李桃声音清冷,在这种氛围之下,更是会让人觉得疏离。

莫寒已过花甲之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质疑他读书的事情,他干脆也不顾旁边的郭康了,转过身面对着李桃,一字一句的道:“这是自然。”

李桃挑眉:“愿闻其详。”

一旁的郭康和朱懿也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楚百年基业,自当在世家大族以及天下读书人手中,我国学院以文立世,传输天下学子仁义礼教,代代如此,大楚自当恪法守礼,传承百年。”

郭康嘴巴撇了撇,朱懿也没了兴致。

李桃更是看着莫寒直白的道:“有没有人说过,您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当中?”

莫寒瞬间脸色通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桃朝着左边走了一步,靠在了旁边的红木柱子上面,闲适的完全看不出半点剑拔弩张的样子:“您知道仁义礼教,那您知不知道北方北凉军虎视眈眈不止一年两年的时间,南方水患时不时的便有发生?世家读书人恪法守礼了,天下百姓呢?颠沛流离当中大楚如何传承百年?”

完全没有给莫寒插话的机会,李桃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却掷地有声:“不论是皇帝、世家、读书人亦或者是天下数万万的百姓,他们分属在各自的阶层,各自利益不同。朝堂上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朝堂上需要的是能够平衡这些阶层之间利益的人才。”

对上莫寒的眼神,李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国学院需要输送给朝廷的从来不是什么只懂得仁义礼教的刻板迂腐之徒,朝廷需要的是能在各个阶层之间领导、谋划、落实的做实事的人!”

一旁郭康适时的道:“不错!北凉人不是几句仁义礼教就能逼退的,每年的水患、各地的流民也不是几句仁义礼教就能够解决的!”

郭康说完,莫寒刚想反驳,就听见李桃道:“国学院,不进也罢。”

脑海当中的001想要劝说两句,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几番纠结之后默默的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从头听到尾的朱懿这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案桌的这一边:“先生回吧。不过今日军师的这些话,先生还当仔细思索,毕竟我大楚万千士子都是交到国学院的手里的。”

显然,朱懿准备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莫寒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朱懿一副就这样的表情,以及一旁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李桃还有从头到尾怒视着自己的郭康,嘴巴动了几下之后,憋出了一句:“草民告退。”

仍旧是弯腰鞠躬之后就算行过了礼。

见着莫寒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内,郭康突然凑上前看着还靠在那里盯着御书房门口的李桃:“真不去了?”

“与其去接手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学院,我为什么不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国学院?”李桃反问。

听着两人交谈的朱懿:“先生是想重新建立一个新的书院?”然后,朱懿便在心底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若是想卸下国学院在如今朝堂上的影响,这或许倒是可行。

不过具体实施起来,怕是有些困难。

毕竟,国学院在大楚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根基。

李桃答非所问:“先贤云,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国学院立学跟着便是先修其身,可发展至今,却开始刻板固守仁义礼教,想要撇弃实际国情。我若真的深陷其中,反倒和本意背道而驰。”

朱懿赞同的点头:“若只是如此,先帝也不必因为一个学院费心。可气的是国学院这些人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插手朝堂上面的事情。”

朝廷不是没有想过派驻自己人进去,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李桃若有所思的看着朱懿:“若是我有一法能在二十年内瓦解掉国学院那股有威胁的力量……”

朱懿非常上道的将话接了过去:“若是这般,我自当全力支持军师。”

李桃站直了身子,但样子看起来仍旧有些懒散:“书院存在的意义是立天,是立地,更是立人。它将所有学子聚集在一起,修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在修身、明理的前提之下治国平天下。”

朱懿认可:“书院和朝廷本就应当是两不相交但却相辅相成的存在,先帝想要从朝堂当中逐渐将国学院剥离出去的想法是正确的,书院只有单纯的只是一个书院,才是最好的时候。”

听他说完,李桃突然笑了:“所以,他会在我们的手里变成一个纯粹的存在。凡书院学子,在校立人,离校立天。”

朱懿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以茶作酒敬了李桃一杯。

郭康大概听懂了两人的意思,见两人聊天停了,干脆将方才吃饭的桌子腾开:“来来来,说干咱就干,咱先商量商量……”

朱懿将手里的茶碗放回批阅奏章的桌子上,然后冲着李桃示意坐下来聊。

“若是想要和国学院分庭抗礼,这些得多做注意……”

“在后续的安排上,这些方面也得考虑到……”

“还有这……”

三个人坐在御书房里,一聊就是几个时辰,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李桃和朱懿两人在讨论,郭康则是坐在旁边认认真真的考虑他们的新书院应当建在哪里,怎么建才显得高雅。

直到吴用第三次进来问需不需要传膳的时候,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朱懿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酣畅。

之前在军营的时候,虽说也有交流,但那时只是觉得军师是个极其有才能的人。今日这一番深入的交流之后,朱懿反倒生出了一些知己的感觉。

很多他心底极深处的想法,不用说出来,李桃都能明了。

登基以来一些只有他自己感受的到的掣肘和艰难,她也能一针见血的点出来。

朱懿看着坐在那里翻看桌上记录的纸张的李桃,有些认真的问了一句:“军师真的不愿入朝助我?”

进入后宫的念头,朱懿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掐掉了。

这样的人,放在一坛死水的后宫,是大楚的损失,也是他的损失。

所以,朱懿才会问她愿不愿意进入朝堂。

如果李桃有意,即便是女子,朱懿觉得他也可以力排众议,将人归入朝堂之中。

然而回答他的确实意料之中的拒绝:“现在这般更好。”

回过神的郭康也道:“以后若是有千千万万个军师进入朝堂,岂不更美?”

这话倒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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