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此刻身上只有一件薄薄轻纱,但放在花宁眼里却没有半分旖旎心思,只能继续佯装着那份呆滞。

“公子,要不要趁热,你也来试试?”

见花宁不语,小倩慢慢俯下身子,贴近花宁耳畔冷笑道。

“轰隆隆”

震耳的雷声在道观外响彻,雨已经停了,青石路面干涸依旧,仿佛从来不曾下过雨,只有眼前的女子告诉花宁,刚刚那一切,并非虚幻。

“公子,你忍心看到我孤零零一个人吗?”

“不如便同我一起去了,也好做个伴,你觉得呢?”

俯身在花宁身畔,小倩的指尖划过花宁的脸颊,头颅恢复原样,只是她身上渐渐有黑气溢出,嘴里生出獠牙,狞笑的望着花宁。

“不能再装下去了,为了抓一个山鬼再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就太亏了。”

见此情形,花宁心里泛起了嘀咕。

女子的指甲逐渐变得锋利,在花宁脸上划过刮起一阵阴冷,那嘴獠牙,渐渐向花宁的脖颈间靠近,吹着阴气。

“唉,动手吧。”

终于,在小倩的獠牙即将接触花宁肌肤之际,他叹了口气,在心中开口。

“砰”

话音刚落,小倩身后一袭红衣的烛阴随即出现,五指一探,直接从身后扣住了小倩脖颈,径直提了起来。

“说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翻身而起,花宁扫去身上稻草,盯着被烛阴提起的小倩,冷声道。

“桀桀,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被烛阴单手提着,小倩也不挣扎,脸上只有一抹冷笑,沙哑道。

“哦?你还能看出我是伪装的,倒是小瞧你了。”

小倩的话让花宁有些意外,饶有兴致道。

如此看来,眼前的小倩道行倒是比大白小黑来的精深些。

“能够拥有如此旺盛的血气者,怎会被那点道行的小鬼制服。”

冷讪一声,小倩开口道。

“带我去见那个山鬼大人。”

耸了耸肩,花宁也算认同这个观点,尽管他有意隐藏修为,但自身血气却很难掩盖,尤其是在夜幕的鬼物面前。

“山鬼大人是我们心中的神灵,岂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

冷哼一声,小倩似乎对花宁很瞧不起,讪笑道。

“孤魂野鬼罢了,竟以神灵之名自称。”

摇了摇头,花宁对小倩的话感到可笑。

“我们本便是黑暗里的孤魂野鬼,若不是山鬼大人所救,我们早已被夜幕里的强大妖邪吞掉了。”

“我平生最恨之人便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驱邪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喊打喊杀,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了你们手里。”

先入为主,小倩顺理成章的将花宁当做了亡墟的驱邪师,对于他们,很多邪祟都是恨之入骨。

听小倩此言,花宁也陷入了短暂沉默,这话确为事实,亡墟的驱邪师良莠不齐,而鬼物也并非完全是邪恶的。

其中有不少自称大义的驱邪师,都会打着正义的名号去杀害那些无辜鬼物,目的无非是提升自己的威望,得到世人尊敬。

“你们那位山鬼大人将一大部落种下诅咒,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觉得这种妖邪是善良的?”

沉默一瞬,花宁随即开口,将他在山林里的所见所闻作为证据道了出来。

“哼,我本以为你与那些蠢货驱邪师有所不同,但现在看来,你与他们一样都是是非不分之人。”

听到这里,小倩忽然大笑起来,漆黑的发丝凌空飞舞,望向花宁的目光愈发冷漠,透露着几分厌恶。

“此话何意?”

小倩的话让花宁心下一怔,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毕竟,他只是先入为主,将那位山鬼大人当成了种下诅咒者。

不过转念一想,大白小黑在夜幕中掳人献给山鬼大人享用,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尽管只是他们自发所为。

“敢问公子,如果我并非夜幕下的邪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刚刚向你求救时,你是否会出手相帮?”

没有回答花宁的问题,小倩只是冷冷的将他望着,追问道。

“那是自然。”没有犹豫,花宁直接回答道。

“呵,只因我是夜幕里的鬼物,你便弃我不顾,因为在你们这种人心里,我们无关紧要,纵使灵识破碎,也不过是结束了残喘的一生罢了。”

花宁的回答让小倩的目光彻底冰冷下来,瞳孔中充满了失望,虽然在笑,但那笑容中却透露着无尽悲凉。

“人心中的成见本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只因我们是灵识残喘的孤魂野鬼,所以在你们眼中,我们便不再是人,尽管我们心存善念。”

“至于生死,更是无关紧要。”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小倩眼中竟有泪珠滚落,接着,她竟在花宁紧蹙的目光中瓦解了灵识,残躯崩碎,彻底在这世上消失了。

“忘记告诉你,刚刚你所看到的画面,它曾真实发生,而你,也像旁人一样,选择了见死不救。”

小倩的话在道观中回荡,冰冷中带着一丝悲凉。

脑海中回响着小倩临死前的话语,花宁陷入了一阵沉默。

是啊,如果刚刚向他求救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如小倩一般的鬼物,他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因为他自小接受的观点在影响着他,而事实也如小倩所言,因为他们是鬼物,所以花宁心中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可换个角度想想,在夜幕的世界里,他们也像活生生的人,有思虑,有感触,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已不再是人。

花宁自幼受教于古墓老人,他所接受的观念是斩尽一切邪祟,而捞尸人的宗旨也从不会去牵扯冥河之外的恩怨。

可今天,花宁却被小倩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本以为三观正直纯良的他,其实心里也存在偏见,只是他从未在意,直到今日这种偏见被放大,他才真正看清。

“好手段,这次算我输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如果我下次回来,发现你并非他们所言般纯良,你便没有机会了。”

沉吟良久,花宁长舒口气,挥了挥袖袍收起烛阴,望着道观中耸立的那座石像,轻声开口。

说完,他便径直出了道观,逐渐消失在山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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