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的恐怖天马掠过天空,呼呼的破风声和唏律律的嘶鸣响彻长空。

比企谷问莱默:

“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吗?”

“是的,我的马车里永远有足够数量的淡水和食物。”

莱默回答了之后,比企谷就不再言语,两人都沉默地看着屏幕,各有各的思虑。

在马车的四周,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死寂的大地像一个巨人一般躺在那里,它狰狞而又凶恶,吉普车在它静静展开的躯体上沉默地驶着。

被吹动的沙子离地不过数尺,只有在被旋风沙暴卷起时例外,风从鲁卜哈利沙漠的西南部刮来。

不过还好现在的风却不大,只有一片片炙热的死寂与让人窒息的安静。

然而这就是所谓的沙漠,这里没有文学作品里想象的浪漫,反而活像人间的炼狱,永恒的孤寂与燥热到扭曲的环境毫无疑问不适合人类生长。

也许只有食蝎虫、蝎和蜘蛛这类的生命在这里生长,它们是自然的奇迹,即使这儿的生活要付出无比的毅力来使自己适应下去,它们依然欣欣向荣的生长,不像挣扎,反倒姿态安详。

无头天马就这么跟了吉普车一路,沙漠上行走几乎很难辨认方向,也没有关于距离的具体参照,比企谷、莱默还有胖瘦两个人就这么沿着不知道的方向走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多久,只知道走了很远,走了很久。

吉普车行驶到一处不知名且平平无奇的地方,唯一与之前一成不变的沙漠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沙面上多了一个古老的金字塔残骸。

……应该是金字塔吧,不知道来自什么时代的它实在是太古老了,古老到它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被风化,只能勉强看出大概的轮廓。

在五十度气温下的午后,只有炎炎烈日将残骸的影子照射在空寂单调的沙海上,时间在这里也凝固起来。

这些残骸经历漫长岁月依然勉强矗立,可以想象重二吨到十六吨的巨石近百块铸造了它当初的模样,现在却被风化的满是斑驳。

比企谷精神一振,扭头问莱默: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吗?”

“也许吧。”

莱默的回答含糊不清,比企谷没有深究。

尽管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然而双方都差不多心知肚明……应该就是这里了。

无论这里是不是下面两个人的最终目的地,至少这座金字塔的遗迹里面,一定有不属于普通世界的秘密。

比企谷推测,有75%的概率,这是一座关于诡秘的遗迹。

……军绿色吉普车在遗迹面前停下,比企谷和莱默的屋头马车月悬停在半空不再运动,上面和下面都陷入彻底的死寂状态。

在屏幕里看比企谷嫌弃看得不够真切,于是他又从拉开窗户里探出脑袋,五十度的滚滚热浪袭来,干燥与燥热的浪潮把他顷刻淹没。

荒漠深处,金字塔的残骸残缺破败,被死寂所笼罩,匍匐于黄沙之上,就像是从荒芜的墓地中露出的尸体残肢在那些长年累月被磨蚀的石块中。

在金字塔残骸的前面,似乎还曾经有过一些大型建筑,可这些大型建筑现在全部都被埋葬在沙海里面,只露出不到一米的遗迹,被风化的残破不堪,看不清从前的形状。

这残骸大概是很安静的,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可当军绿色吉普车停在金字塔前、胖瘦两人打开车门,脚步踩在金字塔前沙海的一刹那,这座金字塔好像鲜活过来,产生某种类似魔法般的无法名状的效果。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因为金字塔表面的样子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可比企谷直面金字塔的时候,就是感觉与刚才不一样了。

当胖瘦旁人踏上那片沙地的时候,比企谷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整个人莫名打个寒战,他的心里对金字塔突然感到没来由地恐惧。

好像有一种眼睛看不见的混乱而怪诞的气息在排斥比企谷,让他无法探究这里古老邪恶又混乱的秘密。仿佛这些秘密本就不应为人所知,也无人敢于问津。

比企谷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地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

……可是什么时候起的风?

比企谷想到这个问题,如果他没有记错,就在几秒之前这里还没有风,平静的一塌糊涂。

然而就在比企谷感到怪异的时候,风又停了,纷纷扬扬的沙尘回到地面,死寂与燥热重新将这里淹没。

这给了比企谷一种感觉,这阵风和金字塔莫名的、可能有也可能无的变化就是因为胖瘦两个人的到来。

当他们的脚步踏上这片沙地的时候,金字塔就会像他们敞开怀抱,以示欢迎。

比企谷的目的死死盯着下面的胖瘦两个人,他们这个时候就应该是要进入到金字塔里面去了。

可他们没有,超出比企谷的预料,他们在金字塔的外面驻足,甚至转身回去打开吉普车的后备箱,拿出东西放在沙地上组装。

……好像是木炭、烧烤架和食材。

“……”比企谷眨眨眼睛,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状况,然而下面的两个人就那么慢条斯理地在遗迹前开始烧烤。

组装、点火、升烟、烤肉……荒芜广袤且绝无人迹的沙漠上升起炊烟,油的味道和孜然的味道斜斜地飞上天空。

他们的动作自然且慢,不急不躁的模样让比企谷差点以为他们横跨全国,驱车一天来到西南鸟不拉屎的大沙漠就是为了这一顿沙漠风情的烧烤。

“他们怎么烧烤起来了?”比企谷错愕地扭头问莱默。

“这……”莱默托着下巴沉吟一会儿,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到饭点了?”

这是哪门子的理由啊……比企谷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能,是时候没到吧。”

莱默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提出正经的猜想。

比企谷觉得有道理,有些地方的开启,确实需要特殊的时间。

两个人带的原材料可真不少,牛肉猪肉羊肉鱼肉等等一应俱全,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

比企谷惊讶于两个人竟然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这实在让比企谷好奇。

难道是真的这么悠闲自在,还是说抱着断头饭的觉悟吃上最后一顿大餐,又或者在金字塔前面吃烧烤,是某种仪式的必备一环?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诡秘世界各种各样的仪式总是需要奇奇怪怪的东西和奇奇怪怪的行为,在不懂的人眼里看起来就十分怪诞。

两个人的烧烤一吃就是两三个小时,一直吃到太阳快落山,两人都还没吃完。

时值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一望无际的沙漠染得通红,与天空的颜色交相辉映。

比企谷和莱默远远看着这俩人吃烧烤,默默啃着莱默车上的全麦面包,做着探索遗迹前的最后准备。

莱默冷不丁突然开口,告诉比企谷一些事情:

“我说,比企谷少年。你知不知道,我们脚下的沙漠就是世界上很有名的阿拉伯沙漠的一部分?”

“知道啊。”

比企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古时候,人们称这片沙漠为“鲁卜哈利”,即“虚空”。而现在人们称那里为“达哈玛”,即“深红”。据说这片沙漠里,生活着许许多多恶灵守卫与致命怪物。那些自称曾经穿越过这片沙漠的人常常能讲述出许多沙漠里出现的难以置信的怪异奇景。”

“这是传说?哪里的传说?”

“这可不是民间传说。”

莱默耸耸肩,

“是流传于中东一带的诡秘世界的传说。”

“……抱歉,我好像还是不太能够明白你的这句话,和我们当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现在开始,比企谷少年,欢迎来到危险怪诞的深红世界。”

“什么?”

比企谷愣住,莱默果然知道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莱默最终直接了当的向比企谷提出忠告:

“虽然那个传说有些地方太过夸大,但这里确实埋葬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以请务必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然后从现在开始,以前方随时可能是地狱的警惕蹒跚前行!”

“……”

黄昏时刻的沙漠渐渐起风了,风声呜咽低语,像恶魔在耳边吟唱,沙子张牙舞爪地在天上漫无目的地乱飞,恐怖又瘆人的气氛渐渐爬上心头。

胖子吃完烧烤架上最后一串烤羊肉,他抬手胡乱一抹,权当擦嘴,然后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晚霞。、

西边残阳如血渲染天空,东边却若有若无的月亮已经升起。

胖子说:

“日月同天,血色横空。”

瘦子说:

“昼夜交替,逢魔时刻。”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

“……条件符合”

两人同时双手合十于胸前,低头异口同声不知道念了什么。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变化将下面的金字塔遗迹笼罩。

比企谷眼睛一瞪,立刻从窗户里探出头,仔细观察下面的变化。

那一刻,比企谷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天空的晚霞更加暗红,红的像天空留下血泪!

风突然没有了声音,天地之间倏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比企谷渐渐地什么也听不见……突如其来的!他浑身一哆嗦,他听见从天边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骆驼嘶叫的悲鸣越来越响,越来越高,整个的天空,渐渐充满了骆驼们哭泣着的巨大的回声,像雷鸣似的向比企谷罩下来。

还有马的嘶鸣从遗迹的地下传来,金戈铁马叫声纷乱,比企谷一开始还以为是莱默的无头马车,后来才发现那声音是从地下传来……地下的马嘶鸣和天空的骆驼叫相互呼应。

比企谷还看见,地上的沙漠开始流动下沉,流动的沙宛如一片海洋,深深埋在地下的建筑遗迹和不小一部分的金字塔都在退潮似的退沙中逐渐露出真容。

……它们在地底下沉睡了漫长的岁月,到底有多少年,也许连它自己都忘记了。说不定它只记得自己听到过地面之上的杂乱脚步声,听到过似有似无的驼铃声,还有人唱着忧伤的商旅歌谣。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光,突然有一天,它的眼前出现一片光亮,它被迫与上面的世界见面了。命运之盘就此运转起来,它从黑暗的地底下重见天日,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这是它古老的使命。

一声莫名的不知道属于什么动物的悲鸣之后,还有一声巨大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嚓”声后,本已经消失的风又重新吹起,从遥远沙海的天际线吹来,沙暴骤起。

沙尘暴在古老的遗迹巨石间肆虐,血红的天空模糊一片,沙漠边缘不再清晰,骆驼声、马声、齿轮生、风声混乱在一起,充斥比企谷的耳朵。

比企谷探出的脑袋已经非常难受,脸上鼻孔里耳朵里全是沙子,沙尘暴吹来的沙像几百把小刀似的割在比企谷的脸上。

……即使这种状态,比企谷依然竭尽全力地瞪大双眼,视线穿过模糊的沙尘紧锁在站在流沙之上的两个人身上,还有那座越来越高,真容显露的金字塔!

突然间,在天与沙漠相连的地方,一轮红日和一轮血月漏出了燃烧着的边缘,穿过已经消逝的轻微的沙尘出现在比企谷的眼前!

那座金字塔——

那座披着血红的光的破败金字塔——

它在沙尘暴的中间俨然犹如新生,比刚才高了两倍、二吨到十六吨的巨石166块拼成的古老却不破败的巨大金字塔不知何时悚然屹立在沙海之上!

在金字塔的前面,还有两个六米高的朱红色七头十角的恶兽雕塑,颜鲜活,形态完整,一点破败的痕迹也没有!

至于比企谷之前看见的那些破败的遗迹,就好像障眼法似的,又好像和刚才根本处在两个世界……就像有人拨调时间的指针,将时间回转,古老的建筑从神秘的时光长河中回到现实。

在兴奋到战栗、紧张到窒息的状态下,比企谷似乎感觉到从地表深处传来了音乐般的金属撞击声,欢呼着迎接天上那轮炽烈的血红圆盘,就像门农在尼罗河畔像致敬朝阳。

那声音不断在比企谷的耳畔中回响,让比企谷浑身燥热,莫名烦躁混乱又心情难以平静。

在这样的环境里,胖子阿沙路克,瘦子亚里巴哈,对视一眼,齐肩并步,走入金字塔的内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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