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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楼下,夏天脑袋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该抬脚往哪走。
夏铁林磨牙问道:“走啊?爸爸送你走还不高兴吗?”
夏天身体一个激灵脑子里想起一个地址。
陈瑞邀请她们去玩,曾经给过她一个地址,还详细说了她家在那,可惜她们一个也没去。
夏天抬脚,夏铁林跟在她身后。
陈瑞家奇异的距离夏天家并不远,在临河的一栋别墅里。
从这里到那里,走路相较坐车会更快点。
夏铁林就不紧不慢的跟着,间歇抽根烟,打打火机。
夏天抬脚进了小区,站在绿化良好的马路上有些茫然。
夏铁林望望周围的高档别墅,咬着烟笑道:“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夏天兀然站住脚,挺直脊背,“我突然不想去了。”
夏铁林嗤笑,“撒谎!”
他一脚踹上夏天的屁股,声音冷漠。
“骗我?老实交待你究竟要去哪?是不是林花来了?”
夏铁林又吸了一口烟,一根烟彻底吸完,他咬住烟蒂伸手就去抓夏天的头发。
夏天踉跄被他拖拽。
他笑话道:“你生是我们夏家的人,死是我们夏家的鬼,林花还想带你走?她想都不要想!”
夏天猛然抬头,什么?
头皮森疼,拽住夏铁林的手,夏天想问林花真得是想带她走吗?她不是不要她了?
夏铁林并没有意愿给她解释,这毕竟是在外面,忍住暴起的冲动,抓住夏天就走。
远处传来声音,“夏天?”
陈瑞拿着羽毛球拍站在网前,她双眼惊恐地望向夏天,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拖拽。
她急了,手中的球拍呈抛物线扔出砸在夏铁林脚边。
“救命这边有坏人!”同时大声喊道。
球场上有一起打羽毛球的人很快跟着她一起追上夏铁林,夏铁林被团团围住,陈瑞拉起夏天。
“你没事吧?”她问道。
夏铁林叼着烟被几个年轻人围住,眼看有人叫了保安过来,他皱眉说道:“我和我家孩子闹着玩的,她来找同学没找到。”
陈瑞刚要说话,夏天紧紧拽住她的手臂喊了一声,“爸。”
周围人好悬没动手,停下冲突。
夏铁林看着这边不好惹,扔下手中的烟,“行了行了你找你同学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急忙跑了。
保安过来问了几句,陈瑞过去解释,夏天就跟在她身后,她忍不住看了夏天几眼。
夏天垂头不说话。
跟陈瑞一起打球的都是别墅区的邻居,互相说了几声也都各干各的事情。
陈瑞抿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夏天好像也不是很对味?但是刚才拖拽夏天的竟然是她父亲?陈瑞不敢想象。
她正要开口,却是夏天先开口了。
“对不起。”
陈瑞扶额,“你不用道歉的。”
夏天眼神黯淡,“我的错。”
陈瑞嘴张了又合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幸一把拉住夏天把人往家里带。
“既然来了,那就先去我家里坐坐。”
把人带回了家,陈瑞也不急得问明白,让阿姨给端了盘水果,她把夏天拉到楼上自己的卧室。
整个别墅二楼都是她的活动区域,带着夏天去看她的娃娃还有小裙子。
收集了一个房间的娃娃,看着精致的娃娃夏天瞪大了眼睛。
梦幻般的色彩,四肢竟然是可活动的。
陈瑞拉着她一一介绍,“这叫星河,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装了漫天的星河,还有这个叫枕梦,她们的裙子都是我自己做,还有这个是我定制的男娃。”
陈瑞指着旁边的照片,“有时候会带她们出去拍些好看的照片,这是我上次拍的。”
旁边放着各种各种的照相机,房间正中竟然还放了一台缝纫机,有个未做完的小裙子。
陈瑞不好意思道:“这是我要穿的。”
她打开手机给夏天看,“我准备cos这个人,市面上没有卖她的cos服只好自己动手了。”
夏天的心情也渐渐开朗,她笑了笑。
陈瑞忍不住把她拉到衣帽间去,透明的衣柜能看到里面分门别类放得各种小裙子。
“我觉得这件,还有这件,等等还有这件都很适合你。”
夏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瑞扯着要去换裙子。
衣服刚脱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扯住衣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后背的花花绿绿彻底暴露在陈瑞眼中。
她惊讶的啊了一声,夏天揪住衣角把衣服拉了回来。
“你这是?他打得吗?”陈瑞神情凝重。
夏天没有出声。
她只是垂着头坐在一地的衣服中像只柔弱的羔羊。
皮肤接触到空气,似乎鼻腔也被冷风抚过,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打破了沉默。
陈瑞拉起地上的夏天,没让她在这里多待,把人拉到自己的卧室,抬手给她塞了一杯水,心里很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天闷闷地喝水,她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只是,只是当时被吓住了。
再来一遍她肯定不会这样狼狈的出现在陈瑞面前吓到她。
陈瑞话在嘴里纠结了一会,最后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夏天摇摇头,拿起身后的书包。
“我要走了。”
陈瑞讶异了一声,“这么快?”
夏天想起向晚晴摇摇头,“我有事。”
陈瑞看她坚持只好把人送到门外。
夏天看着她的眼睛,又低低头,难以启齿地说道:“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陈瑞有些慌乱,当下点头同意。
闹了一场,夏天坐上去往向晚晴方向的公交车。
她心情不是很好,沉郁地望向窗外。
鼻子突然吸溜了一下,还以为是鼻涕,夏天不在意的用纸抹过。
等她擦拭完纸巾才发现上面是血。
夏天愣了愣,很快用纸堵住鼻孔,可是鼻血还是不停的流,用过了一包纸巾也没见停。
公交到站停车,夏天用衣服袖子遮住鼻子,袖子上很快被血液浸湿。
她看看袖子,鼻子里的血洒落在衣襟地上。
怎么会止不住呢?夏天纳闷。
她这幅样子怎么去见向晚晴?
郁闷地蹲在地上,突然脚边被什么碰了一下。
夏天受惊地抬脚,一只灰黑色的猫咪蹭着她的脚踝,不停的喵喵叫着。
见她抬脚,毛茸茸的头就跟着她的脚转。
夏天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抵住小猫的头。
“你找我?”她歪头,小猫也歪头。
夏天:“咪咪?”
小猫:“喵喵。”
夏天抓起猫咪的两只前爪把猫抱了起来,她梳理着猫咪的毛发,猫咪舔舐着她另一只手指。
夏天喃喃自语,“你饿了吗?可我没有吃得给你呀?”
她又把猫咪拎起来放在眼前,“要不你等等我给你买点吃得?”
身后突然有人笑道:“原来跑这了?”
一根猫条递了过来,猫咪在夏天手中挣扎,她放下猫咪,小猫纠缠着往后跑去。
夏天转头,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浸润在温柔的日光下,白大褂白得晃眼。
裴雪把猫条挤在一次性餐盒盖上,这才看向旁边被猫咪缠住的过路人。
她微微讶异,“夏天?”
夏天也没想到竟然是上次住院遇到的医生,她不好意思地遮住脸部,可裴雪早已经发现她身上的血迹。
她神情凝重,抓住夏天的手,“怎么会这样?!是他又......”
夏天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是我流鼻血了。”
裴雪望着她眼神温柔,半响没说话,好像她都知道,又好像她只是怜悯夏天。
夏天抿唇没有说话。
鼻间的血液好像不知道她的窘迫,又簌簌下流,她慌张的捂住鼻子。
裴雪叹息一声,转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夏天还在慌张的时候,一瓶冰水抵在她脑门上。
裴雪把她脑袋拉了下来,一只手又拧开一瓶水,冲洗她的鼻子。
很快鼻血就不留了。
夏天抬手支着脑门的冰水,冒出一句“谢谢。”
裴雪又把她脸颊上的红色都擦干净,最后说道:“你这衣服不能穿了,去我们休息室,先换我的,下次把衣服给我带过来就行。”
“我在外二科知道吧?”
夏天赶紧点点头。
裴雪头疼,拧住她的下巴,“张嘴说,不然鼻血又下来了。”
“我知道了,裴医生。”
裴雪这才满意。
她两手插兜,带着夏天抄小路走,从后门上了外二科。
把衣服拿给夏天换,她走到护士台问有没有人找她,护士台前正站着一头乌发披肩的女人。
这人极瘦,比上次裴雪见到她时还要瘦。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带着一顶帽子,黑色越发显得线条薄弱,好像她就剩下一架骨头支撑。
裴雪皱眉,向晚晴转过脸来,“裴医生。”
裴雪眉毛又缓缓松开,手没从兜里拿出来,她走近向晚晴。
向晚晴低声哀求道:“再让她住几天院行吗?”
裴雪板张脸,“你们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你们最好把病人带回家去,在家里进行疗养,该配置的东西我们都会给你们进行配置,她不会有事。”
向晚晴抿唇,嘴角边是苦涩的印迹。
“他们已经商量拔管的事了。”
裴雪眼神震动,但只是抱歉。
“抱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向晚晴抬头看她,手攥成拳头,“不!你可以的!”
“只要你能再收治她一段时间!”
裴雪脑门突突的疼,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按照医疗局的规定,您母亲住院收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我这边真的无能为力了。”
向晚晴压抑地望着她,裴雪捏捏鼻子无奈道:“你虽然是该病人的直系血亲,但她的其他亲属有权利帮她做抉择,除非你能说通其他人,我这边进行义务提醒,帮不了你做决策。”
向晚晴眼神震动,知道是她难为裴医生了。
裴医生在其他医生不愿意收治之时,已经主动帮她解决了大难题,是她这边一直拖着问题无法解决,更没想到的是短短的时间小姨和父亲竟然达成了一致同意,签署了知情同意书。
母亲的血亲在世只剩下她,父亲和小姨,两个人的同意书直接压垮了向晚晴。
她脊背不再挺立,咬牙道:“我知道了,谢谢裴医生。”
“裴医生?”夏天换好衣服手上拿着脏衣服出来跟裴雪道谢。
两个人目光都转向身后,向晚晴眼睛发红,还没从情绪里出来。
裴雪叫道:“夏天。”
夏天却惊讶道:“向老师?”
世界兜兜转转,原来都是认识的熟人。
三人站在向妈的病房前,夏天不敢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她面色红润,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除了面上带着氧气面罩,与平常人并无二异。
她这时候才知道向晚晴遭受了什么。
夏天心疼极了,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裴雪看了一下向妈的体征,没有什么问题,除了她已经是脑死亡。
电视上植物人苏醒的奇迹其实现实里并不多。
植物人能复苏在医学史上被称为奇迹,奇迹就奇迹在她能苏醒。
大部分植物人缺乏照料,后续会有其他病痛产生,还有一半植物人照顾的亲人会陷入崩溃中。
向家有人选择让病人早日安眠,这也在裴雪的理解中。
照顾一个植物人的确是没有那么容易。
理智上的理解,并不能换来感性上的不悲伤。
就像向晚晴始终的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