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行驶在路上,平稳踏实又迅疾如风,霸道的姿态如行走在他的国。

这种霸道的姿态放在平时阿本肯定是没有的,但现在不一样,他车上载的人,后驾驶座上的新任支部长大人要亲自奔赴兵荒马乱又危机四伏的诡秘战场了!

不知道比企谷支部长本人是怎么想的,反正阿本自己是热血沸腾血脉喷张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开的不是奔驰轿车,而是一辆背负重要使命的装甲战车,穿过枪林弹雨驶向最终的胜利。

协会办事,百无禁忌,现在阿本的的车上载的是伊拉克协会最大的“百无禁忌”,他觉得自己现在理所当然的要威武霸道起来。

——一句话,他入戏了,所以他燃起来了!

……可是后座的比企谷却没这种想法。

毕竟只是去扫清余孽而已,而且还是在全城搜捕的情况,他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参与进去。

像这种事情,以他第四阶段的实力和丰富的履历来讲,客观来说是有手就行,主观来说的话,有手就行不符合比企谷一向谨慎低调的行为习惯,那就用“问题不大”来形容吧。

反正,可以适度紧张,但要是连这种事情都像司机先生那样似的燃起来,那说起来也太丢人了,好像之前的那些经历都不存在过似的。

“嗡——嗡——嗡——”比企谷半闭着眼睛坐在车上,车身没有半点摇晃,只听见极其轻微的发动机沉闷有力还有点好听的声音。

前面驾驶座位上,阿本驱车驶出这片郊区进了城,这才打破车里的寂静。

“支部长,我们去哪?”

“去……”

比企谷想了想,作为总监督在总部呆了整整两天,他现在对巴格达内的鞋教徒分布可以说是门清。

虽然他没有被分配的扫清余孽的范围,可他的实力到底摆在那里,要是挑些特别好欺负的土狗鞋教所在的区域,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直到今天比企谷仍然可以坦然的说她怕死怕麻烦,可怕死和偷奸耍滑不是同一回事。

比企谷虽然自认为不是圣人也不是好人,可他在人生有限的十八年里,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和人生准则。

于是,比企谷说,

“去巴比伦罗纳塔酒店那边。”

巴比伦罗纳塔酒店……阿本心里有点困惑,这不是比企谷住的地方吗?他们不是去参战的吗?去那做什么?

这样的疑惑把阿本心里燃烧起来的热血浇凉了不少,可无论心里多好奇,阿本也不会问他不该问的事,只是照做,把车上的巡航地图设置成巴比伦罗纳塔酒店,朝着目的地稳稳的行驶。

去巴比伦罗纳塔酒店那边……这是比企谷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可他既不是回酒店,更不是提前去看看庆功宴布置好没有,他是正正经经地去扫清余孽,而且还是冲着全巴格达乃至全伊拉克最硬的一块骨头去的。

——说起来巧合的堪称不可思议,比企谷入住的巴比伦罗纳塔酒店的隔壁两条街上,就是守护者真教的总部据点。

为了啃这块硬骨头,拔掉这处被亚洲协会支部重点点名的伊拉克毒瘤,协会出动了足足四位第四阶段的“大人物”,且请出三件B级以上的收容物,还有一些第三阶段探员、消耗附魔步枪、附魔迫击炮、附魔手雷若干,还用了一些特殊的诡秘物品,这才没有阴沟翻船,顺利拿下。

就是这么块硬骨头,哪怕被拔除了据点,也很难说周围的地方就很安全……扫清余孽的时候,当然也是主力有多厉害,余孽就有多麻烦。

至于为什么一向怕麻烦也怕死的比企谷要在明明已经接近胜利的时候,主动选了这么个地方……

比企谷前段时间读书,读到康德说过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越来越历久弥新,一个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某种程度上,也许道德法则就是孱弱的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这片灿烂星空下广袤大地的唯一主人,而不是那些更加得天独厚天生异能的诡秘种族的原因。

至于放着自己应该去做的视而不见,放着自己的实力与义务装傻充愣,只去一些完全用不着他的地方美名其曰参与贡献……这种事情到底应不应该上升到道德法则的高度,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反正对比企谷来说,如果有人因为他的浑水摸鱼而死亡,如果事情因为他的浑水摸鱼、而让本来应该可以被他解决的事件祸害了别人,他一定于心不忍,心里不安。

……

……

路上,比企谷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诡秘世界的这些见不得光的鞋教组织,应该是有地盘意识的……他们的据点往往都有间隔的足够的距离,而在他们的地盘范围里,普通的诡秘人是比鞋教教徒更难过更低级的一层。

而这个胆大包天、给全伊拉克鞋教都招来灭顶之灾的守护者真教,在这次清剿任务中不出意料的展现出似乎足够支撑他胆大包天的底气:

三位第四阶段的大人物,还有若干诡秘物品……考虑到还有个在飞机上被比企谷杀死的副教宗,这就是四个第四阶段的诡秘世界大人物。

这个实力是毫无疑问的伊拉克第一,毕竟,如果不算分布在各地方支部的第四阶段,只看总部人数的话,伊拉克协会支部里,之前加上协会前支部长,从数量上看也就四位第四阶段。

——虽然鞋教的第四阶段面对协会手持高等收容物的第四阶段实在不堪一击,而协会的前任支部长又颇有打遍中东四阶无敌的趋势,两者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可无论怎么说,这份实力都意味着守护者真教绝绝对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鞋教,协会的资料也说明了这一点

……比企谷看过资料,这是一个传承了上千年的鞋教,在中东很多国家都留下过足迹,期间被协会发现并灭绝过几次,可隔上一两百年年,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死灰复燃,打着同一个旗号,宣扬同一个教义。

——所以这次协会才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隐秘的行动一具捣毁据点,并全力清剿余孽,势必不给这伙鞋教徒反应过来、在外面留种子的机会。

这是一个古古怪怪的鞋教,反正很厉害。

而这样一个强势且疯狂的鞋教,地盘意识肯定强的一塌糊涂,他们必然会压迫剥削当地的诡秘世界的普通人,甚至能不能容忍有不信教的外人都不好说。

那问题来了:早市怪人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鞋教徒?

比企谷闭着眼睛坐在座位上,陷入沉思。

早市怪人怎么敢出现出现在早市,而守护者真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头……这都是非常有趣的问题,值得比企谷细细推敲,仔细思考。

可思考来思考去,比企谷又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思考的必要了。

无论早市怪人是不是守护者真教的鞋教徒、也无论守护者真教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让他们传承了上千年依然强盛吗,甚至不用再管那个叫莱默的小偷到底偷了守护者真教什么东西,让守护者真教发狂到劫机。

一切的一切,从彻底灭绝守护者真教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无所谓了。

接下来只要再把逍遥法外的莱默和早市怪人捉拿归案,哪怕不审问都没问题了。

这招叫做不管三七二十一,如果谜团太多,就直接把源头搞死。

问题我解决不了,我还解决不了制造问题的人?

……

……

感觉时间快到了,比企谷不再闭眼——他怕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下车的时候反而没精神。

发动机沉闷低鸣,比企谷坐在车上,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着窗外。

看见窗外能看见的行人和排放尾气的车辆渐渐多起来,比企谷知道,自己从郊区而来,已经越来越靠近市区的繁华地带了。

快要六点了,天上的星星已经升起来,月亮与夕阳刚才还同时挂在天上,这会儿却只剩下月亮了。

红色的晚霞被夜色一点点替换,暮色越来越重,宁静的夜空和鸣叫的蝉一起组成炎热还有点风的夏夜回忆。

……这是很安静而美好的画面。

即使是异乡人,比企谷也一眼就爱上了这样的氛围,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因为这一眼孕育。

比企谷一定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景象,才心甘情愿地像现在这样、奔赴危险的战场。

……

……

又过了一会儿,比企谷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

手表、附魔锋利的匕首,压满附魔子弹的银灰色M1911手枪备用的四个弹匣。拥有种种特效的风衣穿的整整齐齐,各种功效的药剂带了一堆,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诡秘小玩意,对了,还有墨镜。

确认完毕,他已经全副武装……比企谷清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今天的比企谷八幡,依然足够谨慎小心。

……

……

“嗡……嗡……”发动机嗡鸣的声音渐渐小了,车速也慢下来。

比企谷看向窗外,看见巴比伦罗纳塔酒店醒目的霓虹大招牌,还有标志性的深蓝湖泊。

黑色奔驰停在距离门口有些距离的远处,比企谷打开车门自己下了车。

阿本也跟着下了车。

比企谷惊讶地问:“你下来做什么?”

阿本也惊讶了,“那您的意思是?”

“你可以回去了。”

比企谷低头抬手扶扶墨镜,晚风吹过,衣袂轻轻扬起,

"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阿本先生。”

声音低沉,在周围焦躁的蝉鸣里不急不慢的叙述客观事实。

“这,可是,”

可阿本突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比企谷的行动才刚刚开始,怎么突然就让他走了呢?他不是比企谷的司机吗?

“可我还要给您开车啊?”

“没事,地方就这么大,我有两条腿,哪儿不能去?”

比企谷没有给阿本拒绝和纠缠的余地,他抬起头,冲阿本点点头后直接干脆利落地转身过去,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同时朝背后挥挥手,

“这里不安全,你快些回去吧……或者直接去酒店也行,提前在那等着,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来了。”

“这……”

阿本站在车的旁边,车门都没关上,抬着头望向远方,久久不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刚才他自顾自的热血飞艇,然而他只是个拖后腿的。

他给支部长开车,又不代表他就是支部长。

他是废物,是拖累,只会开车的人,不可能上战场……他怎么忘了?

“对了,”

可是,就在阿本自我否定的时候,

远方比企谷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嘴边大喊,

“阿本先生!谢谢你!”

……阿本抬起头。

他看见远处的比企谷在那笑,他听见比企谷朝他大声喊:

“之前多亏了阿本先生的车,之后也要拜托你了!”

这声呐喊里的情绪真的很确定,是坚定的选择和由衷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阴云被突如其来的一缕阳光驱散的一干二净。

“……”阿本突然手足无措,翕动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了很多意义不明的词语,可又全都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给比企谷听,他甚至不知道该把双手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远方,比企谷掀起嘴角笑笑,深处右手冲阿本比划个大拇指,又摆摆手示意阿本赶紧走,这才转身继续前行。

这次,比企谷没有再转回来了。

“……”

阿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呆住了似的看着,看那道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的修长身影……他走的不快,但沉稳有力,他走的洒脱,不像奔赴战场。

阿本长久缄默,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比企谷远去,直到比企谷消失在视线里面。

……谁说比企谷八幡,不懂人心?

……

……

比企谷走过的这条街行人很多,不排除街上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混入其中,不过比企谷知道,他们必然跑不出今晚的巴格达,

每个城市都用各种方法戒严过了,没人能够逃过这张协会精心编制的天罗地网。

但是从这些普通人里面揪出小老鼠大蟑螂是个慢工细活,而且工程量堪称浩大,自然会有专门的人寸寸排查,比企谷懒得做那个,也做不来。

他决定先去据点坐在的那三条街,那边到底是鞋教徒所在的地方,即使据点被捣毁了,也保不齐那伙鞋教徒在周边的几条街有布置。

协会已经在那个总部附近的三条街里做过布置,灵子监控全开,闲人驱散符贴的满满当当,普通人要么远远离开,要么闭门不出。只有诡秘人才不受影响且感觉不到。

至于机灵的鞋教徒在屋里伪装成普通人的……还是那句话,会有专人拿着专门的仪器用着特殊的方法寸寸排查的。

比企谷来之前看过地图,知道那地方距离这边只有差不多五分钟的步行路程,他对那附近的地形烂熟于心,这会儿径直朝目的地走去,没多久就到了。

穿过大街,拐个弯走进一条小巷,环境突然一变,仿佛有人在这个拐弯施了魔法设了结界,拐弯外面的喧嚣与热闹戛然而止,转身换了天地。

清幽寂静的街上空空荡荡,暮色笼罩的街道上没有行人没有过车,只有几辆车停在路边,还有一具具尸体分散地躺在墙角,周围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昏暗的路灯下,这些尸体显得恐怖而死寂,夜色越来越重了。

——在符咒的作用下,没有普通人会向外面看,也就不用担心会暴露了诡秘世界,之后还会有人过来洗地。

不仅仅是那样,现在在这条巷子里,比企谷还可以随意开枪,枪声不会惊动任何人。

装聋作哑符,难得糊涂符,和闲人驱散符配套使用,可以让范围内的人都窝在家里,对家外面的事情听不见看不到,甚至智力都不知不觉地下降一段时间,对任何自己身边的异常都不会细想,觉得理所当然。

除了闲人驱散符是诡秘世界通用的东西,前两个符都是埃及协会的特产,后来在中东一带的协会流行,是只有协会探员才能用的好东西。

比企谷以前没见过这种符,第一次接触觉得很有意思。

说人话就是:在这里,可以任意地厮杀喊啥,甚至哪怕有女人这街上大喊自己要跳脱衣舞也没人会打开窗户看。

就像现在,

“哗啦啦!”

“唰——”

比企谷正走在安静而昏暗的的街道,地底下突然毫无征兆地钻出来个张牙舞爪的黑袍人!

那个瞬间,地面像水一样荡漾,他飞身而上,拿着把短剑恶狠狠地刺向比企谷的胸口。

——比企谷下意识后仰,表情惊悚而瞳孔紧缩。

是偷袭!这一剑来的突兀且毫无征兆。

比企谷和黑袍人近在咫尺,比企谷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黑袍人脸上狰狞丑陋的表情,甚至能看见黑袍人脸上扭动的汗毛,还有黑袍人张牙舞爪时嘴巴里呼出的恶臭且滚热的口气。

“真物:通晓。”

“真武!”

侧身滑步,电光火石间闪身躲过这惊险的一刺;反手掏枪,早就上膛的M1911精准而行云流水顶在冲来的黑袍人侧脑门。

黑袍人的身形在向地上坠落,地面已经又有些“水化”的模样,可比企谷的手一直牢牢跟着黑袍人的侧脑门,没有半点偏移。

“……”比企谷目光低垂,扣动扳机。

“砰!!!”

电光火石,顶针撞击火药,枪口激发火焰,附魔子弹带着一往无前的势能掀飞黑袍人的脑壳。

血花飞溅,几滴血溅到比企谷的银灰色风衣上,

直到死,他满是鲜血的狰狞的脸上都充满不可置信的表情。

“咔嚓!”比企谷回手转枪收枪,干净利落。

“呼!”比企谷在枪口上吹了口气,吹散上面冒的烟气。

战斗开始,战斗结束。整个过程用时只有2秒。

这个鞋教徒来势汹汹且尤其擅长偷袭,如果换个人一定会被他猎杀……可惜他遇到了比企谷。

杀死一个鞋教徒,看着面前鞋教徒的尸体,比企谷却没多高兴,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沉默。

他低头凝视黑袍人丑陋而狰狞的尸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陷入思索。

比企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从刚进这条小巷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现在,他看见这个黑袍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探员呢?

这条街上的探员呢?

比企谷眉头拧在一块,抬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视线在每一个角落里的尸体上都停留了一会儿。

扫清余孽的时候,据点周围封锁的几条街是扫清的重点,到处都有可能埋伏分散的鞋教徒,一不小心探员就有牺牲的风险。

就像比企谷遇到这个黑袍人一样。

可是,这个总部周围一共就封锁了三条街,这里就是其中一条,而且直接就是总部所在的那条街。

这个时候这里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才对,不说枪声像炮仗,起码路上也应该能看见一堆探员。

可现在,只有路上的尸体、安静的夜巷,还有昏暗的路灯。

还有在这条安静的街上埋伏的不知道多少的鞋教杀机。

这不应该,甚至可以说不像是正常的扫清余孽时的协会的表现。

……比企谷不自觉攥紧手里的枪,真物开启状态的他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猜想被他一一排除,他很快联想到一种概率高些的、可是很恐怖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恐怖的让比企谷紧抿嘴唇,表情严肃而难看,肌肉高度紧张。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如果,比企谷是说如果,

上交的报告其实是假的,是伪造的。

探员在清剿守护者真教的活动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强敌,可是他们的准备并不足够,以至于他们不是大获全胜,而是……全军覆没。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就算是“报告”里面,都有提到说遇到了三位第四阶段,该教会超乎想象的厉害

……那,给艾哈迈德递交伪造报告的又是谁?

还有街上的尸体,

“……”

比企谷转头到处看,看街边的尸体,看那些全都是浑身是血的黑袍人。

“嘶……呼……”他忍不住呼吸急促,于是迅速调整呼吸。

比企谷实在不希望心里的猜想成真,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猜测和疑惑:

……这些黑袍人,真的都是鞋教徒吗?

万一,其实是探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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