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说什么?”

比企谷眨眨眼睛,“我没听懂。”

他逐渐意识到,萨卡斯基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恐怕是一些并不轻松的东西。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可又没有办法简洁地说,所以你要耐心的听,细细地琢磨。”

“……毕竟,这可能是你至关重要的命运转折点。”

萨卡斯基把这件事讲述的很严肃,让比企谷的脸色跟着紧张和严肃,浑身上下的肌肉和神经都开始紧绷。

“好,我明白了。”比企谷认真点头,“您说。”

萨卡斯基轻轻开口:“你还没忘记自己之前被命运标记的事情吧?”

“当然不敢忘……可是在伊拉克这片土地上摆脱标记的机会,已经被我亲手放弃掉了。”

比企谷抿起嘴唇,

“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是这样吧?”

“嗯,从此以后,你的体质决定了你会不由自主地朝周围的事件奔去,如果周围刚好有事件,哪怕这件事完全和你无关,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参与进去

……我知道你不怕这些,也做好了觉悟一一面对,可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真要是那样下去,等你以后走的位置更高,要处理的事情更危险,早晚是要出事的……除非你这辈子都远远地不靠近日本。”

萨卡斯基毫不掩他的想法,坦然直说,

“可我现在是把你当做我的继承人培养的,你的潜力不容许你的身上出现这样巨大的硬伤,何况这么重大的限制不能出现在一个高位的精英探员身上,否则会被找到太多种办法针对。”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

比企谷轻轻低头,萨卡斯基说的他也知道,他当然知道身上背着救世主标记的人,是没有办法继续做救世主的,也知道这样子是绝对没办法在探员的道路上走的安稳的,所以当初比企谷才会直接飞去伊拉克做空降支部长。

可是当初巴比伦降临的时候,他没得选……

比企谷声音有些低沉,

“这是我自己选的,如果以后的道路就是这样了,那我也只能到坦然接受,并且愿意服从协会的安排。”

“你不用急着灰心,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萨卡斯基的鼻息冷冷哼了一声,话语在这里停顿一下,使比企谷抬起头,眼神里带上不可思议的期待,

“可,也不是全然没有转机。”

“!!!”比企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倾听,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总部的最高层们商讨了这么久,最终找到一条也可行的方法……可是这个方法极度危险,而且非常困难,并且不能保证百分百奏效。”

“——然而这的确是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甚至与其说是机会,不如说是孤注一掷地赌博。”

“什么?!”

比企谷的心脏紧张提起,逐渐屏住呼吸。

萨卡斯基轻轻眯起眼睛,压抑的流火在眼睛里酝酿闪耀,越涨越高,

“如果你因为过往力挽狂澜的经历才被命运标记为救世主和英雄。”

“那你该做点什么,才能被命运遗弃?”

……萨卡斯基没等比企谷回答就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扮演一个被命运遗弃的人,最后被放逐到被命运遗弃的地方去。”

“我有些听不明白。”比企谷似懂非懂,可心里莫名紧张,“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

萨卡斯基没有卖关子,这也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他的语速很快,甚至越来越快:

“你的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举世皆敌的人,最后被世界击败,以被命运抛弃之人的身份放逐到被世界遗弃的地方……这样以后,你就从命运的视线里消失,祂就看不见你。”

“慢慢的,祂就把你忘了,你也就可以出来,恢复过往的身份了……确切地说,是更进一步,从此身上再没有限制,海阔天空。”

比企谷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听起来,很危险也很刺激。”

“何止是危险,简直就是疯狂!”萨卡斯基瞪着眼睛提高语调,直截了当地说,“到时候你需要找个机会叛变协会,之后我们会想办法给你安上反协会危机世界的罪名,然后在全世界范围以最高规格通缉你。”

“最关键的是,这个计划的真相只有协会五大将、总参谋长和总帅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清楚具体的真面目,所以到时候追杀你的协会探员们,可是正正经经地在认真追杀你。”

“要想成为一个被命运遗弃的人,首先就要与世界为敌。”萨卡斯基直视比企谷的眼睛,好像要穿过他的眼睛直接看穿比企谷这一刻的内心,“你会举世皆敌,除了被抓捕,你还有80%的几率被探员们在战斗中不小心杀死。”

“……而如果那样的话,你的死可就一文不值了,这和在拯救世界中战死可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我们能够让整个协会配合你演这出戏,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可能性赌上这一切,去和命运、甚至是这个世界干上一架,疯上一把。”

“……这到底是什么鬼主意啊。”比企谷沉默了半天,咬着牙憋出这么一句。“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没错!”萨卡斯基干脆利落的回答打破比企谷的幻想,“只有这一个办法。”

比企谷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协会大将、他的师父萨卡斯基竟然告诉他说,你要和世界为敌,和整个协会为敌,你最终会被协会放逐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来之前还在快快乐乐过生日,来的时候也只觉得平常,甚至只随便找了个借口和小町说出来一趟……现在却猝不及防地让他举世皆敌,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也太突然了……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让比企谷不能适应,不过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萨卡斯基昨天让他好好过生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了。

还有那个办法……那是只有疯子才能想出来的、太疯狂太荒谬的办法,听起来没有十年脑血栓都想不出来这种蠢主意。

——可协会本来就是被一群疯子把持的最高暴力机构。

——可诡秘本身就充满荒谬,一些看似荒谬的扮演,却恰恰契合诡秘的规则,起到某种神秘的仪式效果。

“这个主意简直太疯狂了……而且能得到的东西和要承担的风险根本不成正比。”

“是的,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萨卡斯基点点头,“我们几乎全都是像你这么想的,所以这个计划才迟迟没有真正的决定出来……可这又的确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摆脱标记的办法了。”

“所以我们才最终决定把这个计划拿出来,告诉你,然后让你自己选择。”

“……”即使是在萨卡斯基面前,比企谷也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比企谷太清楚协会通缉令的厉害了,那是可以让无法无天的“伊拉克小偷”默都惶恐不安的东西,是让整个诡秘世界闻风丧胆的东西,而比企谷将要面临的只会比莱默面对的那个难对付一百倍!

协会制霸诡秘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或者组织能在协会面前掀起大风大浪,让比企谷一个人去面对这么个组织,那和送死没区别……更别说还有八成的可能性,在反抗的过程中被探员不小心击毙当场。

就像萨卡斯基说的那样,要是就那么死了的话,是最不值得的死法。

说实在的,比企谷真不想去,他横看竖看,都不想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冒这么大的险。

——他才安逸了几天啊?

……可这又是唯一的办法,是比企谷摆脱命运标记、做个正常探员的唯一机会,是协会思来想去所能想到的最后办法。

简单点的办法,不是没有,可比企谷当初自己放弃了。

“你可以选择不去,没有人强迫你,甚至我们都能够理解你。”萨卡斯基又说,“但这个标记就将永远伴随着你,不会消失……协会就必须考虑找一个合适的时候把你调出日本,从此这辈子都回不去日本,你必须做好这种觉悟。”

“你以后还是会作为探员,平常这个标记不会影响你的升迁,只是你再也没办法成为我的继承人,并且你不能走进协会真正的高层之中。”

“……不过不能进入真正的高层其实也没什么,至少你不必与协会为敌,不会憋屈地死在协会探员的手上,更不会被流放到那个其实比与世皆敌都更可怕的‘被遗弃之地’。”

萨卡斯基低沉的声音柔和了一点,

“——坦白来说,我必须承认,在这个时候,保留标记才是明智的选择……伊拉克之旅本来就是唯一的机会,我们看似在这个唯一办法之外又找到了一个办法,可是这种办法虽然有,却不如没有。”

萨卡斯基很客观的把两种选择的后果分别摆给比企谷看。

“……不过好处与风险并存,假如你能洗清标记成功归来,那我到时候可以直接做主,你将成为我公开的指定继承人,只要你顺利成长起来,你就是亚洲协会下一任支部长,甚至总帅那边也会酌情把你列入以后的总帅候选人的位置上去。”

“……”比企谷还是在沉默。

萨卡斯基说的每句话都被比企谷听进心里,这个师父再次丢给比企谷一道非常艰难的选择题。

他确实在伊拉克直面巴比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此生都被命运标记纠缠的准备,也做好了从此不断被卷入麻烦里面的觉悟……他知道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无法处理应对的麻烦里面,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时刻准备着。

……可他虽然做好了准备,如果还有额外的机会能改变那个该死的命运标记的话,他曾觉得自己一定会去试试。

毕竟他不想被命运阴死,更担心出现因为自己经常卷入麻烦而牵连自己的战友甚至家人可能性。

——而现在,机会来了,他却停在原地抽踌躇不已。

看起来无论是哪一条都是死路,只是一个死的更早,却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另一个看不见希望,却能死的晚上一些。

至于出国去日本——说实话,一辈子都不让一个人回故乡,是对这个人最大的惩罚。

比企谷的亲人和朋友都不太多,却全都在这片土地上……他舍不得。

“是继续做命运钟爱的救世主,活在这个世界上慢性死亡,领略更多生活的风景,”

“还是深入地狱搏一线生机,九死一生试试能否涅槃归来,”

萨卡斯基如同炙热滚烫的岩浆的视线和比企谷对视,低沉询问的声音显示他这个师父的复杂心情。

这位大将今天大概是真的很纠结,甚至没有抽他最爱的雪茄。

虽然他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场,可那是作为上司、作为大将说的……然而在心底深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听到比企谷说出什么样答案。

“做个正常人,还是成为疯子。”

“告诉我,你选哪个?”

……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