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大小姐和二小姐打起来了,从吵嘴到群殴,打得好不热闹,最终,惊动了秦府老太太郑氏和刚刚回家的秦将军。

满福院,人满为患。

正厅上位依旧坐着郑氏和秦将军,周围围着依旧是秦将军的姨娘女儿们,这场景十分熟悉。

只不过,大厅正中央受训的却不仅仅是秦玥瑶一人,还有秦雅书。

只见,大小姐秦玥瑶,发髻完整、衣衫整洁,轻车熟路地站在大厅中央,端庄的面容含着淡淡微笑,不卑不亢的气度,仿佛并非来受审。

反观二小姐秦雅书,发髻是刚刚慌张梳起来的,发簪插得紊乱,衣裙被撕破了几处,很是狼狈。她跪在地上,用帕子掩着脸,可怜巴巴的抽泣着。

从两人的外表上便能分出胜负。

实际上,也很好解释:秦雅书虽去挑衅,但到底没想到最后能打起来,所带的人手有限。而秦玥瑶在牡丹院门前,门后可是她母亲的院子,大小奴婢谁不听她的?

小姐的院子和夫人的院子,奴仆配备标准不同,打架嘛,柔柔软软的丫鬟可指望不上,那些干粗活的老妈子才是主力。

是以,秦玥瑶根本未受牵连,站在一旁看好戏外加做军事指挥官;而秦雅书就很惨了,被玉莲和玉翠两人抓住,这群揍。

“你们……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你们的《女训》都学哪去了?你们这样,还有哪个正经家敢要你们?”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在凌江国甚至是中国古代,女子最怕的就是嫁不出去,或者嫁不好,用这个来刺激未出阁的少女,一刺一个准。

秦雅书浑身颤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反倒是秦玥瑶,依旧淡淡笑着,很是淡定。

秦将军也是愤怒十分,“说,谁先动手的。”

秦雅书浑身一僵,秦玥瑶笑意盈盈,伸出白玉般的纤细手指,“她。”指着秦雅书。

“你……”秦雅书刚要反驳。

秦玥瑶道,“我什么?牡丹院门前下人多了,可不仅仅是你的下人和我的下人,还有很多路过的,挨个审审,看他们说谁先动手。不过话先说前面,扯谎的话,爹爹可是会生气的。”

一声亲密的“爹爹”,把秦将军喊得心花怒放。

要知道,从前秦玥瑶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外公有权势,还因太傅大人的病打不得骂不得,秦将军拿她真是束手无策。

但如今,秦玥瑶竟主动示好,该说不说,秦将军心已经偏了一些。

何况,前几日刚从人家母亲的院子里出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父亲、祖母,先动手的虽然是我,但她骂我!”秦雅书愤怒地扯下手帕,只见那脸上青青紫紫,两只眼睛被打得乌眼青,好似熊猫。

秦玥瑶看了秦雅书的脸,差点没笑出来,最终还是狠狠地忍了下去。

“我的女儿啊!”林姨娘忍不住的哭出来,扑了过去,将秦雅书抱在怀中,眼中满是恨。

秦将军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不仅仅是心疼女儿,更是不知如何向林丞相交代。

林姨娘恨死了秦玥瑶,但当抬起脸,面容却是惨戚戚,“大小姐,雅儿是你的妹妹,她年小不懂事,您教训是应该的,但……”后面的话不说,抱着秦雅书呜呜的哭起来。

但什么?一句话说一半,欲言又止,才更能突出问题的严重性。

秦玥瑶幽幽叹了口气,道,“林姨娘说得对,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才有责任好好教育她,若换个人,我还真没时间搭理呢。”而后抬眼,对郑氏和秦将军道,“祖母,父亲,你们可知,妹妹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秦将军问。

秦玥瑶笑道,“她开口便来恭喜我,说三王爷成了我的裙下臣。”

众人倒吸一口气。

秦将军也是怒不可遏,“雅书,你真这么说了?”

秦雅书自知当时有不少人围观,心里暗暗后悔,“父亲,我说的……是实情嘛,整个京城都这么传。”别的不怕,就怕有祖母的人在。

秦将军愤怒,“胡闹,外面人如何传,我管不着,但我们府内竟有人敢如此造谣生事,真是岂有此理!”

林姨娘立刻道,“老爷,雅儿还小!”

一旁的周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插了句嘴,“她只比雪儿小了九个月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像很困的样子。

犀利!

秦玥瑶真想给周氏一个大大的拥抱,而这一句话,也成功堵住林姨娘的嘴。

众人忍不住好奇看向周氏,却不知周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跟着秦玥瑶一样,莫名其妙聪明了。

秦玥瑶知道,她那便宜娘自然是……瞎猫碰了死耗子。

周氏根本未发现大家正在明里暗里打量她,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

“既然说到三王爷,我还想起了一件事。”秦玥瑶道,“当然,如果大家信了就信了,如果不信,就当听了个笑话。”

秦雅书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又事那个“在爹爹宴请三王爷殿下之前,二妹找过我。”秦玥瑶慢慢道,这件事郑氏恐怕是知道的,因为刚刚吵架的时候说起,如今是说给秦将军听,“她说,我身为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应为太子殿下分忧,而太子最大的敌人,莫过于三王爷,所以让我趁乱将三王爷推下水。”

有些消息不灵通的,狠狠倒吸一口气。

“你胡说,我才没有!”秦雅书大喊。

秦玥瑶道,“我刚刚说了,这件事我就随口说说,大家若是信就信了,若不信便只当笑话。”而后笑了下,“我在三王爷府都直接承认,是我推了他,但因为我为太傅大人诊病,此事便算是扯平。既然扯平,我再诬赖你,我图个什么呢?”

“你想在府中争宠!”秦雅书大叫。

“我身为嫡女,有外公为靠山,连三王爷都奈不了我何,有什么可争的?”秦玥瑶一摊手,“你还说了,我是太子的未婚妻,呵,你哪一点比我强?你有什么可值得我争的地方?”

嚣张!太嚣张!

抱着秦雅书的林姨娘浑身忍不住颤抖,垂着头的她,眼神毒辣得如同野兽。

她要杀了这个秦玥瑶,一定要杀了这个秦玥瑶!

今日的满福院,虽人满为患,但却鸦雀无声,可以说,大家都惊呆了。

秦将军先是轻咳了几下,而后道,“罢了,大家就权当听了个笑话吧,此事到此为止,若有谁传出去,休怪我不客气。”

“是。”众人赶忙回答。

要知道,秦玥瑶害三王爷之事已宣告完结,但若秦雅书害三王爷,可不是什么小事。

依三王爷的处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秦雅书是林丞相的外孙女,林丞相又是太子一派,若将此事上升到三王爷与太子之间,那可就不是一般问题了。

秦将军深深看了一眼秦雅书,“雅书,从前为父认为你聪颖过人,如今看来……你真是让我失望。”说着,把眼神转去,不肯再看秦雅书一眼。

“父亲……”秦雅书的心,猛地一落。

“老爷,雅儿还小,请您原谅雅儿吧。”林姨娘很是激动,痛哭流涕,跪地给秦将军磕头,“老爷,妾身不敢指责大小姐,但雅儿肯定是冤枉的啊,您就原谅雅儿一回吧。”

郑氏道,“子标,算了罢,到底还是个孩子,回头好好教教。”随后道,“女儿们长大了,再这么放任下去可不行,回头在宫中请个嬷嬷,回来教教女儿们的规矩。”

“是,母亲教训得是。”秦将军也觉得有理。

秦玥瑶依旧笑盈盈,她还没天真的以为郑氏和秦将军能赶尽杀绝,人家到底是小老婆和女儿,别说吵个架、打个架,便是再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痛下杀手不是?教训一下,就差不多了。

再者说,林姨娘的父亲可是丞相,怎么也得给面子。想到这,秦玥瑶扭头看着林姨娘的身影,暗中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也是个痴的,否则以她的身份,何苦当人家小老婆,生了女儿被人家抓了把柄骂?只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想着想着,秦玥瑶忍不住打两个冷战,决定还是停止这煽情的想法。

无论如何,吃亏的都不是她秦玥瑶,这样便好。

玥瑶看了一眼如同熊猫似的秦雅书,又差点没笑出来。

“好了,老身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郑氏道,“玥瑶留下。”

众姨娘们看完好戏,也就散场了,毕竟是后院两大势力的争端,没人愿意上前当炮灰。

“老爷……”林姨娘抱着秦雅书,声带呜咽。

秦将军道,“你且回去,稍晚些,我去看你。”

秦玥瑶再次差点没忍住笑,突然觉得秦将军好可怜,想安抚哪方势力,就得去哪个院子卖身,怎么有点像……咳咳,某个不正当职业?

林姨娘还能怎样?只恨自己女儿理亏,只恨自己没扳倒赵家的实力。

“女儿,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的女儿……啊……”周氏上前,想关切秦玥瑶,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硬生生挤出泪花,也不知是心疼女儿流的泪,还是太困了。

秦玥瑶无奈地笑着,伸手揉了揉母亲的头,“乖,回去好好休息,我还有事与祖母和父亲谈,待闲了就去找你。”殊不知,两人的姿势,很是诡异,好似身份反了似的。

周氏点了点头,在丫鬟的伺候下,打了哈欠离开了。

若从前,周氏是不放心的,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女儿已成长得让人十分信任、让人十分踏实,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外公一样。

最后,看热闹的人都散场了,只剩顾家祖孙三代。

秦将军道,“玥瑶,你可知错?”声音严厉。

秦玥瑶是不怕的,但便是打架也得有目的性。现在秦将军已经很给她面子,她还非逆着人家来做什么?“回父亲,女儿知错了。”

可以说,从前和现在的秦玥瑶,有着天壤之别?从前多叛逆,如今便多乖顺。

秦将军只觉得很有成就感,好像自己驯服了一头野兽一般。“那你说,你错在哪里?”

秦玥瑶道,“回父亲,我错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二妹厮打,伤了脸面,传出去实在难听;我还错在,即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应该谦让二妹,不至于我们顾家和林家闹得太僵;我更错在,当初信任二妹的话,竟下手害三王爷,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便不用去为太傅大人诊病,如今更不能被传出如此拙劣的谣言。”

秦将军欣慰地点头,“说的好,原来你都懂。”

秦玥瑶抬起眼,笑意盈盈,“从前不懂的,但经历了生死,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再不懂,那这条命算是白捡了。”

郑氏深有感触一般,“这才对,玥瑶,你为嫡女,更要与你父亲一条心。”

秦玥瑶一脸谦卑,“是,玥瑶谨遵祖母教诲,有一件事必须要感谢父亲,若没有父亲,也许我这条小命最终还是保不住的。”

秦将军和郑氏一愣,“什么事?”

秦玥瑶收敛了笑容。

房内无人,丫鬟婆子都被郑氏遣了出去,房间只有这三人,秦玥瑶语调平淡,一字一句慢慢道,“父亲,太傅大人的病,我诊出来了,而依据,正是从您给我的几本书中找到的。”

秦将军一惊,“哦?哪本书?”

“凌江江湖志异。”秦玥瑶解释,“其书虽看似一本武林猎奇集锦,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却有不少真实的门派和毒药,其中便有一味名为僵肢散的慢性毒。”

秦将军面色一变,“你是说,太傅大人不是疯病而是毒?”

郑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眉紧锁。

“不错。”秦玥瑶答,“其毒,无色无味,毒性缓慢,不易被人发觉,但一旦毒性积累到顶点,便瞬间爆发。毒发时声带失控、四肢抽搐,看起来与疯病无异,但三个月后,便四肢僵硬,肢体再不受人控制,外人看来却如同昏迷不醒一般。”

秦将军想到太傅的身份,再想到下毒之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紧张,欲伸手拿茶碗,却发现双手抖得已失控。

郑氏也是忍不住喘粗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希望不知道这个秘密,这种皇家秘闻若传出去……他们整个家族都难保。

秦玥瑶低下头,垂着眼,眼中闪过阴险——你们不是总想让她认祖归宗,同上一条船吗?好,那就一条船,上了她秦玥瑶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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