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午间春睡醒来,从暖笼上取下一件绿绒衣裙披上侍女见她醒来,赶紧过来,“夫人要出门吗,外面又下雪了,要出去的话,子去取来柳如是却没回答,只是披着衣望着窗前的紫大案“老爷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
柳如是走到案前坐下,出神,“烧壶水来”
女赶紧去烧了水送来,“夫人喝兰雪茶还是松萝茶?
上次送我的安吉白茶呢?”
“夫人平日不是最喜欢花茶的清香吗?”
柳如是却没理会她,女于是便去取安吉白茶,等她要泡茶时,柳如是却又道,“加点兰雪茶在里面,这样能冲淡点茶,又能增添花香”
茶叶冲好,她接过口,女赶紧又捧来壶了口,又冲了杯喝了几口,她抱着膝发好一会,才让女给她裹脚,把一双绣鞋套上踩着花梨木踏,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这指南年龄还要年轻不少,乌黑油亮的秀发,鹅蛋形细年龄刚过三虽然脸上还没有皱纹,但她却感觉自己好像丈夫贵为右议大夫,一品高官,如今途把她这个美娇娘给遗忘在了家里有时她睡下了,也没见丈夫回来起来时,丈夫却早已出门经常几天都看不到丈夫人影平日里便只能经常去其它相熟的姐妹那里,等“夫人?”
“什么?”
“奴问夫人今天要出门吗,是否现在梳?’柳如是瞧着镜中的自己,“算了,今天身子懒散,哪也不想去,随便扎一下头发外面响起些闹声音,柳如是皱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定又是朱姨娘”奴道柳如是一听朱姨娘几字眉头皱的更深,甚至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凶气来,吓的奴赶紧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报“果是朱姨娘在闹,据说是朝委了少爷外职,马上就要出京上住柳如是听说后,只是冷笑,“那她闹个什么,不放心就跟着去便是”
钱谦益生过好几儿子,但最后就只剩下钱孙爱一子,如今十九岁,任大理寺,乃从六品职绍天朝的大理寺也是大九之一,实权门,寺也是实权要职这个钱孙爱少爷虽然年轻,但当初钱谦益在北京时便开始主动联系鲁监国,暗里通报虏情,又让儿子钱孙爱帮忙联络奔走,所以也算早有功劳,后来进士出身,先任行人,再任评事,然后升到寺,途顺畅不过柳如是对这个儿子倒没什么感情,她本是女,钱谦益当年以正妻之礼入门,被整个士林讽,甚至至今许多人都不承认她是钱家妻,只把她当钱孙爱是侍朱氏所生,母以子贵,朱氏是,但毕意有个儿子,所以也瞧不起后来进门,尤其是女入门做妻的柳如是柳和朱两人在内宅里没少勾心斗角“听说少爷被委了个海县,派驻厦门,朱姨娘便在那骂人,还骂起了老爷,少爷劝了好一会她都不听,少爷便走了,朱姨娘便闹的更厉害了柳如是了下“少爷外放海县?”
柳如是知道海县,当初朝开放海禁,开月港海贸易,成唯一港口,一时无比繁荣,后来朝还特意析龙溪县海馆和县部份地置海县而绍天朝罢撤天下卫所,把厦门岛的中左所、洲烈屿的金门所罢撤,归海县管,原本这些岛都是隶属泉州府,而海是州府的虽是海因月港繁荣,但后来郑氏控制同安厦门等地后,却把贸易重心转到厦门可就算厦门是外贸大港很繁荣,但现在也仅是海县下一港,朝就算在厦门派驻一位县专管,可县也才正八品啊和六品的大理寺,那是天差地别柳如是也不明白为何如此“老爷还没回来?
“没有”
“让人到外面去打听下情况”
“打听什么?”
“有什么打听什么,最好是关于老爷和少爷的”
柳如是很敏锐的感觉到异样钱谦益虽降过虏,但如今仍是右议大夫,一品高官,还是实权要职,钱孙爱年轻也有才气,在大理寺办事能力也不错,官声还好,也不贪,为何突然降八品县女出去半天后回来“奴打听到下先前在国子监召见监生,和今科会试制科、恩科的举子们,其间说了些话,好像说东林出了坏人,要清洗东林”
柳如是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掉落,摔在桌上破碎开来,茶水四,那件精美的衣裙也湿了“夫人?”
柳如是感觉心跳剧烈,整个人喉头都发紧,甚至心似乎天都塌下来了皇帝清洗东林?
钱谦益可是东林领袖,虽然曾经因降虏被士林骂,可这身份岂会更变?
再结合钱孙爱海知县,她感觉天塌了钱谦益肯定首当其冲怎么办?
焦躁不安的等到很晚,钱谦终于回来了“老爷,外面传的下要清洗东林是真的吗,老爷没事吧?”
钱谦益脸色很严肃这确实是突然袭击,其至没什么征兆“还不是陈子龙、冒辟疆这些人,不识时务,下宽仁,他们便肆无忌,如今终于惹的下震怒,公开说要清洗东林了听到陈子龙的名字,柳如是一惊柳如是跟许多东林名士关系都很好,还曾在嫁给钱谦益前,与陈子龙同居过一段时间,或者说当过一段时间陈子龙的别宅外妇只是后来陈家不许她入门,最终两人分开后来她找到了万分爱慕她的钱谦益,敢不顾世俗,公然以正妻之礼迎入门陈子龙也是东林名士,虽不如钱谦益官位高,但也是有名才子因为绍天帝起兵之初,陈子龙在苏江与沈犹龙等起兵支持,所以也是从龙功臣,如今位至礼部侍郎“少爷真的被海县了吗?”
“不止是他,今日下已经要降一千外放县已经不错了,甚至还有吉士副镇长的,难以置信啊“陈子龙也出吗?”
“,陈之龙外出为广西布政使司左参政”
柳如是心惊肉跳礼部侍郎啊,虽不是尚书,但不管是以前明朝还是现在绍天朝,六部侍郎地位都是极高的,而在绍天朝,更是有严格的文武升迁序列六部尚书从一品,侍郎正二品按制,只有内阁学士、左右副都御史、左右司、宗人府、大理寺、奉天府、应天府、通政使,才是六部侍郎的晋升人选,其它职务极少能晋升侍郎巡抚也是正二品职巡抚的晋升标准,一般是学士、副都御史及员、布政使等官升授或者由侍郎授巡抚一般来讲,侍郎升巡抚,巡抚升总督,总督升大学士巡抚升侍郎的也有,但属于特例陈子龙是礼部侍郎,所以他正常要么升巡抚,要么升学士,甚至可以直接升尚书比如说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有资格升任的优先顺序排第一的就是礼部侍郎、然后内阁学士,然后左副都御史、左司、通政使、大理寺、事等陈子龙甚至还有内阁学士的兼衔,已经是妥妥中大员可现在突然降为广西参政?
参政是正三品官,但却仅是布政使下面的官,而布政使又是巡抚下面的官侍郎若是去任巡抚,算是升迁,任尚书,那是高升,若是去当个布政使,勉强算是平调,这当参政,还是广西,那便是降了“老爷你呢?”
“我打算自请去河南做巡抚,或是自请任个布政使”
钱谦益曾为东林领袖,他十七岁考中秀才,二十九岁考中一甲三名,授林院编修,之后起起复复,但基本上都在京城朝中任职,担任的都是右春坊中允、事、礼部侍郎等职,还数任考官在光朝任礼部尚书降虏后又任礼部侍郎管秘书院事六十多岁年纪,基本上都在朝中打转,身居要职甚至门人满天下比如现在两广总督式,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当然,鲁监国起义之初,斩的宁波谢三宾,曾任太仆少,也是他的弟子如今他是院右议大夫,从一品职院与都察院那是共掌科道言官,又清又要之职皇帝没钱谦益,可钱谦益无法安坐,因为曾是东林领袖,又剃发易服降过虏,股不干净,如今儿子在第一批下乡历练之列,他又如何坐的住现在来看,皇帝所清洗东林,动作很大,但还是有所克制的,只是官外放,但都留有余地,既没有定罪,也没有下狱,更没有抄家之类的只是说这些是才俊,宰相必经州县,所以下放地方历练可如果是六品大理寺外放为五品知府这样的,那才能让人觉得是重用历练,六品大理寺放外为八品海县,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信任重用啊经历过许多党争的钱谦益,也看不透皇帝,他不知道皇帝这只是开始,还是说点到为止,但既然儿子都降多级,他觉得还是得老实一些“老爷,下之前不是说不计前嫌,不予追究旧事,怎么现在却要清洗东林?”
“因为天下大势已定!”钱谦益一声叹息“狡兔死,走狗,飞鸟尽,良弓藏吗?”
“也许吧,但愿不是吧就看下如何处置我的奏章了,如果外放我出京,就算为知府,或许都还好,就怕让我继续做这右议大夫”
“冒辟疆他们呢,你说他们惹起的祸端,他们是如何处置?”
“全去台湾,都授了个五品的同知,还是第二同知”
钱谦益和柳如是同时叹声,忧心可事到如今,却又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