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停住脚步,尬在原地,下意识把拎着的文明棍放在身后,想了想,又拿出来:
“……”
该死,忘了还有个小町呢!
他到不担心小町会因为这身装束胡思乱想,可是这太尴尬了……他现在甚至连两只手都好像无处安放一样,放在那里都觉得别扭。
这就是社死现场吗。
比企谷的大脑在这一刻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运转,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回答。
“嗯,穿成这样是任务的需要。”比企谷面无表情地点头,看起来十分镇定的样子,语气不慌不忙,“做任务的时候要做点伪装,我扮演马戏团里的魔术师。”
小町立刻就眼前一亮,“啊,是不是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乔装打扮,跟特工似的?”
“没那么厉害,多的细节我也不方便说。”比企谷摆摆手,“只能说懂的都懂。”
不愧是他,撒起谎来这么自然,急中生智起来天衣无缝没有破绽。
“那,你的那个什么任务,真没危险?”小町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老问题,有点狐疑,“你都得乔装打扮穿成这样了,怎么感觉跟要到一线去似的。”
“你不会把现实当成电影了吧。”比企谷无奈地摊开双手回答说:“真没危险,你就放心好了。”
“那,行吧,反正你可得照顾好自己。”
“嗯嗯。”比企谷认真点头,“那肯定的。”
他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忽悠过去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小町又冷不丁地出声,
比企谷又紧张起来了。
“什么?”
“你出差都不拿行李的?”
比企谷心里松了口气,有懊恼自己的疏忽。
“——啊对,该死的,我怎么差点忘了这个。”
比企谷在小町面前做出深吸口气,一阵后怕的模样,。
“我这就回去拿。”
他立刻提着文明棍去卧室拎了个行李箱出来,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嘟囔说,“我就说着急起来容易忘事吧,果然是这样,这不,差点就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比企谷当然不需要拎着行李箱去逃亡,但他至少得在小町的面前拉着这个其实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出门……只有这样小町才不会觉得奇怪,不会觉得奇怪也就不会担心。
小町看起来很高兴自己帮到了比企谷,然后她穿上拖鞋站起来。
比企谷眨眨眼睛,“还有事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
“什么?”
比企谷心里紧张起来,脑海里开始认真思考他还有哪里有疏漏。
“就是,emmmmm……”
小町欲言又止了几秒钟,把比企谷搞得更紧张了,他可不想让小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
“嘿嘿。”小町傻兮兮地笑了下,脸上好像难为情地稍微红了些,“虽然怪是怪了点,不过说实话你的衣服还怪好看的。”
比企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一阵暖流涌过,他哭笑不得,可嘴角挂着的笑意又不由自主带上宠溺,
“那我回来专门穿给你看。”
“好!”小町竖起大拇指,“知道吗哥,这句话在我这里得分很高!”
“那,”比企谷抬手指指玄关,“我可真走了?”
“我送送你?”
“不用,咱兄妹俩还矫情这种没必要的事情干什么?又不是不回来……”比企谷的话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
小町没觉得比企谷的表现有哪里不对,只是摆摆手,“那也不行啊,你出远门的经历又不多,我还是送送你吧。”
“……嗯,也行吧。”
这次比企谷就没有再反对,因为他突然想要小町送送他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也许这说不定就真是回不来的远行了呢,如果小町没有送送他,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临死的时候会觉得遗憾吧。
努力维持正常的表情,比企谷默默看着小町从沙发那边走过昏暗的客厅,电视吵闹的声音和映照的光线都成为背景。
小町走过来站定在比企谷的面前,露出笑容,转头抬起下巴指指门口示意说,
“走吧,”
“嗯,走。”
比企谷点点头,
小町送比企谷到门口,随手拿起玄关鞋柜上的房门钥匙开锁,咔嚓几下后,房门打开了,门外带点热浪的晚风吹进来,夹杂树叶和尘土的味道,提高了玄关的温度,也让比企谷本来平静但是带了点复杂的心多了几分烦躁。
把钥匙扔回玄关,小町抬起手,拍拍八幡的肩膀,
“哥。”
她脆生生的喊了句,
“一路顺风,早去早回呀!”
“……那是当然,在家等我,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嗯嗯!”
比企谷的回答非常认真,心里像是被填充进了某种力量,眼神愈加坚定了几分。
他刚才突然想要小町送他,可其实送也就只是送了这几步路而已,也就是多陪伴了他不到一分钟而已,从客厅到门口的距离一共才能有多长呢,可这转瞬即逝的短暂过程就已经让比企谷心满意足。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一个必须要走的流程,如果不走的话就会很难受,走了就似乎不再有什么遗憾,于是可以坦然地去接受某些使命。
“我走了,你把门关上快点回去吧。”
比企谷最后交代了句,然后就转了个身,拖着行李箱提着文明棍缓缓迈步离去,腰背挺的笔直,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哗啦啦转动的声音渐行渐远,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消失在小町的视线里。
晚上十点五分的长街,路灯昏黄,比企谷的影子被拉长。
刚出门的时候感觉很热,可是走的时间越长,适应了空气里湿热的温度以后,反而觉得晚风吹拂过来的时候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比企谷走到霞之丘家门口停下来,把自己的空行李箱拎起来,隔着栅栏扔进霞之丘家里的院子里,行李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打破周围夜晚的寂静。
比企谷觉得庆幸,还好箱子的质量不错,不会摔坏。
他知道霞之丘不在家,不过他得找个地方放置自己的行李箱,总不能拖着这个东西去协会支部的收容所……那样的话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霞之丘家的院子也许是个不错的地方,放在里面至少不会被路过的人偷走。
处理好行李箱,比企谷拎着文明棍一路向协会支部走去。
他做过千叶市的协会支部长,他知道协会在千叶市的灵子监控都是怎么安放,更知道自己家附近的协会监控的位置。
他掌握熟练的反监控特工技巧,知道怎么避开这些监控……虽然协会的监控安放的十分密集细致,可是再密集的东西,在冷静的“内鬼”比企谷面前都有破绽可以寻找。
即使是比企谷也没办法完全避开所有的灵子监控一路走到协会去,但他知道怎么走能最大程度避开监控的视线,让自己的身影毫不起眼……到时候协会想寻找他的踪迹,就必须在大量的监控里,一遍又一遍地费力寻找,那个时间无疑会十分漫长,这就给比企谷争取了时间。
走在路上,在夜色快要“潜行”到千叶市协会支部的时候,比企谷突然意识到……难怪人们都说家贼难防,最可怕的不是外面的敌人有多可怕,而是一个叛变的、无比熟悉自家的协会中高层。
这样的一个人知道协会有什么样的弱点,然后就可以针对性的应对,他们的危险程度比起外人来说根本不是一个层级。
于是比企谷又联想到有马贵将……难怪当初得知他叛变的时候,萨卡斯基会第一时间就把有马贵将亲手弊杀,他活着,就是对其他协会成员的最大不负责任的。
就这还是有马贵将没有担任协会的实权职务,平时都是在萨卡斯基手下作为专职战斗人员……这要是换成有马贵将的师兄,也就是日本协会支部长十三号叛变,哪怕十三号的实力不如有马贵将,但危险只会更高的多。
那个时候,恐怕整个日本都有陆沉的危险。
比企谷摇摇头,收起思绪,因为他已经抵达到千叶市协会支部的门口,不得不严肃起来了。
站在挂牌集英组的气派的朱红色大门前,比企谷先是趁着门前橘黄色的灯光抬起左手手腕看看腕表,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晚上10:43。
嗯,还有时间,不用着急,保持冷静……比企谷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从衣服里拿出大门的钥匙开门。
来到这里就像来到自己家,他熟练地打开院子里的机关一路走到下面的真正支部,早有值班的探员在下面等候。
他恭敬又激动地向这位英雄探员敬礼,
“比企谷前辈,您怎么来了?”
因为不是比企谷以前统率过的支部文员,所以他称呼比企谷是前辈,而不像是其他人那样还叫比企谷是支部长。
原来他已经是前辈了啊……比企谷心里有些感慨,不过明早六点就不是了。
他向这位显得有点激动紧张的探员回礼,因为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所以他的心里正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他甚至感觉,这好像有一点点荒诞。
“嗯。”
想归想,比企谷表面上严肃地点点头,表情和神色都很认真,却又恰到好处地带上些愁绪和急切,
“上面临时派给我的任务,让我来协会收容所拿取做任务需要的收容物,待会儿你再带我去一趟武器库,我要去拿点子弹、药剂、手雷之类的东西。”
比企谷表现出来的急切起到了作用,这位值班的探员立刻就回复说,“啊,好,您跟我来。”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比企谷在后面无表情地跟上。
正常来说,比企谷已经不算是千叶市协会支部的探员了,而一处协会支部的收容物,该支部以外的探员是没有资格使用的,他甚至连门都进不去……除非有上面颁布的特许命令。
可比企谷之前奉命协助当地协会,雪乃又很主动地总是接取任务,有时候为了方便,会用到一些收容物。
……这样总是申请就太麻烦,所以就干脆一口气全员申请了一个月的免许周期,这期间只要是有合理的理由,都可以从收容所里获取使用等级较低的收容物。
而比企谷,因为极高的身份和在千叶的地位,他的自由度因为这一命令还要高了很多……比如说事态紧急的时候,就有了一些特权。
显然这一点也被萨卡斯基考虑在内了,他早就想到了比企谷可能会遇到的种种情况。
“您怎么穿这么一身?”
“任务需要。”
比企谷十分简单地回答,言尽于此不再多说,因为他知道身前的探员会自行脑补。
果然,前面的那位探员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不再多问,不知道正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毕竟,每个探员都只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多问。
穿过一栋栋地下的建筑,比企谷跟着那位探员来到了一个绿色的大型建筑门前。
——这地方对比企谷来说可是老熟人了,他就是曾经在最紧张的时候从这里面找到了破局打败瓦拉卡的关键。
而现在,他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却是以一个某种意义上来说截然不同的身份。
那位探员挠挠头,转身和比企谷既恭敬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前辈,不是我相信您,但是协会规定,这种时候我得跟着您进去……您能理解的吧?”
很显然,独处的时候和平时特别尊敬的“比企谷前辈”说这样的话,他十分紧张。
比企谷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这是应该的,没关系。”
“……”比企谷拎着文明棍迈步向前,抬起头看向这座熟悉的绿色建筑,它大概有三层楼高,惨绿惨绿的颜色让人觉得不适且不详。
这里啊,就是千叶市协会支部,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之一。
可他一个“协会通缉犯”,却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
在探员的注视下,比企谷在门前按下指纹。
机械音响起:“探员比企谷八幡,身份确认,允许通过。”
旁观的探员因为这声音而松了口气,他跟上比企谷的步伐。
倒不是不相信比企谷是真的,可留守值班的探员总得保留一部分警惕,这是最基本的探员操守。
——实际上,等比企谷走后,事后事发,他也不会因此受罚,因为萨卡斯基会做出明智的决断。
机械音结束之后,密闭的两扇大门应声解锁,比企谷推门而入,入眼是一条漆黑的走廊。
走廊幽深而安静,隐约有类似幽谷的回音,廊道的两边有一个房间,但门全都封得死死的,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延伸向黑暗中的某处。
比企谷的文明棍放在地上,轻轻拄在地面,放出“啪”的一声。
他又随手抬手按动了门后墙边的某个按钮,“啪嗒”一下打开走廊的灯。
“啪、啪、啪……”比企谷拄着拐杖不慌不忙却坚定地前行,径直朝着一楼的楼梯走去,路过路过的一个个不详的收容室的房门他看都不看一眼。
后面的探员亦步亦趋地小心跟着,没敢说一句话,生怕打扰到好像正在思考的比企谷。
——再说一遍,这里是协会最危险、最安全、最重要的地方,这里是协会收容所。
——可是比企谷这个“非法要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非法闯入,旁边还跟着协会的探员,
——甚至比企谷就像是回家一样气定神闲。
这一幕像是幅定格的画,
……而画的内容,想必一定是最荒诞的滑稽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