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房内除了病重的男子外,便只有秦玥瑶一人,除了秦玥瑶自然没有别人出手相救。

而陈掌柜如此问,是以表达强烈的疑惑和震惊,秦将军家大小姐臭名在外,从前他也见过数次,每次都见其花枝招展来勾引男人,却没想过,她还会医术!

虚弱的男子几不可闻地回答,“嗯。”

陈掌柜大吃一惊,随后马上惊醒,赶忙上前扶男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少主。”

一群书童也是恍然大悟,跑来协助陈掌柜将虚弱的男子小心翼翼抬到床上。

莲儿和翠儿两人见到男子的眼睛,吓了一跳,因为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眸子,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

陈掌柜脸上有着明显不悦,秦玥瑶则是出言责备,“喊什么,少见多怪!”并非她严厉,而是她敏锐察觉到周围的杀气。

从她为男子救治,就因为感觉到四周有人,但那些人只是观望却未出来,不知其故。

男子躺在了床上,闭着眼,苍白着脸,却轻轻道,“别怪罪她们,常人见了我的眼睛,少不得要惊讶。”声音如石上清泉,透彻清凉。

男子的话好似说给秦玥瑶听,实际上却是说给陈掌柜听。

陈掌柜赶忙回答,“是,少主。”说着,身上杀气卸了不少。

秦玥瑶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在这些人身边,太过危险。“莲儿翠儿,我们走吧。”说着,拿起药箱便准备离开。

“等等。”男子出声。

秦玥瑶只能停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这位公子,今日擅闯贵宝地真是抱歉,但这其中有误会,我是被你们书院的书童引来找医书的。”

男子未语,只是用一双淡灰色的眸子静静看着秦玥瑶。

秦玥瑶嘴角抽了一下,她自然问心无愧,便也看向他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

陈掌柜连忙道,“少主,秦小姐确实无意进入凌霄阁,是这样。今早一名书童对秦小姐无礼,有几人旁观,小的便将这几人罚了,被罚的书童中,有人怀恨在心,他们知晓擅入凌霄阁必死的规矩,便将秦小姐引入了凌霄阁。”

秦玥瑶略微吃惊,侧头去看身后人群。

果然,有三人被绑着跪在地上,那三人正是之前窃窃商议,被莲儿发现的三人。

床上男子神色依旧淡然,那双淡灰色眸子没有丝毫变化,扫了一眼,道,“对秦小姐无礼的,是哪个?”

人群角落的潘比安噗通跪倒,梆梆磕起了响头,个个带血。“少主开恩,少主开恩,是小的的错,小的该死。”

陈掌柜赶忙道,“少主,是这样的。发现这三人阴谋、将小人带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潘比安,他只求将功补过。”

潘比安磕头不敢停,一直在磕头。

秦玥瑶越发想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看似病弱,实际上却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半晌,床上男子才淡淡道,“秦小姐若原谅你,便罢了吧。”

潘比安抬起头,满脸是血地哀求秦玥瑶,“秦小姐,方才是小人狗眼看人低,小人就是狗,但小人想将功补过,求秦小姐大发慈悲,原谅小人,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秦玥瑶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向男子。

却见,那双淡灰色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如阳光一般和煦。

秦玥瑶赶忙收回视线,对潘比安道,“你只要回答我,你家中真有生病的母亲?”

潘比安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人母亲得的是那痨病,若小人死了,小人的母亲也……”说着,忍不住嚎啕大哭,“小人父亲早亡,是母亲辛苦将小人养大,母亲整日整夜给人干活缝补衣裳,换来钱财让小人读书,正是因此,小人才有机会来烟离书院干活。小人现在有薪水了,但母亲却……积劳成疾,得了那无药可医的痨病,小人对不起母亲。”

陈掌柜叹了口气,客气地对秦玥瑶道,“秦小姐,潘比安说的是实情,他家中的情况,小人是知道的。”

秦玥瑶看着跪地的潘比安,听他讲述母亲,自己也忍不住思念起妈妈和爸爸。

自己消失,却不知爸妈怎么办。

想着,她转过身来,对床上男子道,“这位公子,玥瑶自知没资格要求什么,但刚刚公子说,让玥瑶来决定他的去留,那玥瑶便厚着脸皮请求一次,能否让他继续留下?”

男子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因满面病容,这一勾唇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添了不少光彩。“好。”

潘比安立刻对着秦玥瑶磕起头来,“多谢秦小姐,多谢秦小姐开恩。”

秦玥瑶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快起来吧。”现在人,受不了这种动不动磕头得满脸是血的场面。

陈掌柜看向被绑着的三人,“来人,将这三人拖下去。”

“求求少主开恩啊,是小人一时糊涂,求求秦小姐开恩啊……”一群求饶声震耳,竟将陈掌柜的声音压了去。

男子依旧云淡风轻,“只看,秦小姐的意思了。”

三人学着潘比安的模样,拼命给秦玥瑶磕头。

秦玥瑶则是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们,就静静瞧着他们磕破了头,满地是血。

陈掌柜疑惑,“秦小姐,这……?”

秦玥瑶则是笑了笑,“他们都是公子的家奴,玥瑶不好插手。”其意,已一目了然。

三人中有一人突然停了磕头,道,“秦小姐开恩,还请听小人说。今晨是潘比安冒犯秦小姐,我等只是在旁边看了看就被连坐责罚,心中难免委屈,所以就……犯了错误。我们知道秦小姐您菩萨心肠,您既然原谅了潘比安,便定会原谅我们的。”

“呵呵。”秦玥瑶忍不住吐出现代人最讨厌的两个字眼,好笑地盯着三人。“为什么本小姐原谅了潘比安,就要原谅你们?”

三人中又有一人道,“潘比安明明是惹怒秦小姐的罪魁祸首,我们是无辜的。”

“不不不。”秦玥瑶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潘比安只是表现出自己想法,而你们,则是对我大下杀手,既然你们想杀我,为什么我还要为你们求饶?我秦玥瑶虽不是以怨报德之人,但也绝对不犯贱,绝对不圣母。”

秦玥瑶的话很直接,没有客套和虚伪,一针见血。

见三人依旧愣着,秦玥瑶“好心”地为他们讲解。“你们以为潘比安罪大恶极?错,其实他是个十分耿直的人,耿直到不会趋炎附势。”

这一次,别说那三人,就是陈掌柜都有些不解了。

秦玥瑶笑了下,纤纤玉指指着自己鼻尖,“我是什么身份,你们都知道吧?虽然声名狼藉,但本小姐可是大的嫡女,周宰相唯一的外孙女,本小姐我满月,连皇上都要御赐金锁。如果潘比安真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他敢明着嘲讽本小姐?说句不好听的,以本小姐的身份,别说整死这个小人物,便是整死他一家人也是绰绰有余。”

潘比安浑身瑟瑟发抖,如今回想好像……确实如此!很是后怕!

潘比安在烟离书院工作时间久了,整日见那些高官贵族进进出出烟离书院客客气气,时间久了竟觉得自己与权贵没什么区别,如今却恍然醒悟,是自己忘形了罢!

那些高官贵族对书童们客气,并非是真正的谦逊,而是给少主的面子。

想到这,潘比安更是后悔之前的行为。

被绑三人中有一人道,“秦小姐,就算潘比安耿直,但我们几人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啊。”

秦玥瑶冷哼了下,“你们若不趋炎附势,为什么有话不当面说?为什么不当面抵抗陈掌柜的惩罚?人呵,卑微不可悲,最可悲的就是你们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最终,也只能暗地里偷鸡摸狗罢了。”

三人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

“秦小姐,就算我们阴暗卑鄙,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救救我们吧,您也许不知,若少主责罚,我们难逃一死。”苦苦哀求。

秦玥瑶失笑,“为什么你死,本小姐就要出手相救?你们将我暗算到这里,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本小姐可没那菩萨心肠救你们,东郭先生的故事难道你们没听过,呵,本小姐不亲手要你们命就不错了。”

床上的男子却突然轻笑出声,“秦小姐可以亲手报仇。”虽然声音虚弱,但语调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

秦玥瑶道,“多谢,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三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争辩,纷纷磕头请求少主原谅,痛哭流涕。

但床上那男子,明明云淡风轻,好似飘飘欲仙与世无争,却淡笑着闭上眼,不予理会。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将嚎叫的三人拖了下去。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秦玥瑶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猜想之前那杀气便从这些黑衣人身上来。他们怕是一直暗中保护,但为何男子发病,这些人不出现?难道没有男子的命令,即便是男子死,他们也要听从?

床上男子仿佛能看穿秦玥瑶的心思一般,为其解释,“他们是暗卫,刚刚在下病情发作时,阵法犹在,他们进不来。”

秦玥瑶有些不认同,“这位公子,过强的防备心理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保您性命,也能害您性命。如若您发病时他们不能上前,岂不是白白丢了命?”

那男子垂下眼帘,遮住淡灰色的眸子,也遮住眼底的无奈。“即便他们前来又能如何,在下得的是不足之症,周老神医曾断言,在下活不过十五,如今已多活四年,便算上天的恩泽。连周老神医都医不好的病,他们来,又能如何?”

秦玥瑶眉头微颦,垂眼思索,“确实,心脏病很麻烦。”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睁开眼,疑惑地看过去。“秦小姐知道在下的病症?”

秦玥瑶点头,“差不多知道大概,您的病在心脏处,但心脏病却也有不同的发病原理,没有专项检查,无法确定具体病症。”

陈掌柜见状,想到刚刚秦玥瑶轻松将主子救回,面色大变,“秦小姐,小人求您一定要救少主,只要您能治好少主的病,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秦玥瑶却忍不住笑道,“陈掌柜,您看看您家的主子,他对自己的病可不是那么在意啊。”

说着,伸手一指床上那位。

只见男子静静躺在床上,头靠着枕,嘴角含着一抹淡笑,神情淡然。

若不是因为虚弱得消瘦脱相,男子真有一种飘摇若仙之感。

秦玥瑶可以肯定,若男子健康,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枚。

可惜陈掌柜自然知晓自家主子不在意生死之事,忍不住连连叹气,“哎,凭少主的聪明才智,但凡对自己病情上点心,也不至于如此。”

男子却轻声道,“你又怎知不上心?我也曾翻阅不少医书,却找不到治愈病症的方法,与其每日担惊,还不如放宽心,看淡生死。”

秦玥瑶也很赞同的点头,“这位公子说的对,生病便更需豁达。能治愈最好,若不能治愈,倒不如想得开些,搞不好生命会给我们惊喜。”

而后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如果公子这种病症是从娘胎带来,别说十五岁,便是十岁都是难的。但公子如今能多活这么久,与好的心态有一定关系。”

不小心,两人四目相对,秦玥瑶一愣,只觉那双淡灰色的眸子,如神秘的星海一般,令人忍不住探索。

这男人的眼睛有毒,有一种吸引人只毒。

秦玥瑶赶忙收回眼神,生怕被这毒染上。人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蓝颜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中身上带着某种神秘色彩的人物,简直便是杀手锏。

秦玥瑶就是这么谨慎的人,更是很实在的人,她还是比较喜欢多接触一下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朋友,那种或如杀神,或神秘莫测,或权高位重,这样的人,能离多远便要离多远。

“既然公子没什么事了,那我便不打扰了。”秦玥瑶立刻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便准备跑。

“等等,秦小姐。”陈掌柜一下子挡在秦玥瑶身前。“求求秦小姐为少主诊病吧。”

秦玥瑶实在不想留下给这男子治病。

太傅的怪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可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如果太傅有个三长两短,那三王爷,绝不会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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