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你做出的决定不一定是最明智的决定,但最符合我们的期望……就像我们希望看见你一步步成长、站在协会乃至整个诡秘世界的巅峰一样,你正朝着那个终点大踏步而有力地坚定前行着。”
——话是这么说,可萨卡斯基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多么畅快的表情,他甚至变得更严肃了,活像是死了儿子沉默不语的老头,一点没有活跃激昂气氛的意思。
他的心里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期待比企谷做出这个选择,在内心深处,他的理性和感性激剧冲突,公心和私心强烈碰撞。
现在他的公心依然大于私信,理性依然盖过感性,可被压制的东西不代表没有,感情缩在角落不代表不能闹腾。
如果长远的去看,萨卡斯基知道当下的这个选择才是快刀斩乱麻的正确选择,在早晚都要死的绝境中选择了有一线生机的那个……可站在师父的角度上,让他来问比企谷做出选择,让他看着比企谷选择步入地狱,和让他亲手送自己的徒弟去死有什么分别。
——就像当初他亲手送走有马贵将那样。
萨卡斯基也是人,他的心也是肉长得,尤其是刚刚失去了有马贵将没多久的时候,遇见这种事肯定会觉得难受和压抑,甚至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在心底的最深处,也许他宁愿比企谷选择的是逃避后的慢性死亡,虽然那样萨卡斯基一定会露出失望的复杂表情,可是在心底里的却能松上口气。
……至少那样比企谷的死亡能来的晚一些,至少比企谷能再多看这个世界好久,至少,比企谷死亡看起来和他萨卡斯基的关系没有那么大。
偶尔萨卡斯基也会想一个不该是协会大将该考虑的幼稚问题……是否他就是这么个天煞孤星,只要是和自己亲近的人就会出事,不得善终?
比企谷看出来萨卡斯基的意思了,和师父不一样,比企谷既然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想它了,因为那样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他已经可以朝前看了。
挠了挠头,比企谷甚至反过来安慰师父。的
“师父在纠结和难过些什么呢?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比企谷竖起大拇指,嘴角轻轻勾起——他其实不想笑,可他觉得自己要是笑了萨卡斯基能好受一点,所以他就笑:
“男人做出的决定是没有办法更改的,所以一旦做出决定了,就得把这件事朝乐观的方向去想才行。”
“所以我会走出来,师父,我答应你,”
比企谷收起笑容原地立正,用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向萨卡斯基承诺:“我一定会从那个地狱里面活着回来的。”
“……”萨卡斯基有所动容,最后长叹口气,冲比企谷点点头,“好,八幡,一定记得你今天的承诺!我等着给你嘉奖升职。”
其实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承诺或誓言都是没有办法兑现的,可即使是这样,承诺或誓言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
——因为可贵的不是承诺,而是许下承诺时虔诚的心。
“……对了师父,”比企谷又问,“请向我详细介绍这个监狱的情况,我需要得到它足够多的额资,好让我知道我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本来带会儿会发一份资料给你,让你在这里看完记住了再把资料销毁的……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简单地和你说说其中的重点注意事项,顺便说一点资料上没提到的一些小细节,希望能给你点帮助。”
比企谷躬身认真倾听,“您说,我仔细听。”
萨卡斯基说:“地狱的构造十分复杂,形似上宽下窄的漏斗,合计上下9层空间,前面的分类比较粗,越到后面分得越细。理论上越往后的人犯下的罪行就越是不可饶恕,所以关押的罪犯也就越是厉害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说有罪犯犯得罪行性质稍微轻一些,可实力却很强,不过那样的人数量比较少。”
“第一层地狱关押的是罪恶深重却有研究价值、不方便让他去死的邪教徒,第二层地狱关押的在诡秘世界里犯下邪淫罪的难以对付实力高强的大罪犯,第三层地狱关押的是犯贪食罪者,这类人通常都曾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贪欲几乎酿成大祸。第四层地狱关押的是犯吝啬罪者和犯浪费罪者,当然,这些也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吝啬与浪费。”
“这些都属无节制罪,也是较轻一些的罪行,只是他们这些非法的诡秘人都属于进化的方向和能力比较特殊,十分具有研究价值,所以协会就把他们收押起来,对他们的价值加以发掘利用。”
“……这四层里面,除了个别人抵达到第五阶段以外,其他人你基本上都不用特别注意。”
萨卡斯基顿了顿,“五层地狱以后对罪行的划分逐渐模糊,实力的区分却逐渐明显,地形构造上和之前的单调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前面四层地狱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第五层地狱却以一片规模无边无际的大沼泽为核心,也就是斯提克斯沼泽,经过沼泽可以抵达一座名叫狄斯城的城堡,那里是第五层地狱和第六层地狱之间的分界点。”
“第六层地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渡点,因为在第六层地狱的下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里面有无数幽魂怨灵出没,天然隔绝了六七两层。”
“从深渊下来以后进入第七层地狱,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划分越来越细,单单是第七层地狱就分为了三环,”
“第一环要格外注意一条名叫费列格通河的河,这是一条发光的河,必须永远跟着河流走,只有在这条河边的人才不会被头顶上深渊的黑暗吞噬,绝对不能过久远离费列格通河。”
萨卡斯基郑重其事地提出警告。比企谷牢记于心。
“继续向下走,第二环和第三环里一环比一环危险,但是却没有了费列格通河也没有被深渊吞噬的风险。”
“第七层和第八层之间隔了一个很深的悬崖,从这里可以乘坐一只怪兽,从第七层下到第八层去……这一层划分的更细致,整个第八层直接被分为十个恶囊,且每个恶囊都有一定的来头和故事。”
“比如说第八层地狱的第一囊里面曾经有希腊神话中的伊阿宋尸体遗留,协会在刚开发地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并付出很大代价才把这具尸体运走,但他尸体上遗留的尸毒、诅咒和一些怨毒没有办法被取出,你要小心这片土地上的一些食物、水乃至生活用品。”
“再比如说第二囊里曾经有塔伊斯的灵魂沉眠,至今仍有它的遗毒存留,危机四伏……而且这一层的人们都浸泡在粪便里,这对你来说是个考验。”
“……”比企谷瘪起嘴,心里咯噔一下,表情怪异。
萨卡斯基无视比企谷的表情继续说道:
“第三囊曾经被协会关押过隔壁教会里堕落进恶魔怀抱的教皇教皇尼古拉三世,所以整个第三囊都弥漫恶魔的臭气,有引人堕落的作用,你需要小心这些气体。”
“第四囊里要格外小心堕落的预言者这个群体,他们盘踞在这一层成为这里的主流群体,是一群陷入疯狂、走岔了路的占卜家们,然而他们和正常的占卜家,是绝对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第五囊里关押了大量违法的超凡非人种族,其中原初吸血鬼、月魔人、古代幽魂这三股势力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地头蛇。”
“第六囊里曾经被协会关押过著名的“伪善者该亚法”,他曾被誉为是犹太人里最接近神的大祭司,后来因为爱世间的荣耀大过神而叛教被处死,可他在九百年前复活降世,被协会重创抓捕,最后被磨死分解在这一层……也因此这一层里面有不少《圣经》曾记载过的难缠怪物,你需要小心他们奇诡且防不胜防的能力。”
“第七囊、第八囊是两个庞大的幻想世界,身处其中像是来到了完全不同的、安静祥和的异世界里一样,但你需要时刻牢记这些都是虚假,你只需要找到虚假世界里的真正的人就可以。”
“后面第九囊、第十囊等等……”
萨卡斯基的讲述到这里顿了顿。
“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就要被关押哪一层,或者是第八层的那一囊里?”
比企谷询问道,他总觉得萨卡斯基说的内容里面哪里怪怪的,可又不说上来是哪里违和。
“不是。”萨卡斯基却摇摇头。“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因为你并不会被关押在特定的哪一层里。”
“那是……”比企谷的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座监狱虽然分层,可你要是在哪一层里‘表现突出’,是可以升层的……我是说继续向下关押。”
“按照仪式的要求,你要从地狱一层走到地狱九层去,这么走上一圈全经历一遍……这和你当初在伊拉克里要呆满足够的时间,走遍足够的路程是一样的道理。”
“一路上并不容易,可以预见的是,你会见到从前闻所未闻的生物,面临从前想象不到的环境,最后遭遇不可思议的艰难险阻和生死大敌。”
萨卡斯基的回答让比企谷的一颗心不断哆嗦,表情越来越像吃了屎似的,又像是在便秘。
“你的旅程将会十分精彩,百分古怪,万分危险。”
“——这些就是地狱将会带给你的终极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