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恶鬼扑来,花宁神色不变,从怀中掏出几张画着图案的黄符,抖手丢了出去。

镇邪祟符,专克冥河中滋生的怨气,黄纸为底,朱砂为墨。

黄符碰到怨气轰然炸碎,腾起火光,蒸发了大片。

随后,花宁不紧不慢的从身后取出一柄桃木剑,通体泛红,从小舟的瓶罐中蘸取黑狗血后抹在上面,顿时,木剑上有红色火焰升腾。

“吼”

被黄符震退,女子凄厉的嘶吼一声,身躯一震,黑色怨气顿时大盛。

“刺啦”

怨念滋生,女子的身体迎风暴涨,滚滚黑雾将周围数十米的河水都笼罩了,张开血盆大口便向花宁咬去,想将他吞掉。

女子扑来,花宁神色淡然,反手从怀中又掏出几个折好的纸人,吹了口气,纸人迎风鼓胀,刹那间变得与他大小,身体泛白,笑容失真,看上去极为诡异。

纸人鼓胀后,握着手中长剑跃了出去,共五人,一起杀向那庞大黑影。

扎纸匠一术传承于古墓老人,诡秘玄奥,精心钻研数年之久,花宁所扎出来的纸人已经颇具威力,寻常邪祟根本无法奈何。

果然,眼前女子虽然怨念深重,但实力并不算强大,与五个纸人打的有来有回,甚至隐隐还落了下风。

“镇”

古井无波,花宁立于小舟船头,轻叱一声,串起三枚黄符,抖手将桃木剑投掷出去,应声射入了女子嘴中。

“啊”

木剑入嘴,女子当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火光在她身上熊熊燃烧,滚滚黑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小舟上,花宁正在翻折黄纸,速度很快,不一会,一个漂亮的小人便折好了,巴掌大小,随即被他丢入冥河中。

“咕噜噜”

小人落水后,河水开始汩汩冒泡,形成细小旋涡,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哗啦”

果然,不久后,就见一具尸体从冥河下飘了上来,与女子一般无二,不过尸身却是竖着的,身上黑气环绕。

俗世捞尸人有三禁忌,其中便有立着的尸首,这种漂子他们不会去捞,容易因此丧命。

尸身漂浮后,几个纸人开始忙活起来,用绳索套在女子的身体上,慢慢靠近小舟。

冥河捞尸与旁处不同,寻常人不可接触尸身,可用绳索或一些奇妙道法将尸体从冥河中捞出来。

这个过程花宁用了纸人代替,折叠纸人的材料并非寻常黄纸,不怕冥河之水浸泡,有一定道行的纸人甚至比修行者还要强大,气力不小。

但刚刚,捞起女子的尸身时,还是废了一番手脚。

寻常女子不过**十斤重,但冥河特殊,怨气加身的尸首重可达千斤,寻常人莫说捞尸,触碰一下就会被拖入河底。

小人沉浮,与女子的尸身渐渐融合。

“散了吧。”

衣袖一挥,花宁呢喃一声,那冥河上燃烧的怨气轰然溃散,随那具女尸一同融入了纸折的小人中。

“也是个苦命的人。”

默念一句咒语,花宁打了个响指,冥河上漂浮的小人便开始燃烧起来。

望着火光中逐渐消散的女尸,花宁也是一叹,感到可怜。

“百鬼图,痴女。”

“道行三百年,怨气深重。”

“奖励玄阶五品神通,缝尸百解一部”

遗憾间,花宁脑海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知道,是百鬼图认可了女子的身份。

百鬼图,是花宁在成为捞尸人后体内自行衍生出一副图录,上面记载着世间百鬼,以及他们的由来跟脚。

而痴女,便是百鬼其一,是痴情女子被人所害,死后怨念不散幻化而成。

每在冥河中打捞一具尸体,百鬼图都会做出判定,依照怨念、生前实力以及道行等其他诸多因素进行划分,将其归类,从而给予花宁所对应的神通。

“缝尸百解?我又不做裁缝给我这个干嘛。”

观摩着百鬼图给予的神通,花宁无奈的撇了撇嘴,不过还是照例灌输脑海,被动的接受神通。

不过很快,花宁对此法的态度就变了,这缝尸百解并没他想的那样鸡肋,反之,还是一部极为厉害的神通,只是其中的很多招式有些过于阴狠。

缝尸百解共九式,招招毒辣,直取人性命,且十分阴损。

就说这第一式穿针引线,竟然是将活人的五脏六腑缝合,纠缠在一起,外表看不出任何破碎,但里面却已经千疮百孔。

还有一式,可将活人生生缝合成牛马牲畜的模样,只要披上一层外衣,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别,极其狠毒。

眉头一蹙,花宁对这部神通有些排斥,他虽是这冥河上的捞尸人,与邪祟之物打交道,但性子却非狠毒,这部神通对他而言有损心性。

压下心思,花宁望了一眼小舟上的沙漏,看天色,夜幕也快过去了,还是先回古墓吧。

想到这里,花宁便不再逗留,给身后纸人使了个眼色,便划着船桨向来时的方向归去。

冥河无岸,只有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深邃河水,江面中,有不少破旧石像裸露着半边身子,邪异而诡秘。

一个时辰过去,冥河上的夜幕不再黑暗,逐渐有了一丝昏暗光亮,耳畔的嘶吼声也在渐渐平息。

远处,一座破旧的宫殿映入眼帘,似无根之萍,漂浮在浑浊的冥河上。

宫殿老旧,不知经历了多久岁月,石壁上布满青苔,还有很多黑色的鬼画符在上面勾勒。

四周石壁贴着很多黄符,大的,足有数米长,小的,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画着各种古怪图案。

岁月长久,有很多已经流逝了色泽,变得暗淡,有的像是刚贴上去,朱砂殷红,好似鲜血。

而石殿底部的石座有不少破损痕迹,有血色的爪印,牙印,还有一些不曾见过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冥河中的邪祟作怪。

石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高近百丈,两侧有耳殿,多斧凿刀痕。

架着小舟来到古墓前,花宁拾阶而上,连登九阶,随后推门而入,迎面,一股苔藓混杂着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迈步进来,花宁抬手解开蒙在眼上的黑布,随后,一双诡异的眼眸暴露在空气中。

眼眸诡异之处在于两侧瞳孔的颜色并不相同,左边,是纯粹到极致的黑色,而右边,则尽是眼白,亮如白昼。

不过很快,花宁的两色瞳孔便恢复如常,澄澈清明,如灵泉倒灌。

打量古墓,内部很空旷,只有几具孤零零的棺椁摆放,青铜材质,上面雕琢着各式图案,鬼怪妖魔,神灵鸟兽。

不过此刻,这些棺椁上却都爬满了青苔,尘封已久。

古墓内部,四周的石壁上同样贴着不少黄符,层层更迭,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冲三具不同方向的棺椁抱拳欠身后,花宁径直走向中央,从案台上拾起三炷香轻捻指尖点燃,冲案台上神龛三拜后插入了香炉。

神龛,速来供奉神像,或是强大神魔,一些大的传承家族,大都供奉先祖,以此来保佑一方平安。

而花宁身前的神龛中,却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竖着紧贴龛背的红纸,上面也没有任何图案。

“小花回来了。”

礼拜完毕,花宁便听身后有苍老声响起,回身后,就见东方位置的棺椁外,有一老者朝他缓步走来,手里的拐杖拄在地上发出乒乓响动。

“二祖爷爷。”

抱拳欠身,花宁一笑,冲老人道。

视线落去,那老人身体有些虚幻,似投影,并无实质身躯。

左边断了一臂,右腿也已不见,那张脸遍布抓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血肉模糊。

“还是没有在冥河中找到开启度灵的办法?”

点了点头,老人来到古墓的角落里坐下,冲花宁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没有。”没有隐瞒,花宁如实答道。

“唉,你这种情况老夫也是第一次碰到。”

“按理说,凡此界诞生之人,体内大部分都会存在度灵,尽管强弱不同,但以古法秘术都可开启。”

“我三人已将毕生古法在你身上尽数尝试,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这到底是为何?”

虽然对此结果老人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不解,花宁既然可以成为捞尸人,又可以在夜幕中畅行无阻,怎么会无法开启度灵?

见老人蹙眉,花宁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度灵,是一种与人同生的神秘存在,就像影子,藏在身体的最深处,只有用古法才能将其唤醒。

通俗而言,就是每个人体内藏着一只鬼怪,阴森邪异。

而度灵,也是武者修行的基础,只有成功唤醒度灵的人,才有资格踏入修行一途,而他们,在这个世界被称为渡灵师。

而亡墟这个充满诡异与诅咒的地方,所诞生的度灵则与外界有诸多不同,就如眼前老人,他体内唤醒的度灵是一种被称为死灵的妖魔。

捞尸人一脉,因为做的是**行当,难免会沾上邪祟,尽管老人最初并非这一脉,但只要踏入亡墟,度灵就会发生异变,化为妖魔。

有利有弊,度灵被亡墟的邪祟侵蚀后,就会吸收各种恶念,滋养成长,所以,亡墟中诞生的度灵都会格外强大。

亡墟外,曾有人以此方法进行尝试,的确壮大了自身度灵,但当他离开亡墟之地后,却突然暴毙,遭到了度灵反噬,被活活吞掉了。

照道理而言,凡人武者七岁时便可唤醒度灵,而花宁,如今已年满十二,却依旧无法开启度灵。

三位老人将各种古法尽数尝试了一遍,但花宁的身体依旧毫无反应,那模样,仿佛他体内根本不存在度灵。

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如果他体内不存在度灵,那为何可以在夜幕中畅游冥河,而不受邪祟侵扰。

他们能够隐约感觉到,花宁体内存在一个很强大的气息,但却又不像度灵,这到底是为何?他们至今想不通。

“夜幕马上就要过去了,你休息一下,去侧殿修行吧。”

度灵的唤醒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老人思筹后便对花宁开口,让他稍作休息后便去偏殿。

“是。”点了点头,花宁随声应下。

老人消失后,花宁便径直走向北方那具棺椁,反手震开棺盖,纵身跃入进去,盖子应声合上。

古墓中四具棺椁,其中三具已经有了主人,是三位已经逝去的捞尸人,也是花宁的前辈。

而此刻他所躺的这具,自然就是他死后的坟冢,虽然晦气,却是古墓延续的规定。

棺椁内部的空间很大,足有十几个平方,花宁跃入后并没有入睡,而是屈膝盘坐,两手合十置于双膝,身体周围,渐渐有雾气升腾。

“棺葬经已经达到了第四重,修为暂时也步入了一个瓶颈,短暂时间内想要再寻突破怕是很难。”

沉寂心神,花宁呢喃开口,查探着自己的身体状况。

若是刚刚老人看到花宁体外升腾雾气,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灵气外化,是踏入修行路的武者才能具备的。

而花宁,一个连度灵都无法唤醒的人,怎么可能修行,没有度灵,根本无法引气入体,强行为之只会被邪祟缠身,侵蚀了神智。

所谓灵力,便是这片天地诞生的特殊力量,精纯而神秘,引导入体,可让人、兽获得超越自然的强大力量。

也是武者修行所必须之物。

凡事都有例外,花宁就是那个变数,而这一切的根由,都要追溯到他成为捞尸人的第二年,也就是年满八岁时。

按照捞尸人的祖训,凡是这一脉,都必须要学会一种**道法,用以对付冥河中的邪祟。

因花宁无法唤醒度灵,所以,古墓里的三位老人便将术法倾囊相授,扎纸人,画灵符,以及赶尸道行尽数塞进了花宁的脑袋里。

虽然仅有术法不如度灵加持来的强大,但足够应付冥河中一些邪祟,若花宁不幸中途便夭折,只能说他命不好。

而这变故,发生在第二年的一天夜里,那日,花宁照常划着小舟在冥河上捞尸,但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起初以为是邪祟作怪,花宁赶忙扎了几个纸人丢入河里,又画了几张黄符贴在小舟上,但那呼唤声却越来越清晰。

声音不像从冥河中传来,似是从他内心响起,脚下小舟,却在此刻猛然调转方向,一改往日的疾驰,不一会便窜出数百里远,来到了一处陌生地带。

冥河依旧,不过这里的夜幕却要更加深邃,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恐怖的邪祟在耳边嘶吼。

但花宁的目光,却定格在冥河水面的一个黑匣子上,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棺椁,不过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黝黑,看不出什么材质。

黑匣子漂浮在水面上,周围开着很多黑色花瓣,妖艳诡异,夜幕中的邪祟如避蛇蝎,心悸的在远处嘶吼。

小棺椁下方,有一只苍白的手将它托着,露出水面,而之前花宁所感受到的呼唤,便来源于此。

扎纸成人,黄符震邪,花宁将各种道法都施展了一遍,但那棺椁依旧没有任何动摇,黑色花瓣依旧在冥河中摇曳。

忽然,异变萌生,那黑匣子突兀中竟打开了,里面溢出浓浓黑气,应声射入了花宁眉心,而他,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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