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丝毫不知道门外站着什么人,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某种微妙的气氛正慢慢充斥在整个房间,将他包围。

他还在和真凉同学有说有笑。

“……嗯,我知道的。”

寒暄半天,心情正愉悦的比企谷顿了顿语气,

“不急不急,你慢慢赶过去,不用着急,我这边可能还要收拾一会儿。”

“对,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待会见。”

“什么?要我先挂?为什么?”

“……好吧,那我挂电话了。”

“……”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挂断电话,比企谷放下手机,举起双手舒展了个懒腰。

伴随懒腰的伸展,比企谷意识到自己的疲劳正在渐渐消退,刚才被电话吵醒时的困意和迷糊都消失不见。

因为要去见重要的人,要去见一个身份特殊的异性老朋友,即使比企谷对人家完全没有什么想法,大脑也是会兴奋起来的,内心也是会雀跃起来的,

所以疲劳和困意自然而然地也就被那些兴奋和雀跃赶走了。

也因为要去见重要的人,要去见一个身份特殊的异性老朋友,即使比企谷对人家完全没有什么想法,也会稍微注重一下自己的仪表。

这种仪表的注重和整理到无关于为悦己者容,也无关于想让自己帅气起来好让你喜欢……这些感觉是一概没有的,

比企谷只是在久别重逢的正式相见后,想让过去相熟悉的人看到自己的改变,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衣锦还乡。

就像你回到家乡时总想光鲜一点,要同学聚会时还会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表现自己最好的姿态……难道同学聚会里就有喜欢的人吗?倒也不是,只是想看到对方看见自己时几乎不敢相认和惊艳的表情,

如果可以,还想让他们大喊:“真不敢相信,你现在这么好看了,我的天,你怎么做到的。”

嗯,那样的话虚荣心也就得到满足了……即使是比企谷,说到底也还只是个18岁的青年,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和尚,要说一点虚荣心都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个,比企谷的心里,还有一些男性在女性面前天然的表现欲……绝不仅仅是比企谷,如果是单独去见异性,除非是非常讨厌或者完全无感,否则,无论男女,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意自己的仪表。

这种事情无关喜欢与否,只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能让见到自己的人被自己惊艳到,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好

……比企谷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不在意路人和无关人等的看法,可如果是重要的人的话,勉强可以为之破例。

而正如之前说过的那样,夏川真凉对比企谷而言,的的确确算得上是比较重要的人了。

……比企谷坐起身,两条腿抬起转个圈穿上拖鞋,抬手拿起百达翡丽鹦鹉螺戴在左手手腕上,比企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风衣。

这件风衣,昨天因为太累了而实在懒得脱下来,现在已经因为睡觉翻身而有了很多褶皱。

在这件灰扑扑的银灰色风衣上面,还有之前战斗导致的破烂和污渍……也就是风衣本来就有防尘的功能,不然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比企谷挠挠头,这衣服看样子是不能穿了……不然这样子怎么能出去见真凉啊。

——怕是一见面就会被真凉笑话死的吧?

想了想,比企谷又把手上的百达翡丽鹦鹉螺摘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把破烂的风衣脱下来,把里面的手枪、证件、匕首等等零碎的物件全都拿出来,又把银灰色风衣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

——比企谷先生觉得,狼狈的自己得先洗个澡了。

想法刚刚升起,比企谷就迈开脚步朝着浴室走去。

……他先洗个澡,洗完澡去找上面再领一件风衣。

思来想去,比企谷觉得自己还是穿风衣的样子比较帅气,而且现在也没时间去外面买普通的衣服了……反正京都支部这么大,肯定不会缺风衣,要件合身的风衣不是难事。

……

……

门外,雪乃和霞之丘面面相觑,脸色复杂。

要说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其实确实不错,可架不住这俩人都快把耳朵贴门上了,说一点听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雪乃:“……”

霞之丘:“……”

雪乃:没想到啊没想到。

霞之丘:算不到啊算不到。

雪乃和霞之丘:你说我们还争个什么劲呢?

算来算去,横空出世个真凉,黄雀在后。

争来争去,疑似被人偷了家,渔翁得利。

……这可真是糟糕透了,也真是讽刺,活脱脱像个以讽刺为主要目的的话剧,

雪乃和霞之丘的心情在这个时候竟然惊人的相似……她们的心情不约而同的糟糕透顶。

好天气再不能影响她们的心情半分,要说最影响她们心情的人或事务,果然还得看比企谷。

……听听比企谷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吧?

“别别别,你别来,我过去。”

——好家伙,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你不来见我,我就去找你,多么真挚而执着的喜欢啊……可惜不是对雪乃,也不是对霞之丘。

“或者,你定个地方,我们一会儿在那边见。”

——怎么着,你是要找个地方避开其他人去单独约会吗?是不是晚上也不回来了,找一家酒店趁着气氛半推半就?

“……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你?

听到这里的时候,雪乃真的差点没忍住要破门而入。

当时的她特别想揪着比企谷的衣领大声质问他,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你还回答个你知道,而且语气在开始的时候犹豫地顿了一顿。

……那些细节可都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由回答反推之前的内容是什么样的呢?

(“比企谷,那个,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你说。”

“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的。”)

雪乃开始了自己的想像,想象里的真凉羞答答,比企谷好像痴情的模样,又好像渣男到面目可憎。

霞之丘也听见了比企谷的话,她也无法抑制自己胡思乱想,因为那些“胡思乱想”似乎都已经近乎红果果的呈现在她的面前了。

“不急不急,你慢慢赶过去,不用着急,我这边可能还要收拾一会儿。”

“对,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待会见。”

——还待会见呢!说话还挺温柔,我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

呸!

……霞之丘在心路唾骂批斗比企谷。

(“啊?真的?你知道啊?那就是说……刚刚好,碰巧,你也喜欢我咯?”

“……”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想要见到你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扑进你的怀里啦。”

“不急不急,你慢慢赶过去,不用着急,我这边可能还要收拾一会儿。”

“哦哦,那好的呀,那我就不说什么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具体的话,我会见面的时候在和你说……现在,我会慢慢的去,然后慢慢的等你。”

“嗯,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待会儿见,比企谷先生~”

“嗯嗯,待会见。”)

霞之丘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内容了!

什么?这个想象的内容很离谱?

雪乃那边还有更离谱的想像呢!

——或者说,在雪乃和霞之丘的眼里,比企谷的行为和言语还有更出格的呢!

“什么?要我先挂?为什么?”

“……好吧,那我挂电话了。”

——对,就是这两句!这两句细思极恐,让雪乃和霞之丘比看见橙级怪异都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真凉:“好,我知道啦,你先挂电话吧。”

比企谷:“什么?要我先挂?为什么?”

真凉:“笨蛋比企谷,我怎么舍得挂你的电话呀,让你挂你就挂嘛。”

比企谷:“我不挂,你挂。”

真凉:“我不,我让你挂电话嘛~”

比企谷:“可我也不舍得啊。”

真凉:“好啦,别争了!比企谷八幡,唯独对你,我这一辈子都挂不了你的电话,我甚至想一直和你聊到世界毁灭白头偕老才好……可这肯定不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比如见面。”

“——所以啊,因为我实在是做不到挂你的电话,好像就只能拜托你啦!”

比企谷委屈巴巴:“……好吧,那我挂电话了。)

啧啧啧,

雪乃和霞之丘对视,眯起眼睛,眼神幽深。

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神深处看见了冷厉的光芒,甚至还有些许杀机。

好一个郎情妾意,好一个痴痴缠绵,好一对相思鸳鸯!

倒是她们!霞之丘和雪乃,又酸又菜又多余。

“……”雪乃低着头沉思几秒,抬起头冲着霞之丘微微张开嘴巴:“他现在干什么去了?”

雪乃只张开嘴巴露口型,不发声。

因为她在加入协会以后学过唇语,她这样张嘴是为了试试霞之丘懂不懂,如果懂的话,两个人交谈可就方便多了。

约莫是缘分,霞之丘刚好也学过一点,不至于精通,可起码看得懂雪乃在说什么。

"不知道。"霞之丘摇摇头,嘴巴微微张开,同样说口型而不发生。

雪乃眼前一亮,霞之丘还真懂唇语。

两个人就这么在比企谷的家门口肆无忌惮的“大声密谋”。

霞之丘瘪瘪嘴,“没动静了,不过我猜他是洗澡去了……毕竟去见心上人怎么会不洗澡呢?”

在很多时候,嘲讽且不经意的语言,偏偏能一语中的。

……

……

萨卡斯基正叼着雪茄坐在办公桌前办理公务。

他精神奕奕,一夜没睡。

“大将,”有人敲门进来。

“怎么了?”萨卡斯基抬起头问,

“比企谷探员想申请一件银灰色的风衣穿,最好是薄一点的,不要太热,他一会要穿着出门。”

“比企谷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萨卡斯基眉毛一挑,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人问的问题是什么,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于是他看向那人的眼神也带上些不满,“就这点小事也要和我说吗?我是不是还要关心一下你们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喝了几杯牛奶?”

“不是不是,只是那位探员毕竟才刚刚完成那样的丰功伟绩,又是您的徒弟,他的要求我们不敢擅自拿主意。”

萨卡斯基摆摆手,“那就给他嘛,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好的,我明白了。”

“对了,你刚才说,比企谷要出去?”萨卡斯基又问,“是和千叶市支部那边的哪个女孩约会?”

大概是一直忙碌连觉都没睡的原因,萨卡斯基随口一问,

“好像,都不是?她们一个人也没出去?”那人不确定的说,“不过,有人反应说,雪之下雪乃探员和霞之丘诗羽文职人员好像在鬼鬼祟祟的跟踪比企谷探员,”

“……啊?”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萨卡斯基眨眨眼睛,嘴里叼着的雪茄火星明灭不定,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莫名有种酸醋味和火药味窜进萨卡斯基的鼻腔。

“……”

半饷,摇摇头,萨卡斯基摆摆手低头继续审批办公桌上的文件。

“算了算了,你回去吧,别管她们了。”

“年轻人的事情,我这种老头是看不懂了。”

……

京都,贵船神社门前。

精灵似的人儿站在人群较少又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亭亭玉立,双手交织放在身前,立在吹起的树叶和花瓣里面,

淡蓝色又显得晶莹的连衣裙宛如蓝宝石,银色的长发让蓝宝石多了条银丝带镶边。

风吹起银色的长发和蓝色的裙角,像是灿烂的银河倾泻。

风与阳光与人,都美得一塌糊涂,

路人频频驻足,不乏有人想过来搭讪。

可那人实在太完美,完美到让人不忍心亵渎,使人自行惭秽感到自卑,从而在刚升起搭讪念头的瞬间就又打消这种念头。

这一定是上苍钟爱、所谓钟灵毓秀的精灵。

精灵亭亭立在原地,顾盼生辉,如水的眼光带着期盼流转,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好一会儿,她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温柔又耐心,永远保持期盼和希望。

十分钟后,她的的视线里终于见到想要见到的人,眸子带上欣喜睁大,她朝来人连连招手。

那个穿身风衣、走路铿锵的比企谷大踏步走来,明明不怎么适合约会的衣服被他穿出别样的味道。

两人相逢在夏天的风里。

……"就她?"

不远处,摆在贵船神社门前的一家露天奶茶店门口,有两个全都戴着大太阳帽和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的漂亮女孩,身着便装坐在小圆桌边,

小圆桌上有奶茶和各种点心,看起来就像是早上供应给两人的下午茶。

两人隔着小圆桌相对而坐,在洁白的西式座椅上翘腿椅背,漫不经心的端起奶茶在手里,却没人喝。

“就她啊?那个女的。”

霞之丘嘴角勾起冷笑,遥遥打量真凉和比企谷。

“真好看真好看……可也就好看罢了。”

语气要多酸就有多酸,极尽嘲讽挖苦毒舌之能……可惜比企谷听不见。

“……”

雪乃隐藏在大墨镜下的眼睛偷偷瞥向比企谷那边,过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脸色认真地点点头,

“对,就她。”

雪乃对霞之丘轻声却低沉地说:“我的直觉和昨天的经历都同时告诉我,她一定是个可怕的女人。”

“所以我们来了,不是吗?”

霞之丘咧开嘴角,朝雪乃露出一个明明十分灿烂可就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笑容。

她说:

“我们啊,需要给那位支部长大人,”

“好好的把把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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