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一月一日,天阴无雪。

橘雾月在日记本上写下这行字时,在遥远的、雪花飞舞的北方,那个庞大联盟的坍塌仍旧在继续。

就在新年伊始的这一天,捷克斯洛伐克正式分裂为捷克和斯洛伐克。

不过这已经不是什么震天动地的新闻了,自从那个庞大的红色国度分崩离析以来,几乎每个月都能看见一些国家名称的改变和分裂。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一个时代的落幕而叹息。

更多的,是善于投机钻营的商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在一起,早早的开始了分肉喝血的饕餮盛宴。

以龙马家原本的体量,根本上不了分食庞大联盟遗产的宴席。

但是有着邦达列夫所属组织的介绍以及加图索家的合作关系,越来越多见不得光的“货物”在东京湾附近来往的愈加密切非凡。

橘雾月抽空看了一下龙马家报备的财务表,在感叹一声打劫一个国家远比到一个国家做生意要赚钱之后,就勒令龙马贤尽快将手上的军火武器脱手,换成政治资金帮助从政从军的家族成员积累政治资本。

黑道不需要这么大批的淘汰军火,更何况橘雾月知道未来新式武器的变态。

收集一批样品留作以后家族博物馆的展品就够了,收集一大片那就是等着以后卖废铁的。

不过龙马家千里迢迢捞回来的军火里,也有被橘雾月挑中的,比如一架光环直升机就被拆成零件送进了保管库,他打算将这个大型玩具留做源稚生的成年礼物。

至于稚女,橘雾月手里捏着一个关于视频网站的建设规划,或许稚女以后可以做网站的头牌……呸呸……元老级人物,带动女装产业蓬勃发展……

正在勤劳打扫屋子的源稚女忽然感觉一股恶寒,他回头看看端着水盆的源稚生,又看看捏着钢笔一本正经写日记的橘雾月,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准备回自己房间多加一个围巾。

肯定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才打寒噤的,山上的温度本来就比山下低,何况今天还是阴天。

觉得自己推测有理的源稚女脱掉耐脏手套,噔噔噔跑回房间给自己围上了毛绒绒的围巾,顺便给源稚生也拿了一个。

“我不冷,给雾月哥哥吧。”源稚生瓮声瓮气的说。

他鼻尖有些发红,因为昨天练剑时受了凉,今天声音就有些沉。

“哎呀哥哥别强撑了,你都感冒了!”源稚女给源稚生套上围巾,耐心的帮他缠好。

“总感觉这东西在脖子上很别扭。”源稚生扭了扭脖子,感觉自己的肩膀一下沉重了起来。

“这是稚女的心意,你就带好吧。”橘雾月扔下笔,过来打量了一下源稚生脖子上的围巾。

针脚很粗糙,织围巾的人明显是一个新手,不过看的出来是下力气的,上面还织有小剑型的花纹,很适合沉迷练剑的源稚生穿戴。

“中午要吃年糕还是饺子?”上下清扫一番后,源稚女看着干净的屋子开心的问。

“不吃年糕,会掉牙的。”源稚生想到昨天不小心拔牙的痛苦,立即排除了一个选项。

“那是因为你那颗牙齿本就该掉了。”橘雾月无奈的给他解释。

昨天掉牙的时候,源稚生一脸懵然的看着手里的年糕看了好久,估计是因为吃饭也能产生战损这件事而留下了心理阴影。

“稚生也到了换牙的年纪了,嘴里的乳牙正在换成恒牙,等长出智齿之后,稚生也就该成年了。”

“哦哦哦,这个生理卫生课上有讲!”源稚女插嘴说。

“所以稚生,你在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在干嘛?稚女都记得,你当哥哥的却不知道?”橘雾月捏了捏源稚生的小脸,“不好好念书,是要扣零花钱的。”

“唔……我……我只是那天忘带书了而已……”源稚生摇头晃脑想要甩开某人的手,但是很不幸没能如愿。

“那天哥哥跟一个漂亮女孩子坐在一起呢!”源稚女举手,把自家老哥卖的一干二净。

“哦豁……”橘雾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刚上学不久就有朋友了?不愧是稚生啊!”

“才没有!我们只是一起借书看!”源稚生愤愤的从橘雾月怀里挣脱,“不是说好商量吃什么的事情吗?怎么会转到这种奇怪的话题上来啊!”

“原来这是奇怪的话题啊,稚女,那我们就不问了,好吧。”橘雾月冲源稚女挑挑眉。

“嗯,保证给稚生哥哥保守秘密!”稚女做了一个在嘴前缝针的动作。

这两个促狭的家伙瞬间点爆了源稚生的怒气槽,他回屋抄出木剑就开始追杀这两个嘴里跑火车的家伙,可是等他出来的时候,橘雾月已经托着源稚女跑向鹿取神社了。

等源稚生带着东西锁好门,去鹿取神社那边抓人的时候,天上的阴云忽然变白了一些。

洁白的轻盈雪花顺着风在山谷间飘落,一叠又一叠,叠满了草木和山石。

“哈……”一口白气从源稚生的口中飘散而出,眨眼间就被冷风吹的消失不见。

他紧紧脖子上的围巾,很粗糙的针线活却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提着手里做好的年糕和饺子,望着前方已经升起灶烟的神社,男孩笑了笑,然后大踏步的走进风雪里。

他不怕一个人走山路,因为他知道前面有人在嘻嘻哈哈的等他一起走。

…………

中国,某南方小城。

爬山虎一片枯黄,蔫头巴脑的附着在老楼上。

虽然靠海,这里的冬天也并不是十分温暖。正如俗言所说,北方的冬天是物理攻击,南方的冬天是魔法伤害。

火烧的旺盛的锅灶上,正煸炒着肉丝和冬菇。

方正脸的男人在灶台前熟练的忙活着,宛若做了几十年的家庭煮夫一般。

身穿保暖衣裳的女人正照看着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看起来已经十几岁,却和旁边躺在摇篮的小家伙似的,难以自理生活。

不过无论是乔薇妮还是路麟城对此都见怪不怪,在进行“双簧计划”的时候,他们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名为路明非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被割裂开来的少年,犹如新生的婴儿,对外界一无所知。

但是没关系,他会和乔薇妮怀抱里的婴儿一起逐渐长大,然后迎来自己该有的人生。

“新的一年了,今天是元旦哦,跟妈妈念,元旦。”乔薇妮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教他说话。

小家伙看着面前漂亮的女人,胡乱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回应。

坐在一旁低头看鞋的少年,在听到乔薇妮的声音之后微微抬起来头,他的眼睛是清澈的黑瞳。

…………

“恺撒,你是家族的骄傲与未来。”会议厅里,有老人对着小小的金发男孩微笑。

名为恺撒的男孩淡淡瞅了他一眼,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继续抱着自己的玩具机车找妈妈。

“真是一只桀骜的鹰啊。”老人却丝毫不恼,继续微笑。

恺撒却根本没有接受他赞美的意思,他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妈妈,告诉她自己又学会了一种翻花绳的花样。

…………

狭小的出租屋里,男人背着孩子到处乱爬,背影窈窕的女人在炉灶前手忙脚乱,最后炒出一盘乌黑的不知名菜肴。

“老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抱着孩子的男人凑了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闻了一下堪称毒药的饭菜,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楚天骄!哎,你要出息一点我至于自己炒菜吃吗!”身材脸蛋都极美的女人解下围裙恨恨的说,“出去吃,出去吃!吃什么?又吃你喜欢的猪大肠嘛?!”

“麻麻!”小家伙愣头愣脑的冲女人伸出小手,嘴里发生模糊的音调。

“哎,子航,妈妈抱抱。”上一刻还在生气的女人下一刻就笑的灿烂如花。

被撇在一边的男人讪讪的挠着头,腆着脸凑在一边求儿子喊爸爸听。

…………

鸢换了一身和服坐在家庭的宴席上,怎么坐怎么感觉浑身难受。

自从她被判定血统不稳定后,就没有出席过这样的会宴。

橘雾月特地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和庄司、甚内一起回家看看,但是回到故居的鸢却觉得自己早已经没有家可言。

估计甚内和庄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一个早早的上完香就去酒吧喝酒,一个露了一面就去跟同样没有家可归的新一代们去箱根泡温泉了。

鸢也很想走,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走出这个门又该去哪。

其实她很想去皇那里过元旦,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参与皇的家事。

她只能坐在看似繁华的宴席上,不冷不淡的应付着以前从未见过的亲戚朋友。

“嗡……”怀里的通讯器轻轻一颤。

一条新的消息出现在鸢的面前。

“如果觉得那边不好玩,那就来神社吧,添一双筷子对我来说并不是麻烦。”

鸢看着看着,就蓦然笑了,笑的手背上都被滴落下的晶莹水珠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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