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细想,仿佛是当时吃了一碗什么糕的。那糕点是亲戚送的,家里人吃了没什么的,都说好吃,后来剩了一些,老祖宗心疼它,就赏给它吃了。谁曾想它承受不起这好,吃了后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请了大夫看,说是犯了食物相生相克之理,这才没的。这件事念莜也是听人说起,其实她自己当时在女学,根本不懂这些的。
如今想起来了,便随意留了个心,想着哪一日记得那个糕再被送来,可要当心,劝告老祖宗,不能让它吃了。
离开了福寿堂,念莜来到母亲所住的院子,恰好看到丫鬟瑞珠正捧着一盏药进去,当下不由得诧异:“母亲怎么了”
瑞珠见是念莜过来了,一边抬起手来挡着风,一边叹了口气道:
“太太这几日食欲不振,一直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可请了大夫”到底是亲生母亲,她再是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也终归是母亲,如今病了,念莜总是要照料的。
“请大夫看了眼,说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精神不济罢了,给开了一副中药,让照着一日三餐熬了吃。”
念莜过去接过来那药碗,略闻了闻,知道里面有炒神曲、炒山楂以及陈皮藿香和佩兰等,是专治食欲不振消化不良的。
念莜捧着那碗,淡声吩咐说:“我来伺候夫人吧,你去忙着就是。”
瑞珠自然不敢拂逆这位姑娘的,当下点头。
念莜进了屋,却见母亲正歪在暖阁里的矮塌上,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头上往日总是戴着的点翠蝴蝶钗也不见了踪迹,只是耳朵上挂着烧蓝吊钟耳坠,总是梳着的芭蕉髻半散着。
见她进来,母亲倒是精神了些,低声责怪了句:“我还以为就是死了,也不见你这亲闺女呢”
念莜轻笑了下,吹着药碗上的热气,淡声道:“不过是个食欲不振,哪里就能轻易死了呢。”
宁氏一听这个,险些气得跳起来:“你,你这是故意回来气我的呢”
念莜将那药碗端到母亲面前,笑着道:“母亲说哪里话,如今母亲身体抱恙,做女儿的总要在跟前伺候,也省的别人说些闲话。”
宁氏气结:“敢情你过来,还是怕别人说闲话,竟是做给别人看的”
念莜不紧不慢,淡淡地道:“女儿这也是为了母亲呢。要知道咱们再怎么闹气,也是一家子,一家子在这里闹气,可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说着,她幽幽地望着母亲,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吃药:“母亲是孝顺的,一心想着宁家,想着外祖母,想着舅妈。可是女儿何尝不是如此,女儿心里也想着母亲,想着弟弟啊。”
宁氏低哼一声:“说得好听”
念莜笑着道:“母亲先喝药吧,等喝了药,才能有力气生气。”
宁氏呸了声,不过还是接过药来自己去吃。
念莜从旁,叹了口气:“这几日盛楠可曾过来外祖母可曾过来”
宁氏闻言,眼中不由黯然,握着药碗的手停顿了下,不过她还是勉强道:“不过是些许不适,哪里值得兴师动众的。”
念莜又是一声笑叹,却是不语。
她如今早已经认清了,对待什么样的人便有什么样的方法。
她和念莜必要时候也可以是个不讲理的。
母亲一意孤行,根本听不得人劝,她也就听之任之,总有一日,她会认清楚,到底哪边亲哪边疏。
宁氏喝完了药,不知道想起什么,发了半响呆,却是开口道:“念锦过几年婚事就可以定下来了,到时候娶了盛楠,盛楠在我跟前,总比别家姑娘好”
<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
念莜听到这个,也不说什么,只是继续笑了:“是了,盛楠在你跟前,固然是好的。”
她这么喜欢盛楠,那就以后好歹让她看看,那位盛楠是怎么样的面目吧。也好让她想清楚,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盛楠重要。
念莜这晚着实陪了母亲半响,屋里屋外的伺候,也算是尽了孝道。到了晚间时分,念锦从男学回来,进来拜见了母亲。
姐弟两个人是一起告辞出去的,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念锦侧首凝视着念莜,忽然开口道:“姐姐,前几日,好好的怎么去了龙隐寺”
念莜笑得温煦,望着他道:“不过是想过去静静心,怎么了”
念锦望着姐姐的笑颜,却是不信的,精致绝美犹如白玉雕刻一般的面容在深夜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无奈,浅淡的眸子带着不敢苟同:“姐姐,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是,何必这么瞒着。”
念莜听说,却是依然笑:“念锦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没什么事瞒着姐姐了”
念锦被姐姐那探究的目光看得白玉般的面庞上泛起微红,别过脸去,不悦地道:“说得好像真有这回事似的”
念莜面上的笑却渐渐散去,一本正经地望着念锦:“你真当我不知道”
念锦听闻这话,纤细窄瘦的身子微微一僵,之后便缓慢地扭过头来。
他的眼眸较之寻常人要来得更为浅淡,是以总是带着一种轻淡的魅惑感,可是如今,那眸子中颜色难得转暗了,里面泛着让人辨不出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念莜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男儿家都是自尊心强的,念锦更是一个宁愿自己独吞痛苦也不会说出来的人。虽说他如今年纪还小,但是已经长成了倔强的性子。
如今一语道破,必然让他不自在。
不过这种事,总是要说破的。
“念锦,我是知道了一些。你也别恼,这些事,原本该说与我听的。我们是姐弟,如今父母指望不上,难道你我不应该是互相扶持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姐姐看待,遇到什么事,也不指望着我什么”
念锦玉白的面颊上透着红,就如同三月枝头的桃花般,他咬了咬精致好看的唇,浅淡的眸子里却是透着怒意的:“姐姐,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好好的打听这些做什么又是那个多舌的,竟告诉你这个没得脏了你的耳朵。”
念莜听到这话,心里明白念锦是怕自己好端端的姑娘家沾染了这事,倒是落个不好名声。虽说本朝风起开放,也有女子进朝为女官的,可到底女子诸事不如男子,若是因为毁了名声,怕是以后婚事都难的。
可是她想起弟弟念锦上辈子可能经历的一些,咬牙间,泪水已经落下。
“难道你遇到事,只知道一个人硬撑着我是姐姐,你是我弟弟,有什么事你不和我说,等到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难道我不是更伤心更难过你可知道,姐姐没什么其他指望,就盼着你能好。你若好了,姐姐才能好,你若是不好,姐姐将来没有依仗,又怎么能好。”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念锦过得不好,她才被萧家轻看的不过她最痛的还是上辈子那个念锦,瘸了腿的念锦,心里到底承受着多少痛
他又是怎么样将这般耻辱之事独自隐忍下的。
犹记得她嫁过去没几年的时候,提起念锦的婚事,她曾劝过念锦,谁知道念锦却说,姐姐,我的身子,配不上任何一个姑娘家,我这辈子注定孤身一人的。
当时的她并不懂啊,她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瘸了腿配不上别人,还曾劝过半响。
谁曾想,真相竟是如此地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