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可不像萨卡斯基那样死傲娇,被救了就是被救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是没有比企谷,自己这条命肯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家里的妻子和孩子都将失去依靠。

“比企谷探员,你一定就是比企谷探员了!”他欣赏的目光夹杂丝毫不加掩饰的感激,清冷的面色没办法保持,因为上面还有很多不解的惊骇,“我早就听大将说过你的事情,可是、可是、你的实力不是……”

亚洲协会支协会的探员都从资料上见过亚洲协会支部参谋长的照片,所以比企谷只是看了眼参谋长的长相就认出他的身份,向他敬礼,认认真真地回复说:“我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第四阶段。”

参谋长眨眨眼睛,“第四阶段?”

你是觉得我不是探员只是文职,就不了解第四阶段了吗?有谁家第四阶段能砍第五阶段的?

参谋长的目光瞥了眼比企谷一人出行,百鬼景从、妖气滔天黑气缭绕的恐怖模样。

……好吧,别人家的第四阶段也没这个阵仗。

现在这个样子的比企谷使人不由自主地敬畏和信服,一举一动都带着霸道与王者之风……让人觉得,无论是什么样困难的大事,如果是他在做都不是不可能。

“哦对了,”

参谋长很快回神,他又看向比企谷,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我有个问题,比企谷探员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您说!”

比企谷放下敬礼的手,意识到对方要说重要的事,脸色比刚才敬礼的时候更严肃:

参谋长的声音急促:

“刚才的那种实力,你现在还能施展出来吗?我是说,你还能继续和第五阶段战斗吗?”

“……”比企谷没先急着回答,而是低头看看自己没有握刀的左拳,看拳头握紧又张开,

他在心里问自己:

【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张开的手掌再次坚定攥紧成拳头。

“没问题。”比企谷抬头,严肃的目光里燃烧火焰,“我应该还能维持这种状态几十分钟。”

——参谋长的紧张不是没有道理,诡秘世界确实讲究公平法则,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先失去什么,每一份力量的获得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所以他很难想象,第四阶段的比企谷想要变成现在一看就很“不对劲”的模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超负荷维持了又会怎么样。

可他不知道百鬼夜行浮世绘本来就不是禁忌的术法,更不是超凡的秘仪,它就只是一种权限,是“魑魅魍魉之主、百鬼夜行的主人”与生俱来的权限,就像国王征税、将军统兵一样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如果非要说承载这份力量的比企谷有什么代价的话,那比企谷过去与八岐大蛇为敌、甘心舍弃生命让安倍晴明入主,还有诸如此类的在京都的努力,就是拥有这份力量的试炼;

而他要作为“王”,守护妖怪一族并在适当的时候带领他们前行,就是拥有这份力量的代价。

——不过,虽然比企谷确实可以坚持几十分钟,但那是最极限的用法,如果真的透支到极限,比企谷会在最后的十分钟里承受地狱般的、像是每秒钟都要死一次的痛苦,神经与精神都会受到不小的摧残。

这不是能力本身的代价,只是比企谷的身体、精神还不足以承载这么多份力量、这么多份期待那么久,过度的承载不足以背负的东西会压垮他。

等比企谷身体与精神进步的越来越厉害,所能承受的力量的强度和时间都会加强,最终甚至可以达到“百鬼夜行日常化”的恐怖地步。

在比企谷得到能力时心中涌现的相关知识告诉他,关于那个终极境地,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形容:

——以凡人之躯,平齐“妖神”!

“几十分钟……”参谋长深深地看了眼比企谷,“足够了。”

比企谷问:“您要我做什么?”

“那不是非常明显的事情吗?”参谋长抬手指向比企谷的背后,“你看那里。”

比企谷转头,顺着参谋长手指的方向看去。

越过一地流淌黑血的尸体和凄惨的探员尸体,越过武器的残渣和一地弹壳,越过狼藉的地面,比企谷看见熊熊的烈火包围成圈,将战场上最恐怖的三个怪物困在里面,爆炸与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激烈的厮杀难分难解。

萨卡斯基化作人型火焰在里面大杀四方,看得出来他完全能够压制对面的肌肉怪和石头人,可是化影刺客试不试钻出来给他狠狠一刀,让萨卡斯基必须时刻分心,因为让局面陷入僵持。

参谋长推推眼镜,冷静而客观地分析:“你师父他受了重伤,这样的局面是没办法维持太久的,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落入下风开始受伤了。”

“师父受了重伤?!”比企谷勃然变色,手里的拳头握紧,“我得做点什么。”

参谋长告诉比企谷:“他们的配合很不错,幸亏你杀死了那两个辅助,让他们身上的加持消散,这才让你师父压力少了不少……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能把局势掰回去,这就说明他的体力已经在下降了,你得去帮他。”

“我正有这个打算。”比企谷轻轻点头,右手握紧那把狭长的弯刀。

这玩意的手感还不错,轮锋利和坚固不比协会配备的制式附魔匕首差太多,可长度的优势就是匕首没有的了。

“事后找协会换一把武器吧……”比企谷想着,“如果我还能还有事后的话。”

“喂!”参谋长高声呼喊,朝外面火圈里悬浮在天上的人型火焰招手,“萨卡斯基,你徒弟来了,快放他进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人型火焰理都不理参谋长的话,自顾自地埋头战斗。

“他肯定听见了,但是不愿意放你进去。”参谋长幽幽地说,

比企谷眨眨眼睛:“我觉得是因为战斗而不愿意分心。”

参谋长却不这么想:“打开火焰圈对他来说相当于呼吸空气,这可不会分心……不过倒也不是那么不待见你,我猜他只是不愿意自己的战斗被别人分享,那意味着他老了服输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过去就好了。”

"什么?"比企谷在想是参谋长没说清还是自己没听清,“这么大的火焰圈,走过去?”

“对。”参谋长点头。

比企谷瞪大双眼,看看火焰圈,又看看参谋长,心想我不是刚救了你吗,为什么想要害死我?

那可是大将萨卡斯基释放的火焰圈,没看见那俩明显是以身体为专长的石头怪和肌肉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吗?他要是就这么走过去的时候,会被火焰活活烧成焦炭的吧?

“水火无情,但萨卡斯基有情……等火焰快要碰到你的时候,你的前面自然就有路可走了。”

比企谷觉得参谋长说的话有点道理,所以他决定试试。

虽然有风险,可他不能看着自家师父,堂堂圣人被几个宵小抓住机会活活打死,甚至他都不想让那三个怪物给萨卡斯基造成新的伤势。

毕竟之后还有个恐怖到不可思议的女人,除了萨卡斯基,他想不到战场上还有其他人能与祂正面碰一碰的。

……于是,比企谷迈开了步子,虽然不快,可却步履坚定地朝火圈一步步走去。

火焰掀起的热浪吹起风衣的衣角,人影在滔天的火光面前如此渺小。

可向火而去、逆向常人的坚定意志却让火势朝比企谷的反方向倾泻,像是连火焰都未知害怕。

“去吧,勇敢的创造奇迹吧。”参谋长破天荒般的轻轻勾起嘴角,

【如果是这孩子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接任以后萨卡斯基的位置。】

其实,如果换一个别人说那种状态还能坚持几十分钟,参谋长一定不会相信。

相比别人的言语,总是冷静理智的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更愿意相信这种话只是一个探员为了拯救世界而做出的逞强与牺牲。

可当比企谷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了那些换的时候,参谋长就相信了,而且他说的每个字参谋长都相信了。

因为参谋长在比企谷的眼睛里看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拥有这团火焰的人总是擅长创造奇迹。

那是执意为身后的人们开拓前路、一个人背负青天、挡住前面所有苦难的人才能有的火焰。

其名为信念之火。

……这样的火焰,他曾经只在萨卡斯基的眼睛里见到过,所以他一直都以为这样的火焰是萨卡斯基独有的,他以前有那么多的弟子,有马贵将的眼里没有,十三号的眼里没有,所有人都没有。

比企谷是第一个。

难怪萨卡斯基每次提起这个徒弟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骄傲满意的。

……协会大将,萨卡斯基在亚洲的庞大派系,可能终于要后继有人了。

……

……

比企谷步步前行靠近火焰圈,他已经可以清晰的闻见呛鼻的烟气和恶臭的硫磺味道,热浪的高温已经可以煮熟沸水。

走出山洞的时候,比企谷背后的百鬼就没有出现,却不是脱离了百鬼夜行的状态,只是经过最初的融合期,那些力量已经成功汇集在比企谷的体内,现在的比企谷比刚才的比企谷又强了两成。

走到火焰圈边上的时候,窜出来的火苗已经近在咫尺,充满危险气息的火焰让比企谷身上的每一个火苗都感到恐惧,人天生的趋利避害性让他下意识想要停下脚步。

【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里停下,真的可以吗?】

比企谷这么问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每个人的恐惧都不尽相同,如果把这些恐惧排列起来,可能七十亿人会产生七十亿种不同的恐惧。

——但是战胜恐惧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克服恐惧的本能,只有面对恐惧才能战胜恐惧。

于是,比企谷继续迈步,朝着火焰的圈子。

防尘防火且有不弱的防御功能的风衣像件普通的衣服那样,被烤的焦黑,烟气在上面冒出,眼看就要被点着了。

——下一刻,摩西分海,比企谷面前的火海从中间缓缓辟开一条道路,两面的火海高墙簇拥中间一条小小的捷径。

“……”比企谷想笑,但是没敢,怕之后被萨卡斯基打。

他只是说了句:“谢谢师父。”

虽然没人看得出来,可比企谷就是感觉,天上人型火焰的脸色是不是缓和了一点点。

一把刀突兀地从比企谷的身侧探出,恶狠狠地带着腥风砍向比企谷的脖颈。

——封禁内外的火焰圈有了破绽,游走在四面八方的化影怪肯定不会错过。

可比企谷早有准备似的,手里弯刀划过半空拉出一道清冷的弧圆,斩向身前的怪物。

刀光与刀光交错,一把刀与一把刀碰撞,转眼间乒乓交响十二刀。

比企谷一刀胜过一刀,眼里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烈,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暴戾。

怪物的压力越来越大,慢慢有了逃跑的念头。

“还不死?!”比企谷爆喝一声,信念的增强表现在力气上,身上的黑光越加浓烈,背后似乎有鬼影缠绕,弯刀阴风呼啸,呜呜作响砍向怪物的脑袋。

怪物抬起手里的弯刀,弯刀应声断裂。

比企谷的弯刀去势不减继续砍向怪物的脑袋,像是闪电霹雳一闪。

怪物只来得及错开脑袋,扭动身子,闪电就砸落在他的身上。

“嗤啦!!!”怪物的身体近乎腰斩,可到底还是没死,他扔下断裂的弯刀,一个转身钻到比企谷的影子里去。

地上的影子微微闪光。

比企谷稍一愣神,很快又回神,不再管他,继续前行。

他知道,那个能变成影子的怪物死定了。

……

怪物钻进影子里面去,只要在影子的世界他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那些力量足够修复他的伤势。

可他这次却感觉不到一丁半点力量的补充,他和这里似乎格格不入。

化影怪身上的黑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呆呆地站在影中世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所见所闻。

青色的火焰燃烧整片黑色的天空,使整个世界都呈现压抑的青黑色。

在化影怪的面前,有一个长而大的肃穆的红色地毯往前铺,红色地毯的尽头有几百级阶梯,阶梯的两侧侍立各色的怪物。

面若寒霜的白发雪女、恶毒的海怪牛鬼、红鼻子老头大天狗、白发赤角繁琐和服的罗生门之鬼、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黑白眼珠的百目、背后三米宝剑的赤面壮汉、用人头骨缠绕一圈佛珠的和尚、无头的操线师……

魑魅魍魉们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目光满满地都是不怀好意。

“……”化影怪的腿有点哆嗦。

目光继续向前看,在红毯铺就的阶梯尽头,有一个王座,王座上的两边有衣着华贵、英武不凡的羽衣狐与滑头鬼,王座上面却没有人在坐。

王座后面有一个巨大而恐怖、长着八个头的怪物,身形五彩斑斓且巨大如山脉,高耸入云的头顶还飘着八色的斑斓又恐怖的阴云。

他睁开如同“酸浆草”般鲜红的眼睛,充满恶意与邪祟的眼睛直视化影的瞬间,让化影怪的脑袋轰然炸响。

【这是……什么啊!】

化影怪的脑海只来得及这么想了这么一个思绪,就眼前一黑,永久失去了意识。

这个青色的影之世界没有因为外人冒失的闯入出现变化,没多一会儿就再次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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