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鸣玉来不及惊呼出声,只觉身后风声呼啸,刀剑声嗖嗖划破黑风,压着她头顶朝这倒挂鬼面而来。

她僵直了身子,猛地在周身设下结界。

再一抬眼时,眼前这人头便紧擦着她的脸坠落在地,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飞溅出的粘稠液体喷射在结界之上,沿着外壁缓缓流下,慢慢从猩红变成漆黑,仿若沥青。

师鸣玉顿时撤掉结界往后大跳一步,退回到众人之中。

五人手中都祭出了武器。

沈宁意拎起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谢扶涯一手成诀,闪着寒光长剑竖立在身前,左玄手中祭出一把人高的指水槊,司承钰银扇在手,面上勾着淡笑,师鸣玉眉头紧锁,双手举起乌金锤横在身前。

那人头掉落在地渐渐化作乌青粘稠的浆液,剩下倒挂在树枝上的身体却渐渐开始变形,身上的红衣融进身体之中,四肢不断伸长,那空空的脖颈之上也爬出一条肥腻臃肿的肉肢。

四下突然安静得诡异,只有眼前这不明妖物骨节咔嚓咔嚓生长之声。

几人的武器又要抛出,耳边却忽然风声一阵,周围四处阴暗丛林中似有什么东西贴着草皮狂奔而来。

五人神思俱是一凛,目光互递,立即以背相抵,各朝四方。

只听欻地一声,沈宁意手中那把生锈的铁剑已将树上那将要成型的妖物拦腰斩断,那妖物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那剑身浸了黑血,飞回她手中时却又恢复那锈痕如疤的模样。

妙剑呀。

沈宁意不及感叹,只听四周丛林之中妖物跃起,背后几人武器似在空中飞起,顷刻便横斩了妖物。

但随即的是不断从林中涌出的妖物,铺天盖地般地朝五人而来,眼花缭乱,刀剑乱舞,灵气飞窜,此地瞬间光亮大盛,却也吸引了更多的妖物异灵往此处而来。

似是察觉到什么异动,谢扶涯眉间微皱,立刻朝左玄喊话道:“脚下摆阵!”

左玄收到讯号,立即往后一步退入四人背部围成的小圈之中。

他双手成诀,闭上眼默念不休,脚下转出光亮圆盘,随着他的吟诵渐渐扩大旋转而开,正中为阴阳正.轮.盘,其上八卦四步,星宿横镶,正在散发出盈盈光亮,将五人足下也俱照亮。

阵盘一成,随即便将妖物暂截阵外,妖物触光皆死,几人也才发现,脚下土地不知何时生出无数粗壮根茎,土地塌陷,泥沙正往地底而流,那根茎上挂着倒刺,正盘踞在和阵盘之外,被其阻拦。

师鸣玉吓了一跳:“这下面似是有东西......”

五人站在阵盘之上,皆往下看,泥土流塌地越发厉害了,渐渐要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这粗壮的根茎也不断随着泥沙流逝也增多起来,密密麻麻织成大口,正在浮动纠缠变幻形状,其内渐渐露出黑洞漩涡,似是在比对丈量要如何一口吞掉几人。

左玄额间逐渐淌下汗来,他双眼猛地睁开,看向几人:“你们别看了,快打呀,这阵法主为防御,哪里经得起妖物乱撞!”

谁也没看清谢扶涯是如何出的手,只知他那把散发着青光的剑刃往外飞转一圈,阵法四周的妖物顷刻便倒下了一排。

司承钰手中银扇扇骨上的银锥一收,摇扇笑道:“不愧是上青剑,再有谢师兄的至臻灵气加持,便是以一敌百也不再话下,实在无需我们再出手了。”

师鸣玉却暗自看谢扶涯,手下攥紧了乌金锤,直言道:“灵力总有耗尽之时,我们还是一起除妖为妙。”

“不急。”那把上青剑仍在砍杀妖物,谢扶涯却紧盯着几人脚下还在变大的坑洞,眉间微蹙。

众人心中也渐觉不安,不知何时才会天亮,一直在此处消耗一旦灵力耗尽便是性命危矣。而且这脚下黑洞渐渐旋开,也不知究竟是何妖物,只怕几人不能应付。

“先逃。”几人目目相对,心下都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心随意动,当即武器皆从手中飞出,往阵外妖物身上劈去。左玄也再度合眼,口中默念不休,脚下的阵盘也不断旋转而起,拖着几人就要往上。

几人不过随着阵盘往上几寸,忽地一根巨大的粗长的根茎便往上一拍,紧紧勾住了阵盘一角,阵盘顺势一歪,将几人俱带得倾斜滑动。

左玄也脚下一滑,眼看阵盘闪动一刻,沈宁意不顾身体倾滑失重,已抬手往左玄处而去。

“破重咒”是以“破”为道的最基本的术法,便是令被施咒者不受外界干涉,稳如泰山。

左玄当即落回阵盘阵眼处,身形再次稳固下来,继续不断念咒施法,众人脚下的阵盘慢慢也再平稳起来。

沈宁意却不小心跌入了一人的怀中。

她一回头,谢扶涯正低头望过来,她身上的结界随之变形,紧贴皮肤。沈宁意看似是在谢扶涯怀中,实则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

不待多说,她已被谢扶涯轻轻一推,重新站直。

只听那阵盘下传来一阵连绵状如稚儿的嘤咛惨叫声,沈宁意垂眸一看,那柄上青剑在密密匝匝的根茎之间飞窜如电光,顷刻便斩断一片。

还挺强。

这一路来沈宁意听了师鸣玉无数次谈及这位谢师兄的厉害,眼下却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斩妖,面色从容身姿卓绝,也难怪师鸣玉这样崇拜他。

阵盘终于再度被左玄驱使着往空中升起,那上青剑也将所有欲图拦截的妖物或枝蔓斩断,几人被阵盘托举上天,不过才欲离开,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声稚嫩的孩童嬉笑声。

“仙人们,你们是要去哪里呀?”三宝突然从一条小道中窜出,他只穿着中衣,睡眼惺忪,一只手扶在树干上,另一只小手还在揉搓着眼睛。

那地上的妖物皆是一顿,顿时调转方向就朝那孩童而去。

三宝顷刻便醒了瞌睡,根本来不及逃跑,随着一声尖叫便被藤曼一缠,举到了空中,他双眼瞪大,哇地哭出声来,浑身皆在恐惧地颤抖着,小手还在不停地向几人求助:“仙人救我!仙人救救三宝!”

那藤曼不紧不慢地将三宝举到半空中,避开下方扑动的妖兽,似是挑衅地朝空中几人晃荡了几下。

“放开他!”师鸣玉当即怒轰,正欲出手却听见身后传来司承钰的声音。

他摇着折扇一副好相与的模样:“师师妹还是等等吧,此处妖兽四伏,这个小孩是怎么安全无恙地走进此地的呢?”

“他虽看起来是个凡人,但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他当真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吗?”

师鸣玉瞬间冷静了片刻,但那悬在空中的三宝还在不断呼救,她不忍地别看视线,手下不觉紧紧攥住乌金锤,心中犹豫不安,一时不知该作何动作。

沈宁意则不作一语,心中却早已选好一记神族咒术,几人若都不出手,她便在几人转身离开后暗中施神咒救出三宝。

三宝的哭声越发惨烈起来,那藤曼似是察觉他几人犹豫,越发猖狂的摆动着枝叶,渐渐伸出更多枝蔓来将三宝周身缠绕覆盖。

左玄也听了那哭声,他睁开双眼,粗声说道:“我身在阵眼不得离开,你们若......”

忽地一记长剑划破风声,一道青光闪过,那长青剑将藤曼斩断,三宝顿时失了支撑,直往此时深陷地面之下的深渊而去。

不及几人出手,忽地一记光环朝三宝而去,将他圈回地面之上,落在那光圈飞出之处。

五人朝那方身影处看去,只见一身披锦衣的女子站在那处,身姿挺拔俏丽,一头银发随意盘起,恰如老妇,五官与他们白日见到那金姨一致,却是更加年轻魅惑,身后还有一条悠然摆动的长尾。

三宝一见她便如获救星,一落地就抱住了她的腿。

“金姨救命!”

比白日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的“金姨”漫不经心地轻轻拍着三宝的背,那金环将三宝救回便再次飞出,将那地面深陷窟窿处伸出的藤曼逼退,那藤条根茎在金环照射下飞速便缩回了洞中,四周妖物也顿时胆怯地随着脖颈暂时后退回了黑暗之中。

那“金姨”望向几人:“走不走?”

师鸣玉与左玄愕然地往下看去,谢扶涯和沈宁意面上都没什么神情,倒是司承钰摇着扇子上前了几步:“这位‘金姨’,总是要向我等解释一二吧?”

那‘金姨’闻言眉间一皱,转身就欲离开,却被三宝紧紧抱住了腿,他可怜巴巴地抬起小脸,眼中包着潋滟的泪水:“金姨,仙人们救了我的命,求求你带他们一起走好不好?”

金姨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终究是回头对几人说道:“此处的妖物名为‘遁天’,住于地底百丈,身躯可长百里,你们若不走,便也是逃不出去的。”

她淡淡扫了一眼依旧藏在暗处的妖兽:“这些妖兽受他驱使,以幻为实,死即再生,也是要将尔等困于此地。”

“若不想死,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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