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情眸光一闪。

她不知这二人是真的认识此人,还是说的是资料片中那个站在山崖上孤高背影的主人。

逢凶化吉笑了一声,立刻道:“感谢道长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请让我为道长做牛做马,做徒弟也好,做侍从也罢,我愿意一辈子伺候道长!”

头顶着“落花成诗”的少女撇了撇嘴,“你这人真是为了学门技能,连脸都能不要了。”

逢凶化吉:“我也是没法子啊,你也知道我运气不好,只能靠不要脸弥补了。”

落花成诗当即噎了一下,还真没见有人把自己不要脸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

两人说话间,季薄情一直盯着那名道士。

那位容貌俊美、神情高冷的道士朝季薄情道:“你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季薄情笑道:“光天化日?哪来的光?哪里来的日?我为什么杀他,你倒是不如好好问问他自己。”

逢凶化吉当即叫屈:“冤枉啊,我从来没想真的伤害你,可姑娘你却手下不留情。”

季薄情冷声道:“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还叫不伤害?”

她一步步走近,看着道士道:“我一个弱女子走夜路,被他逼迫至此,万般无奈,才愤而反抗。”

道士看向逢凶化吉:“当真如此?”

逢凶化吉叹了口气,转过身对道士解释,“抱歉,吓到这位姑娘是我的错,可我的本意并非是想要伤害,我……”

他话还未说完,空气中突然爆出“噗嗤”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

道士神情一变,猛地甩开拂尘,拂尘白须卷上逢凶化吉的胳膊,将逢凶化吉整个人拉到身旁。

逢凶化吉一离开,便显露出他背后的季薄情。

季薄情手中提着一把精铁菜刀,刀锋上的血一缕缕往下流淌,宛若红线将她的素手和刀柄黏在了一起。

道士刚将逢凶化吉卷到身旁,立刻抬手点住他的要穴。

逢凶化吉顿时一脸苦逼。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条,感受着自己百分百真实的疼痛。

在他看来,这个道士的所作所为比那个叫“易亡国”的还要残忍,道士为他点穴止血,却并不止疼,简直是在钝刀子杀人。

逢凶化吉朝季薄情大喊:“姑娘,都是我的错,这条命就赔给你了,下辈子,我还要来找你!”

季薄情:“……”

他怎么说的就好像要跟她殉情似的啊!

他刚一说罢,突然猛地一翻身,直接跳墙而下。

道士整个人都懵了。

他立刻甩出拂尘,拂尘系住了男人的脚踝。

逢凶化吉被大头朝下挂在了墙壁上。

落花成诗捂嘴偷笑:“噗!”

逢凶化吉“哇”的一声,直接用脑袋狠狠撞上围墙。

“砰”的一下,杀死了自己最后一丝血。

道士立刻飞身下去,却只看到了逢凶化吉死不瞑目的尸身。

他垂眸,蹲下身,两指抵在逢凶化吉的脖颈处。

良久,他才喃喃:“他死了。”

道士抬起头,淡色的眼眸中满是茫然。

“他为何自戕?”

道士看向季薄情,好像要从她嘴里找寻一个答案。

季薄情细细打量着他在月光下越发冷淡素净的面庞。

他眉心有一枚天生的宛若水滴坠落的青色印记,这枚印记更衬的他不似人,反似众人心中的仙。

他黛眉如青山,星眸如秋水,连唇色都比常人偏淡。

她是听过他的名声的,他是长生山天赋最高的道士,据说他悟性很高,是千百年来最有可能得道成仙道士。

世人皆用前人一句话语来形容他——“尘外孤标,云中独步”[注1]玉长生。

季薄情对此嗤之以鼻。

成仙?

她这个上天之子都没有成仙,一个臭道士又如何能成仙?

季薄情自从听到他的名声之后,就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这一位所谓的道家天才究竟是何人物。

可是,每次她从皇宫偷跑出去,来到长生山上的长生观,观里的人都会告诉她,这位道长正在闭关。

每次受挫都让她对此人更加感兴趣。

没想到她死过一次,重来一生,才终于见到此人真正模样。

季薄情笑了一声,扬声道:“道长,你可真是一个小人。”

玉长生从未听闻有人这样评价过自己,不由得一愣。

他神情懵懂又冷淡,出声道:“何出此言?”

季薄情快速看了一眼一旁的落花成诗,示意她赶紧离开。

落花成诗见两人似乎有些拔剑怒张的样子,生怕神仙打架,殃及无辜。

她朝季薄情拱手道:“这位姑娘,后会有期,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季薄情点点头。

逢凶化吉和落花成诗两人都说还会回来的,可见他们两个接到的任务果然是关于她的,她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吗?

季薄情看着玉长生,笑道:“我何出此言?难道道长不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知我们是何缘故就贸然出手。”

玉长生神情冷肃,“无论是何缘故,也不可乱杀无辜。”

季薄情:“这天下乱杀无辜者太多了,道长不去救天下,反而在这都城徘徊,岂不是沽名钓誉,打着拯救苍生的幌子,想要在贵人间出名?”

“你!”

玉长生觉得此女子不仅心狠手辣,又伶牙俐齿,逼得他解释不得。

玉长生捏紧拂尘,缓缓开口道:“正是因为乱世来临,天下无辜受难者众多,贫道才破关而出,下山救人。”

“贫道下山不久,不准备在都城久居。”

季薄情一愣,上下打量起他。

“道长虽然武艺高强,但恐怕难以招架千军万马吧?”

玉长生神情肃然,沉声道:“贫道亦知,可贫道所求之道从来不是长生道,而是苍生道。”

“贫道能救一人,天下就少一人受苦。”

季薄情彻底愣住了。

传说玉长生出身不凡,刚一出生就显出异象,所以,家中给他起名“仙”,后来他入长生山长生观修道,因为诸多道人都认为玉长生是千百年来能够踏破虚空,成仙长生第一人,便送给他“长生”二字作为字号。

他字“长生”,也被世人称作长生道人,可以说,他的身上可是寄予了所有道人的希望,可他却说自己所修之道不是长生,而是苍生。

不为长生,为苍生吗?

饶是季薄情都忍不住动容一分。

玉长生凝视着逢凶化吉的尸体,缓缓道:“没有想到,今日贫道却成了害死人的凶手。”

季薄情:“……”

哦,这人还不知道玩家死亡不是真正死亡的事情。

季薄情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与你无关,要说是谁杀了他,也是我。”

玉长生视线一转,冷淡的视线瞥向她。

他微微转动拂尘。

季薄情好奇道:“你见我杀人了,你要杀了我吗?可你杀了我,又与你刚才的话不相符了。”

“你救一人,就是要杀一人吗?”

玉长生注视季薄情,“贫道只想知道,你为何杀他?”

“难道我有理由,你就不找我麻烦了?”季薄情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玉长生:“无论何种理由,都不是杀人的缘由。”

季薄情笑了,“道长的大道理真是苍白又无聊,如今四海皆乱,十一州各有揭竿而起之人,他们有的是一方豪强,有的只是土匪之流,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若杀人能救人,道长是救不救,杀不杀?”

玉长生:“自然是救,自然是杀。”

他拂动拂尘,开口道:“贫道有一颗济世心,身后背着的却是斩生剑。”

季薄情抚掌道:“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季薄情从墙壁上跳下,捡起逢凶化吉掉落的那把菜刀。

只见上面写着——

【绿色】没开刃的钝菜刀(攻击力-10)

季薄情瞪大眼睛。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不加攻击力,还倒扣攻击力的武器。

原来刚才那人用的是这种武器……

“这种刀杀不了人,不如说,连一丝汗毛都无法斩断。”一个声音从季薄情背后评判道。

“他如此行事,你却出手伤人。”

季薄情笑了一声,“是啊,可我不后悔,别说他用钝刀放在我脖子上了,就是他拿一根树枝比量在我脖颈处,我也一样不会绕过他。”

她双手负后,望着冷月,“君王之身,斧钺不得加其身!”

即便她是亡国之君,也要维护自己的体统。

因为她代表的从来不是她一个人。

辱她如同辱国,斧钺加在她身,便是对国动武。

如今大周只剩她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帝王,她无论如何也要维持这个体统。

季薄情在此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看玉长生此人虽然刻板冷傲,但他武功极高,更何况据说他出身也不凡,她正要开启她的逃亡之路,若是能够得到此人的支持,自然是极好的。

刚才她粗粗扫了一眼玉长生的技能栏,他的技能大部分都集中在武功和锻造方面,金色的武功技能极其多。

然而,季薄情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转身一看,发现眼前根本没有玉长生的踪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

季薄情暗暗思量:玉长生许是听到她说自己是君王之身,一时无法处理此事,只能作出先行离开的样子,让她以为他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危险言论。

跑的还真是快。

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很难能笼络住这些人才啊。

季薄情握紧手指,又缓缓松开。

既然玉长生离开,这件事可以暂且放下,她现在更想知道逢凶化吉和落花成诗到底是为季薄情而来,还是为了易亡国而来。

季薄情将那把倒扣攻击力的武器放到物品栏,刚一迈步,脚下似乎撞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圆溜溜的白色瓷瓶。

季薄情捡起来,闻了闻。

“回春膏?”她一脸诧异。

回春膏是长生观常年进贡的贡品,据说这是用长生观的独家秘方研制出来的,对于止血和伤口愈合见效极快。

如今能在此地留下回春膏的就只有刚刚的玉长生了。

季薄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手。

虎口处有道道划痕,这是她解腰带时,被腰带上的饰物划伤的。

没想到在她满手是血的情况下,玉长生也能发现。

季薄情低笑一声,“倒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她握紧瓷瓶,笑容淡淡。

待她离开此地,一道白色的人影才重新跃上墙头,目送她离开。

月光一路护送她来到一间破店。

这家破店有一个碎了一半的招牌,招牌上只留下一个“羊”字,浓郁鲜美的味道从黑峻峻的窗口蔓延而出。

这是一家还没有关店的羊汤馆子。

季薄情抬头看了看,坦然走了进去。

月光在她身后停住。

“叮——”

袖中的阴阳环发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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