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默这才意识到在他面前这个脸上有疤、不苟言笑的高大男人是谁。

大大大大大将、协会支部长萨卡斯基!以铁血无情出名的活阎罗大凶神!

莱默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比企谷虽然不讨厌看见莱默出糗的模样,可他也怕萨卡斯基直接给莱默来一记大火团或者一记神枪,把他烧的连骨灰都剩不下。

于是比企谷出声向萨卡斯基解释说:“莱默虽然是通缉犯,不过这一次,他是来帮我们的,。”

“嗯?”萨卡斯基眉头拧地更紧了,“协会什么时候需要一个通缉犯来帮助了?你不是最清楚这个男人犯过什么罪行吗?”

“我清楚……可是莱默的确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们离不开他。”

“依据是什么?”

“月神的黑土会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月神的黑土大概率是指炼金术士,而我认识的炼金术士只有他一个。”

“炼金术士……这可是个非常稀有的身份。”萨卡斯基点点头,“月神的黑土这种话,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是艾丽的预言。”比企谷犹豫了两秒,说道,“我之前曾经做过一个预知梦,梦见那个永不苏生的大神殿……当时我觉得有点这个梦不同寻常,找艾丽解了一次梦。”

事到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成真,验证了预知梦确实是预知梦,上报了也不算虚假消息,那关于预知梦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艾丽说,这个梦也许是普普通通的梦,也许不是……然后她就给我最近的命运轨迹做了预言。”

“预言这东西有时候准确,有时候只需要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先买右脚的临时转变心意,就能让命运的轨迹出现偏差。”

萨卡斯基对预言的性质进行精准的概括,

“不过既然既然你确实到了那个神殿里,那看来你的命运轨迹刚好是艾丽看见的那条……艾丽的预言在很多时候还是可以借鉴的,不然我也不会把她当做人才,把调她到总部去。”

比企谷点头,“是这样的。”

“现在说预知梦的事情倒也不晚……早些上报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没人能在毫无经历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硬生生猜谜,那种东西的解释实在是太多了……它甚至能解释成你出门吃了顿早餐的全部经过。”

看出比企谷深层次的不安的原因,萨卡斯基给比企谷带来宽慰。

“那也就是说,这个莱默对这次的事件很有用了?”萨卡斯基审视的目光看向莱默,让莱默浑身崩地笔直,战战兢兢。

比企谷解释说:“是的,他已经有觉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并因为一个女孩的存在,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原来如此。”萨卡斯基扫视莱默的全身上下,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地说道:

“那么,就多多拜托莱默先生了!”

这话比直接吓唬莱默更让莱默害怕,他蛮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不用拜托不用拜托,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萨卡斯基又说:"还有一件事。"

莱默像是被严厉的班主任上课点名的小学生,浑身一个激灵,立正站好回道:“您说!”

萨卡斯基冷不丁冲莱默鞠了一躬,莱默立刻吓得跳到一边,脸色比哭的都难看。

“之前我和我徒弟多亏了你的帮助,才不至于面对一个圣人……我承你的情,谢谢你!”

“啊这……”莱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传闻里凶神恶煞高高在上、让所有亚洲诡秘世界的人都敬畏不已的萨卡斯基竟然会对他说谢谢。

就是怎么说呢,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个人在他的印象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非常有违和感……可是再仔细想想,又好像这人就该是这个模样。

萨卡斯基直起腰来,又说:“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次事件之后,该奖的都会奖,该罚的也要罚,我不会手下留情。”

“……”莱默的表情变得像是吃了苦瓜一样。

其实萨卡斯基觉得协会不应该和一个通缉犯合作,无论这个通缉犯如何,这都会损毁协会的威信,而且非协会的诡秘人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和罪行,枪毙十个八个都不冤枉,他不觉得莱默会多单纯。

萨卡斯基背后的白色大衣上有他亲自提笔写的龙飞凤舞的正义二字,含义是绝对正义;

绝对正义的正义是协会的正义,是官方的正义,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除恶务尽的正义。

如果协会和一个通缉犯莱默合作,那这份绝对正义就掺杂了杂质,这是萨卡斯基无法容忍的。

可是最后萨卡斯基还是接受了这份合作,而且没有经过太多的心理斗争……这是因为在漫长的协会生涯里,萨卡斯基做过类似的不止一次的选择题,他早就知道这样的问题该怎么选择,也早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绝对正义还是那份绝对正义,这是萨卡斯基的原则且永远不会动摇。

——不过,拯救世界的理想的优先级高于绝对正义的原则。

所以当比企谷这么说了以后,当艾丽也那么预言了以后,已经走入困境的萨卡斯基觉得可以试试。

“对了,你等会儿把艾丽说给你的预言和我与参谋长说说。”萨卡斯基看向比企谷,“也许我们能给你提供一点建议。”

“好。”比企谷欣然答应。

心里藏着秘密很痛苦,如果有萨卡斯基和参谋长两个超级老前辈的帮忙,预言一定会有新的进展。

带着莱默走过去,参谋长在山洞里恭候多时了。

“欢迎回来。”他说。

一路走来,看见路边伏尸的探员们,萨卡斯基的脸色很不好看,内疚、愤怒且痛苦。

“还活着的就我们这几个人了?”萨卡斯基问道。

“如果不是比企谷来得及时,我也要交代在这了。”

“哼!”萨卡斯基愤怒地哼了一声,鼻腔里喷射出两条长长的火线。

参谋长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是那些怪物的优势太大了,我们的探员已经很努力了,你也已经很努力了。”

见气氛有些凝重,参谋长就跳跃到了下个话题……他看向莱默,目光里带些困惑。

比企谷忙向参谋长介绍了莱默,说辞和之前给萨卡斯基说的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参谋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现在就可以和我们说说艾丽关于你的预言了,希望我们能给你帮得上忙。”

“好。”比企谷向参谋长和萨卡斯基叙述艾丽关于他的预言与建议。

“等等。”参谋长抬起手,他转头看向莱默,静静地注视着他。

莱默眨眨眼睛,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好吧好吧,我明白,我明白,我这就到一边去,保证绝不偷听。”

他转身走出山洞,在比企谷等人的视线里越过狼藉的地面与满地的尸体,走到漆黑悍马那边站着。

“很听话的孩子。”参谋长嘴角露出微笑,他喜欢聪明人,交流起来不会费力。

萨卡斯基竖起一根食指,食指上闪耀一缕小小的红色火苗,火苗脱离食指到地上燃烧,成了一团不需要木柴的篝火,堆在山洞门口。

“隐秘的篝火,可以防止秘密的外泄。”萨卡斯基看向比企谷,“现在你可以说了。”

比企谷感慨萨卡斯基和参谋长不愧是大前辈,做事滴水不露。

“之前我做了一个预知梦,当时艾丽说……”

不仅是预言,还有艾丽对他平时要注意的细节的提示,比企谷也都一并说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前面的一些预言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比如说王不见王……”

不仅是那些信息,比企谷还把自己整理好的思路与猜测都告诉他们,希望这两位大前辈能够给自己一点有用的建议。

“……可是还有一些我至今没有头绪,比如说那个已经找到宝剑的英雄到底是谁,他的宝剑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比企谷一直苦恼的问题,

“虽然这可能有点自大,不过我的确怀疑过是不是我自己,但这种事情我也说不准。”

“还有就是,月神的黑土和英雄的宝剑要如何像预言里说的那样结合起来?”

“……”萨卡斯基和参谋长对视一眼,不知道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信息,反正比企谷是没看懂他们眼神的意思。

“抱歉,我们可能不能像你以为的那样,给你提太有用的建议。”

参谋长摇摇头,说的话让比企谷有些失望,

“果然预言这种东西,除了被预言的本人以外,我们这些外人即使听见也没什么用。”

参谋长平静地推推眼镜,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感到失望,甚至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我们不是你自己,对你经历过的每个细节,对你身上的秘密都不了解,也就完全没办法从哪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方法的预言里看出什么东西。”

“我们只能告诉你月神的黑土确实可以解释成炼金术士……以及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肯定地说的是,这里所说的英雄,应该就是你本人没错了。”

嘴上说“应该”,参谋长的面色却显得很笃定。

“是我?”比企谷感到困惑,不明白参谋长信心的来源:“为什么参谋长可以确定是我?”

参谋长还没说话,萨卡斯基倒是帮他解答了:

“因为你最擅长创造奇迹,而英雄也是;你常能取得胜利,而英雄也是;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即使别人反对……英雄也是。”

萨卡斯基的声音低沉且认真,一字一顿地说,“有些时候你热血上头,总觉得事件都可以由你一个承担,这样的你简直蠢得透顶……可英雄也是。”

“……”比企谷觉得很尴尬——被夸的尴尬。

他哪有这么好,而且哪有这么蠢。

比企谷八幡?热血上头?蠢得透顶?英雄?

别闹了。

谁不知道他是绝对精致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然而就连参谋长都点头附议萨卡斯基的话,他早就从各种资料上了解分析过比企谷的为人:

“是这样的,你的身上具备成为“英雄”的一切特质。而且无独有偶,你正和莱默、这个应合“月神的黑土”的男人同行,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明。”

“高举宝剑的英雄会和月神的黑土结合——你们现在不就是在合作吗?这不就是预言吗?”

“啊?不是不是。”比企谷连连摆手解释:“可我是因为预言才和莱默同行的,而不是……”

参谋长摊开手,平静地说,“你以为你是因为预言才和他同行?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因为预言和他同行的时候,你就因而成了预言里的人?”

“——也许你看到预言,为预言而行动本就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步呢?”

比企谷从没想过这种说法:“这……”

“就是这样,预言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在大多数时候,你知道和不知道预言其实没有差别,为了预言而做一些想改变预言的事情,反而会让本来无关的事件偏离向预言既定的方向。”

萨卡斯基点头,又说了句关于预言的题外话,

“所以我得说,你以后知道什么疑似预言的东西,你觉得特别重大的就上报,如果没有必要也不用上报,只要在找艾丽解梦的时候让她进行日常预言备案就好……不然那只会让负责的探员们更投鼠忌器,最后的结果反而不好。”

萨卡斯基不忌讳预言,不然也不会调艾丽去总部……可他又不喜欢预言,所以他从不找人占卜自己的事情。

就像连艾丽自己都说,最好不要找她占卜出任务会不会成功、爱情事业能否顺利这样的东西,占卜了很多时候还不如不占卜更有希望成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只负责鉴定东西,提供命运指引的注意细节的建议。

而且永远不排除预言被某些收容物或是怪异的存在无意间影响的因素,命运永远永远是最没有办法把握、最多变莫测的东西。

——所以协会大多数知道这个世界有怪异有鬼,但五成的人都不信命,这五成人里面的八成人都讨厌预言。

比企谷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萨卡斯基一丝不苟的脸上表情严肃,他认认真真地对视比企谷的眼睛,说:

“还有,我并不完成赞成参谋长说的一句话。”

“嗯?”参谋长平静的目光转向萨卡斯基,问道:“哪句?”

萨卡斯基说:

“你刚才说比企谷具有成为英雄的一切特质,这句话我不赞同。”

比企谷非常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他可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特质。

“与其说是英雄,比企谷的话,不如说是愚者。”

萨卡斯基又说:

“虽然说英雄和愚者只有一步之遥,或者说英雄就是愚者,愚者才是英雄。”

“但愚者和英雄并不能完全划等号。”

“在古代,人们通常把英雄叫做英雄,却把弑神的、最高的那类英雄予以另一个专门的称呼——愚者。”

“这一次,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力量接近巅峰状态的邪神,比你以往遇见的任何一次事件都要凶险,你会成为那样的愚者吗?”

萨卡斯基期许的目光看向比企谷:

“——我拭目以待。”

“……”因为想吐槽的地方太多而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比企谷欲言又止,一脸无奈。

“虽然我真的不觉得我有资格承受师父和参谋长那么多的赞誉……但我会尽我所能,努力一把试试。”

“好。”萨卡斯基点点头,想了两三秒后说,“既然预言里都那么说了,既然你也打算做了,那我阻止你过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萨卡斯基一改之前的态度,

“我会支持你的行为,不仅是我,现在所有在战场上的亚洲协会的探员都会配合你的行为,我会给你创造接近邪神的机会,整个战线上的探员部队都会加大猛攻力度,掩护你动作的同时给你撕开一个口子,放你进去到永不速生的大神殿去。”

“这……”比企谷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一阵喧嚣。

萨卡斯基和参谋长和比企谷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地走出去看。

一地狼藉的外面,莱默正转头看向发出声响,一片烟尘的地方,两腿有点哆嗦。

一只全副武装的机械化大部队开着装甲车、防弹带车载机枪的吉普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速赶来,杀气腾腾,雄赳赳气昂昂。

“我们的援兵到了……虽然现在已经暂时不需要了。”参谋长砸吧下嘴唇。

萨卡斯基抬手指向那只驶来的大部队,忽然对比企谷说:“那些人是你的了。”

“再补充点人,我会给他们配备最好的武器装备,凑一只两百人的探员部队,交给你指挥。”

比企谷一脸茫然,对突如其来的权力有点猝不及防。

萨卡斯基看向比企谷的表情满是严肃,像是要交给比企谷某个重大的使命:

“比企谷探员,你将带领他们深入腹地,越过最危险的境况,把邪神的脑袋带回来。”

“而这个计划的名字,就叫——

愚者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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