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看着站在雨幕里的老人，眼神里露出一抹笑意。
“阿贺，我以为你不敢见我了。”
“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您，只是没到时候而已。”
犬山贺右手搭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手背上的青筋如虬龙一样暴戾的腾起。
“现在，你觉得自己跨过荆棘丛了是吗？”
昂热用手中的黑色雨伞指了指自己这个已经须发皆白的学生，脸上带着让犬山贺愤怒的、
看小孩子般的笑容。
“请校长指正！”
犬山贺再次大声说。
“有这样死板的学生是老师的不幸啊。”
昂热缓缓抖动雨伞伞柄，从伞中抽出了一柄尖细的长剑。
作为暴力学院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他出门是从来不会忘记带着武器的。
哪怕，它看起来只是一柄黑伞。
“是【光影】啊。”
犬山贺看着那极锋又极薄的剑身轻声自语，
“你的折刀没有带吗？”
“借给一个很有潜力的学生了。”
昂热也迈入雨幕，手中的细剑剑身瞬间隐没在大雨中。
利剑光影，本来就因为剑身材质的特殊难以看见其本型，让一个自身言灵又又与时间有关的家伙使用，那么它就是最鬼魅的杀手。
仿佛掠走对方生命的，不是刀剑，而是偶然间闪过的光影。
“那位被你看中的学生还真让人羡慕啊。”
犬山贺不知道是讥讽还是真心的感叹了一声。
“恐怕他现在和你一样恨我。”
昂热轻轻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犬山贺，脸上依旧是那种看孩子似的表情，
“不过我希望他要懂事一点，最起码要知道，大人做的一切事情，都要承担后果。”
“你是在讽刺我们没有责任感嘛？”
犬山贺皱眉。
“我不觉得一个把国家搞得乱七八糟的组织有什么责任感。”昂热回答。
“那是不得已！我们已经要背水一战！没有退路了！”
犬山贺手中的刀出鞘了，这柄压抑了许多年的刀，在出鞘的一刹那，巨龙狂吟的厉啸声就响彻四周，连周围的雨幕都为之一散！
刀痕飞速的从犬山贺的手上向昂热蔓延，这是至极的拔刀术，也是极致的神速斩，是完全放弃防御把拦路的神鬼魔都统统斩断的居合之刀！
雨幕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刀路，在这道刀路的尽头站着昂热。
后者往后仰了仰上半身，刀光到他胸前的时候就蓦然停滞住了。
被昂热挥起的刀击中了中段，那是刀的“腰”，整柄刀力量最薄弱的地方。
“七阶刹那。”
昂热拨开犬山贺的刀，笑意盎然的看着对方，
“阿贺，我记得你当初最高也是七阶吧？那么久了，一点突破也没有吗？真让人失望。”
“就让校长看看我的决意吧。”
犬山贺缓缓下蹲，按刀在侧，半闭眼眸仿佛沉思。
他太了解昂热的时间零了，被称为刺客的言灵，言灵持有者就像是永久穿梭在时间缝隙里，不会错过任何时间上的机会。
除非。
比他更快。
刹那是加速释放者的言灵，以2的倍数为基准点加倍。
七阶，是128倍。
但，远远不够。
除非更高更高。
他拔刀，身影化为叠影，他锻剑锻了足足六十二年，足以把凡铁打为倾国名剑。
吐纳，感受精神，刀在鞘中微震，手指紧绷又微松，直到天地人心都寂静。
拔切！
直弧似的刀光闪烁起来。
一道又一道。
雨幕中已经没有雨滴。
只有微闪的空气。
犬山贺贴着昂热往复闪动，每一次都向昂热倾泄暴雨般的刀光，刀声连接在一起，就像是海浪起伏！
昂热站在原地转步，犬山贺的刀光在哪，他就面向哪边，看不清其本身的光影剑刃一次一次跟刀光碰撞。
火光闪烁，宛如烟花。
“快！再快点！阿贺，你就想要以这样的蜗牛速度阻止我吗？！你的决意呢！”
昂热大吼，银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犬山贺的身影。
真是熟悉又痛苦的喝骂。
在那为期三年的特训里，耳边也是这样的大喝和嘲讽，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浑身都痛，心里更痛。
那是一个少年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那也是他最没用自尊的时候。
“啊！”
犬山贺狠狠吐出一口气，刀光再次拉满，宛若明月照大江。
八阶刹那！
258倍神速斩！
这一次，昂热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之后才挑开了他的刀光。
能行！
只要更快！
犬山贺身上的皮肤都在发红，整个人都好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一样。
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刀。
只有………昂热……
“再快一点啊！这样就累了吗？阿贺！我鄙视好吃懒做的废物！”
昂热的声音再次响起。
咯吱咯吱。
那是犬山贺咬牙的声音。
他灵魂深处的十八岁少年发出了泣血的咆哮声，力量上涌，鬼丸国纲离鞘，这柄特质的炼金刀刀身都因为极速而扭曲起来！
九阶刹那！
512倍神速斩！
一丝鬓发飞舞了起来。
昂热看了一眼从自己鬓角削落的发丝，很从容也很欣慰的笑了，然后已经被打成红铁似的刺杀之间光影横拍，拍中鬼丸国纲的“腹”，那是刀挥舞的时候力道交汇的地方，最刚硬，也最脆！
咔嚓！
锋利的碎片如同暴雨似的散落。
昂热从这暴雨中走出，把光影插在土地里，站到了犬山贺的面前。
“我输了。”
后者低头闭眸。
他伤到了昂热，但是也没有了刀，没有刀的武士已经是死掉的武士了。
他在等待昂热的裁决。
输了这样的战斗，他已经不想回家族面对前任大家长的期待。
“阿贺，你长大了。”
静默了许久，一只热气腾腾的手覆盖在了他的头上，就像很多年前，拍照的时候，在军官调笑“昂热这是不是你私生子”的时候那样，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在嘲笑我吗？”
犬山贺迷茫的睁开眼睛。
“没有，我说，阿贺，你长大了。”
昂热拔起已经冷却下来的光影，看了一眼上面密集的伤痕，转身往回走，雨水滴落在他身上蒸腾起袅袅白雾。
他已经如此苍老，但是一旦战斗依旧如熔岩般沸腾。
“你真的长大了，阿贺。”
昂热接过上杉越递过来的西服和衬衣，然后补充道，
“但是你依旧选错了对手。”
“家族没有错老师。”
犬山贺看着手心的红肿低声说，
“我们只是想更好的活着。”
“那就得问被你们挤掉位置的人同不同意了。”
昂热把光影插回雨伞里，撑起了黑伞，和上杉越一起走向了另一边的雨幕，
“至少，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