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就到这里,大藏卿留下,其余人等退下吧。”
属官们渐次退出朱雀殿,只留下坂上光希一人,雪奈留他下来为的是收编流民的事。在这样的农耕时代,决定一个国家国力的除了经济、军事力量,人口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如今大陆上的几个国家人口都不算多,为了让这数量涨起来,雪奈仗着商业上的收入年年减赋,着力提高医疗水平,偏偏一时半会不能见到成效。
恰逢风、土、雷三国与火之国开战,受到战事牵连的平民不知凡几,一朝没了土地房屋沦为流民。更有周边小国的平民,战斗多发生在他们的国土上,一家子家破人亡真是再常见不过。那日子,简直像泡在了苦水里,一眼看不到头。
雪奈抓住机会,借着在铺开的商业脉络,悄无声息的吸纳流民。火之国偏远小城里多出好些个不甚繁华的村子,如果不是不错眼的盯着,谁也发现不了。
“收编的流民都安顿好了?”大殿上,女人语气淡淡地发问。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经过近二十年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生活,雪奈原本温柔的性格中多了杀伐果决和威严。偶尔不说话只一个眼神看过来,就能让那些骄横跋扈的贵族老爷们两股战战噤若寒蝉。坂上光希跟着她十几年,最是清楚自家主公的性情,比起那些人从容镇定许多。
“按殿下的吩咐,在芳草、翁图、繁川等地兴建小型村落共一百零三处,流民已全部按分配入住。每户按人头给予安家费并良田2亩荒地不限,免税三年。截止到统计之日,累计落户二万五千户约十万数,抛费银二十万两。”
雪奈不住地点头,“好,事情交给你,我再没有不放心的。”
坂上光希一揖到底,“若非殿下,下臣与这些流民又有什么区别?只盼殿下千秋万载福寿绵长,这才是天下人的福气。”
“光希现在愈发会说好话了,一郎,你可得好好跟他学学。”
戍卫在殿内的织田一郎拍了拍身侧的太刀,对着坂上光希挤眉弄眼,“属下一介武人,自然不比大藏卿算盘成精,会说话。”
雪奈笑而不语,不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问起另一件事,“我听说原来收编的漩涡族人和一些小忍者请求离去?”
坂上光希和织田一郎对视一眼,最后由织田开口:“是,他们说想去过几天平凡安宁的日子。”
“放他们离去不是不行,把要求说清楚就可以。”雪奈一心想要覆灭这世上所有的忍者,但并不是非要取他们性命杀个人头滚滚才行。
掌权之后,雪奈以“时下多有亲上加亲的旧俗,尤其忍者大多系家族传承,且多有为维系血脉世代族内通婚之举,致使幼儿多有畸形异症,长此以往于国于家皆无裨益”为由,令火之国内无论平民、贵族还是忍者,都不得近亲结合,违者严惩不贷。
比起战场上忍者肉眼可见地消亡,这是个水滴石穿的温吞法子。只要一代代持续下去,忍者的血脉将会被逐渐稀释,直到使不出任何忍术为止。
或许有人会说人家不听你的,你也不知道啊,又或者和其他家族或者平民忍者通婚也行,这你总管不着了吧。殊不知这个时代的忍者大多以家族为体系,平民忍者少之又少,出类拔萃的更是万里挑一,哪有那么多可供挑拣的。
再一个,虽然雪奈意在稀释忍者血脉,近亲结合的危害却是实打实存在并非她无中生有。雪奈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观念植入所有人脑海,日久年深的影响所有人,总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战争和血脉稀释双管齐下,定要叫这世上有一天再也没有忍者这种存在。
她麾下招募收留的忍者也是一个样,想出去过安稳日子可以,雪奈甚至可以像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那样安置他们,唯独一点,忍者不允许与忍者结合。说她□□也好专横也罢,只有这一点必须遵守。
坂上光希和织田一郎并不清楚雪奈的想法,只以为这位殿下像其他贵族那样对有着特殊力量的忍者心存忌惮,双双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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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侍女迎上来小心伺候。换下繁复厚重的十二单,又摘下头上华丽的朱钗,身上一下子少了近十斤重量。雪奈扭了扭脖子,立刻有人上来帮她揉捏僵硬的肩颈,闭眼享受片刻,舒坦得她恨不能长吁一口气。
左右看看,没见到漩涡美莎,随口问道:“美莎那丫头呢?”
侍女们你看我我看你,推了个人出来应答,“美莎小姐……出去了。”
“又出去了?”雪奈睁开眼,眉头微皱,“最近她跑外面是不是太勤了点?”
无人敢应答。
“算了,等她回来叫她来见我。”
侍女诺诺应是,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雪奈瞄她一眼:“你很怕我?”
“没……没有。”嘴上说着没有,却“啪”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抖成筛子。
在这座大名府,更甚者在朱雀城,有谁不怕雪奈夫人呢?当初她在武田拓真的遗体面前声称,要将他的儿子们一个个全都送去陪他。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忙着布置各项计划尤嫌不够,哪里还有多的时间搭理他们,一时间将这事儿抛在脑后。
如果没人提醒说不定到死都记不起这些个废物点心,可是人自己要作死谁拦得住?就在第二次忍界大战爆发后,这些人趁雪奈和武田凜忙于战事无暇他顾,联合起来意图以下克上。他们收买了一批军中武士,又花重金招揽了一些实力不俗的浪忍叛忍,趁着武田凜外出巡视发动刺杀行动。
这般有心算无心之下,武田凜带去的护卫全部殉职,四位守护忍只活下来一个天一和尚,背着重伤垂危的他艰难杀出重围。如果不是雪奈发现的早,及时派人来救援,怕不是连他们两人都活不成。
武田凜因为受伤过重落下严重后遗症,再不能多思多虑只能静养,一国大权旁落到雪奈身上。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大名这里也差不多。于情于理,雪奈既然掌了权力就该给武田凜一个交代。当即让下面的人行动起来,不把意图谋反的人挖个底朝天不罢休。
那些活着的浪忍叛忍早就跑个干净,只能从武士身上查起,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连串的公子殿下们。在武田凜一声令下后,全都人头落地。四位庶出公子,连带他们的妻妾儿女,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那段日子,朱雀城的街头巷尾全都被血腥味笼罩。外头的平民百姓或许不清楚真实情况,这些贴身照顾雪奈的侍女却一清二楚。大名会有这般决断,与雪奈夫人不无关系。论心硬如铁冷血无情,这位被百姓交口称赞的夫人简直无人可比。
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尽管她并不是喜欢迁怒,且动不动就发脾气发落下人的人,可还是怕啊,那是根植在心底的恐惧与敬畏。
雪奈看侍女这个样子只觉得没意思的很,她跟这些人计较什么。摆摆手将人都轰走,就着外面庭院的春光喝喝茶打打棋谱,一个人过的十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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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美莎回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落山。十四五岁的女孩,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哪怕梳着简单的高马尾穿着不起眼的衣裳也难掩丽色。
还没走到院落门口,就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地和侍女打眼色。见对方小幅度的对自己摇头,又拿下巴点点雪奈的居所,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扒着门框悄悄探头向里观望。
雪奈才用过晚膳不久,正坐在灯下看公文,余光就捕捉到一个火红火红的脑袋,登时笑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美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一溜烟儿小跑过来,口称义母亲昵地扯着雪奈的袖子撒娇。
“今天又野哪儿去了?可吃过晚膳了没有?”
“没有,我想回来陪义母一起用来着,我都饿坏了。”
对去了哪里避而不谈。
“是吗?”这话雪奈不大信,“你有心了,既如此怎么还回来得这般晚?”
“这不是,一不小心……”
“嗯?”
“……忘了时间。”
小姑娘揉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雪奈暗自叹息,无意逼她,“苍耳,给美莎准备晚膳。”
“是,夫人。”
“多谢义母。”
漩涡美莎像只快乐的小仓鼠,吃的两颊鼓鼓。雪奈懒怠看公文,便坐在边上给她布菜,享受投喂小动物的乐趣。饭后,漩涡美莎偷溜失败被雪奈提溜到身边问话。
“说吧,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
“没有啊,就……城里四处转转呗。”
“你从小在这儿长大,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你一连转上几个月都不厌倦?不若说给母亲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算不上疾言厉色甚至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话,让漩涡美莎慌了手脚。小少女面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嗯?”
“……我,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十五岁,确实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十五岁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呢?大约是世上最幸福、最快活的小姑娘吧。
雪奈翘了翘嘴角,“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母亲的?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讲道理棒打鸳鸯的人?”她抬手摸摸女孩的头发,“只要对方人品好,对你好,我再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真的吗?”美莎抬头看她,一双酒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不管他是什么人都行?”
“是,只有忍者不行。美莎,你明白原因的吧?”
“是。”义母讨厌忍者只是其一,更重要的事只要是忍者就没有不明白漩涡一族代表什么的。自己偏偏还有那么个令人垂涎的能力,若有万一,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么,告诉我,美莎。你喜欢的人,是忍者吗?”
“不是,”少女摇摇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忍者也不会忍术,但他对我很好。”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红了脸颊。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在你把他带来见我之前,不会刻意调查他的身份。如果哪天,你确定这辈子非他莫属,就带他来见我吧。”
“义母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义母。”漩涡美莎欢呼一声扑进雪奈怀里,整个人快活得不行。
雪奈摸摸她的头发,垂下眼眸不说话。如果只是这样,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知道呢,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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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猿飞日斩自从收到火之国大名发来的公文,愁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哪怕是三岁的小儿子阿斯玛,也不能让他多开怀几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面作战的木叶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西南面和风之国的交战在纲手和旗木朔茂的带领下,最终以木叶的胜利告终。然而那不过是一场惨胜,双方皆损失惨重。
雨之国虽然整体实力不如木叶,但有被称为半神的山椒鱼半藏在,想要获得胜利并不容易。想到如今正在雨之国应战的弟子,猿飞日斩不由暗暗担忧。
“纲手那边情况如何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凭空出现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忍者,单膝跪在地上。“据情报称,纲手姬、自来也、大蛇丸在雨之国遭遇山椒鱼半藏率领的雨隐主力部队。”
“情况如何?”
“还未有确切情报传来。”
“再探再报。”
猿飞日斩这下连烟都没心情抽了。先是绳树,后是纲手,初代目大人留下的这点血脉,真的保不住了吗?他身为火影,本该身先士卒担起重任,如今却只能留守木叶让年轻的弟子们承担责任,真是愧对老师的教导。
“日斩,”火影办公室的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志村团藏兴冲冲的走进来,凶恶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好消息,雨之国的战斗结束了。”
猿飞日斩腾地一下站起身:“纲手他们……”
“没事,都活着。”
“好,好,看来大名的指示也并非不能完成。”只用应对土、雷两国,木叶的压力骤减。
“大名?我看是那位夫人吧。她说了什么?”
猿飞日斩指了指桌上的公文,示意团藏自己看。
“两年内结束战争,并且不接受胜利之外的任何结果?呵,好大的口气。如果没有木叶,她现在还能坐在那里颐指气使吗?”
猿飞日斩这会已经冷静下来,反过来劝说老友,“冷静,团藏。这几年大名府拨给木叶的物资连年上涨,从来没有敷衍塞责过。时间长了,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招架不住啊。有要求也是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团藏瞥他一眼:“哼,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稍安勿躁,”猿飞日斩背着手走到窗边,入目所及是木叶安宁繁华的街道和人来人往的村民。比起当初初代目建村的时候,如今的木叶范围已经扩大了两倍不止。“很快,很快我们就不用处处受……掣肘。”
“……但愿吧。”团藏与他并肩而立,并不像他那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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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情报在一天后到达雪奈手中,眼看木叶胜利在望,她索性出手相助一把。
“光希,吩咐下去,收紧对雷土两国的贸易往来。帮了他们这么久,也该是粮草断绝的时候了。”
“是,殿下。”
为了打造这么一场两败俱伤的惨胜,他们殚精竭虑死了不少脑细胞。不过翻翻战损报告,一切都是值得的。除了没有参战的水之国,其他几国忍者死伤惨重,远超当初的第一次忍界大战。这一场战争,除了雪奈,根本没有胜者。
按她的话说,既然主动掀起了战争,那就要做好一败涂地的心理准备。既然打了,就让他们打疼,疼到心坎里,才能记住教训。
“或许这样,他们就不敢再随便开战了。”
木叶四十年,火之国结束与土之国的战争,木叶四十一年,雷之国败退,延续五年的第二次忍界大战终于落下帷幕。木叶以一敌四获得最后胜利,成为五大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忍村。
外界的赞誉接踵而来,失去的痛苦却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在这场战争中,纲手先后失去弟弟和爱人,身为医疗忍者却罹患恐血症,从此远离木叶四处漂泊。
年幼的弥彦、长门、小南失去父母,沦为战争孤儿。
相似、不相似的悲剧在世界每个角落上演,等到时间带走伤痛,利益蒙蔽了双眼,下一场战争又会接踵而至。
历史的车轮轮回旋转,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