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不怀春,古紫鬼在鬼域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平常所见都是一些大鬼小鬼,如今与人相处,而且还是个俊美秀气的少年,不由对这个比他小一两岁的少年产生了好感。
林天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问道:“古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块玉佩,喜欢就把它送给你了……”
古紫鬼连连摆手道:“不是……才不是呢,我们就要走出鬼域,到了外面,我不能见到阳光,看到你腰间这块玉佩我正好藏身在里面,这样你走到哪里,我就能跟看你到哪里了。”
说完她脸上一阵羞红。
林天乐的好奇心还是挺大的,心想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我若是去茅厕岂不很糟糕……,不过此情此景想这些未免大煞风景,歪头偷看了古紫鬼一眼见她脸上绯红,显得更好看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见太阳?”
林天乐问道。
古紫鬼幽幽叹了口气,想见太阳而又不能见太阳,就是做鬼的无奈,其实不管天上地下人间,何时不是充满矛盾呢?
“我是鬼啊,在阳光下暴晒,就会魂飞烟灭……古紫鬼声音多了些伤感。“到了外面,遇到事情你可以叫我出来,但是一定要找个没有阳光的地方才能叫我,比如屋子里或者树荫下,否则就会害了我。”
林天乐不由心生感慨,人间最美最温暖的便是阳光,如果连阳光也不能享受,这该是何等遗憾,看来做鬼终究不如做人。
说话间,前面透过一片强光,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鬼域出口,幸好鬼王没有追来。
“我先躲起来,躲进玉佩里,你就一直往前走下去……”
话没说完,古紫鬼早已一阵风似的钻入林天乐腰间的玉佩之中。
难道这才是四正道人送给自己玉佩的真正用意?
出了鬼门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劫后余生,会让人更觉得生命美好。
刚到外面,林天乐还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没多会儿他便适应了,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
清新的空气和温柔的阳光搭配,像是一道开胃小菜,总会让人全身从上到下都感到舒服。
走到这里基本算是安全了,鬼王也是鬼,应该也怕阳光,一定不会追到这里,林天乐肚子已经空了很久,觉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找点吃的,现在对他来说整个人已处于饥不择食的状态,哪怕只是一个硬馒头也胜过世间最好的珍羞美味,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非自己是一头牛和一头羊,地上才有啃不完的青草。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边通往远处的群山,山上云雾缭绕,一边是平坦的大道,两边草木郁郁葱葱,该往哪里去呢?林天乐想问一下古紫鬼鬼,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大树的树冠很大,枝繁叶茂,遮起一大片阴凉,这里应该不错。
“古姐姐……古姐姐……”
他试着轻轻呼唤了几声,声音未落,古紫鬼已经飘然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从玉佩中出来以后,古紫鬼向四处望了一下,又看了林天乐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困惑。
“是啊,我怕走错路……”
在鬼域之中若不是古紫鬼指路,恐怕自己会一直被困在九曲十八弯,现在有古紫鬼站在旁边,林天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古紫鬼道:“这里是三界的交界之处,往后退回去就是阴间,往左边走就是通往尘世,前面群山起伏的那条路直通天界,你若想求仙得道,就选右边通往天界的路,这样的机缘人一生也难得有一次……”
没等她说完,林天乐接道:“我才不想什么成仙成佛,我只想赶快回家救我爹……古姐姐,你快回玉佩里,我们抓紧继续上路。”
古紫鬼重又飞入玉佩之际,林天乐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棵隐身草自己已经带在身边很久,去了一趟鬼域也没派上什么用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从怀中掏出隐身草,发现隐身草已不再是隐形的状态,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状,而且叶子也开始发黄。
“它不会是死了吧……”
想到这里,林天乐心中觉得有些伤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毕竟是靠它的帮助自己才顺利偷到金蟾的内丹,怎么能让它就这么死了呢?他找到一片阴凉湿润的土壤,挖了一个小坑把隐身草根部埋进土里,他还记得隐身草在泥土里就可以说话,可是侧耳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天乐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转身上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村寨,有村寨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吃的,林天乐顿感喜出望外,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一点散碎银子,那可是他们老林家全部的家当,临行前他全都带在了身上,目前最大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先买点吃的把肚子填饱。
绿树掩映之中,一座座房舍错落有致,皆是木楼,轩窗明亮,整个村子竟然连一个茅舍也没有,显然是非常富硕,过目尽如画卷,这样的地方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处。
奇怪的是,林天乐在村寨中走了两个来回,也没看到一个酒店和饭铺,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偶尔能见到个十岁八岁的小孩也是脚步匆匆,片刻也不停留。
看来只有找个人家讨点吃的了,林天乐伸手敲了敲路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可是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再敲第二家的门,依然如此。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在当他敲响第三家大门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从门缝探出半个脑袋。
这就已经足够。
林天乐仿佛看到了救星,忙道:“老人家,讨扰讨饶,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不拘什么东西,只要能充饥裹腹就行,哪怕我多给些银两也可以。”
老头子有七八十岁年纪,虽然须发皆白,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标准的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脸上红扑扑的同如婴儿一般,人也和蔼可亲,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他上上下下下打量了林天乐一番,才连连应声道:“看样子小哥是外乡人吧,不必如此客气,出门不易,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先进来喝口水再说。”
院子当中是一条过道,过道一边
种着几畦青菜,另一边栽种的是几棵果树,墙角还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正在觅食,看到林天乐进来,母鸡咕咕叫着领着一群小鸡跑到一边,好像把来的这个人当成了黄鼠狼。
他绝对不是个黄鼠狼,此刻最多只是头饿狼。
老头把林天乐让进屋里,先请客人坐下,沏上一碗茶水,他看到了林天乐面露饥色,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顿饱饭,也没有多做客套,一个人转身进了厨房。
“小哥暂且喝点水,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话的功夫,老头已经进了厨房。
看来今天是遇到了好人,林天乐连连点头称谢,方才端起茶水。
屋子里窗明几净,处处让人觉得很舒心,林天乐觉得手中的茶水飘来一阵清香,看看水中漂的茶叶,比一般茶叶略宽一些,喝了一口,那香气直透心脾,真没想到这里一户普通人家,竟能有如此好茶。
不多会儿,老头从厨房端着一盆肉,另外还有十几张薄饼走了出来,远远地林天乐就闻到了肉香,饼香,饥饿之下,这两种香气远比茶水的香气更为诱人。
“小哥,看你也是饿坏了,赶紧吃吧,我去再给你熬点稀粥。”
老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完回头又去了厨房。
“多谢老人家……”
林天乐说话的功夫,眼睛早已到了肉和饼上,见老头已去了厨房,旁边也没有别人,再也没什么顾忌,卷起一张薄饼,夹起一块熟肉,大口吃饼,大块吃肉,风卷残云一般大快朵颐好不快活,吃了一半才想起品品滋味,饼是一般的饼,只是那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不是牛羊肉,也不是猪肉,更不是鸡肉,比那些肉好吃的不只是一两点,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肚子里有了东西,整个人都充实了,林天乐也没了原来那副饿鬼附体的样子,他又拿起一张饼,刚卷到一半手便停了下来。
这两天林天乐遇到不少怪异的事,可是若和眼前的事相比,那些事情都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为他看到窗外飘过一颗人头,只是一颗人头,下面没有脖子,也没有身子,就是那么一颗人头悬在半空。
那是颗十来岁孩子的人头,梳着一对朝天辫,耳朵很大,像一对翅膀,人头飘过窗外,还眨了眨眼睛冲林天乐做了个鬼脸。
“妈呀!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难道刚才那位老人家是妖怪……”
林天乐吓得一下子把饼扔到了桌上,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窗外为什么会有颗人头?难道是那位老人家把人杀了?可是无论什么人被杀了,人头也不会自己飞吧?他越想越害怕,越来越觉得觉得自己一定进了个妖怪窝。
“那盆子里这肉……难道是人肉?难怪会这么香……”
可是自己也没吃过人肉啊,怎么知道人肉香不香,这盆子里若真是人肉,自己还吃了那么多,想到这里,林天乐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把肚子里吃下的东西吐出来,可他饿了几天的肚子好容易抓住了食物怎么也不愿投降,只能那么纠结着难受。
那种感觉,林天乐从小到大从没经历过,也一千个一万个保证以后再也不想经历。
“小哥,粥好了,只是有点热,凉一凉再喝。”老头又从厨房出来了,这次他端了一大碗粥放在桌上,看到林天乐已经吃了那么多,老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满脸自豪的道。“怎么样,这肉很香很好吃吧,这么好吃的肉,我敢保证你是第一次吃到……”
这么好吃的肉林天乐是从来没有吃过,因为心里的怀疑,他下定决心以后宁愿吃臭肉也不再吃这种好吃的肉。
现在再看那个老头,林天乐觉得他一点也没有和蔼可亲的样子,甚至有些面目狰狞,长得一副不是好人的样子,不是吗?这么大年纪还能保养得这么好,除了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世人谁能做到。
人一旦对一件事起了疑心,就难免草木皆兵,就连老头问他肉是不是很香很好吃,也让人觉得是恶意满满。
“我得小心点,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他吃了。”
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林天乐便敛住心神,尽量陪着笑脸。
“呵呵呵,老人家做的肉真的很香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您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没得说……”
无论老人还是小孩,都一样喜欢被人夸奖,听到别人夸奖自己,老头满脸得意道:“当然了,这肉你以前肯定没有吃过,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肉。”
林天乐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一般的肉,那还能是什么肉?难道他要告诉自己这就是人肉?
“的……的确不是一般的肉。”
他的声音都变得有点结巴了。
老头仿佛在故意逗他,问道:“那你能猜出这是什么肉吗?”
林天乐避开老头的目光,觉得老头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更紧张了,紧张的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人……野味……这肉不一定是什么野味……是一定是什么野味……”
这时候,窗外又飘过那颗人头,一颗孩子的人头,又冲屋子里的林天乐嘻嘻笑了两声。
“小六子,又顽皮,你这淘气小子,吓坏了客人,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
说话间,老头就要出去。
“站住……”
林天乐再也忍不住了,没想到他杀了人还能这么镇静,管他是人是妖,自己也不能一味害怕,该出手时就出手。
老头回过身,满脸疑惑道:“小哥……你这是?”
人老奸,马老猾,你倒是真会装啊,林天乐越想越气愤。
“你……刚才窗外那个孩子是不是你杀的?”
这么说或者有些不妥当,因为窗外飘过的只是颗孩子的人头,并不是个完整的孩子,可是林天乐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老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小哥,我猜你一定是被刚才那个孩子吓到了,你误会了,听我慢慢给你道来,我们这里住的人啊,叫飞头族,脑袋都能离开身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要在一定的时间回来才行,如果过了时间头还不回来,那身子就死了……”
什么?世间竟有此等奇闻?
对于闻所未闻的事,往往叫人怎么听着都像谎言,林天乐当然觉得很难置信,说道:“什么飞头族,纯粹是你瞎说,鬼才信……”
老头不慌不忙道:“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当年皇帝大战蚩尤,我们飞头一族都是蚩尤的部下,蚩尤战败以后,大伙就逃到了这里繁衍生息,这飞头的本领,怕吓到别人,我们只在夜里才用,可是这孩子顽皮,看到陌生人来到这里,一时好奇大白天搞怪吓你。”
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往往都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也很难被人说服,林天乐还是不信。
“这村寨之中人都看不到几个,一定都是被你杀了……”其实林天乐心中已经开始有点半信半疑。“你杀了人当然不敢承认,编个谎话来骗人。”
听了这话,老头眼里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的确,我们这里的人是越来越少,除了小孩和老人,壮年人几乎见不到几个,说起来也着实叫人伤心啊,想我们祖上刚来这里,一穷二白,缺吃少穿,不过可那时人丁兴旺,后来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可是人丁却越来越少,原因离不开我们飞头族最大的弱点,就是我们嘴里说什么一定要和心里想的一样,不能心口不一,做不到的话,头飞出去了,身子就会用被子或者盆子把脖子挡住,头飞回来了也没法重新回到脖子上,时辰一过人就死了”老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就接着说道。“这也难怪,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人心却变得越来越坏,心口不一的人越来越多,能活下来的也都是些心口如一的人,你在这里看到的多是孩子,就是因为孩子还小,单纯,没什么坏心思,做得到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等长大成年可就未必了……”
这云里雾里的一番说辞,说的林天乐云里雾里,不过他说什么也不敢信,看来得想办法先把这个老头抓住,才能让他说老实话,可是自己的菜刀丢了,仿佛也少了一份胆气,对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想到了玉佩中的古紫鬼。
“古姐姐……古姐姐……”
呼唤声中,古紫鬼飘然落地,还是一身紫衣,长发如云。
“鬼呀……”
还没等林天乐说什么,那个老头儿仿佛见到了鬼一样,不,他真的见到了鬼,古紫鬼的确是个鬼,别说面前凭空多出个女鬼,就是突然多出个人,也能把人吓一跳。
老头箭一样窜了出去,而且是脑袋先出去,两只耳朵翅膀一样扑闪着先飞出门外,身子在后面也紧跟随,冲到大门口,他的脑袋才重新落回脖子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难道……难道这位老人家说的是真的……真的有飞头族这回事?”
林天乐现在越来越糊涂了。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古紫鬼讲了一遍,说的时候显然还心有余悸。
“那位老人家并没有骗你,三界接壤之处,确实有这么一个族落,只是近乎与世隔绝很少有人知道罢了,不过你被他吓到了,把我叫出来又吓到了他,这事倒挺有意思,也就算扯平了。”
古紫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林天乐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也再不想吃这里的东西,宁愿饿死也不想吃,躲避瘟疫似的匆匆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跋山涉水虽然辛苦,但山间有采不尽的野果,喝不完的山泉水,动动手就能填饱肚子,绝不至于挨饿,不过后来的两三天就不好过了。林天乐进了一片丛林,在丛林里迷了路。
这片丛林中不但没有一颗野果,连野蘑菇都没有,就连树叶都是又苦又涩,就算有三只眼也绝对找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于是,他又开始了挨饿的日子,好在第三天终于走出了丛林,来到一个小镇,这时的林天乐已经饿的五脏都要被消化了。
不夸张的说,三天不吃东西,已经接近被饿死的关口了。
小镇不大,算不上繁华,但该有的一切应有尽有,甚至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这里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连续饿了两三天,林天乐看谁手里拿的东西都像是吃的,可是就算别人手里拿着吃的东西能不能伸手去抢,林秀才是个文人,抢别人东西的事那可万万做不出来。
刚进小镇,路边正好有一座酒楼,林天乐暗暗庆幸自己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好酒好菜买不起,填饱肚子还是绰绰有余。
刚走到酒楼门口,林天乐摸了摸腰间不用愣住了,身上的银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连牙签大的一点碎渣都没剩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不由心中连连叫苦,酒楼里酒香肉香扑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笑迎四方客,对不起,你要是想吃白食那绝对不欢迎。
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林天乐看到酒楼门外不远处,有个三四十岁的乞丐倚墙而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虽然面露饥色,却是生得肚大腰圆,特别是那肚子,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
乞丐生着这样的大肚子,难免会让人怀疑这是一种病。
如果一个又饥又饿的乞丐还有病,难免会令人更加同情。
只看了一眼,林天乐就对他产生了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不觉,他挪动几步也在他旁边倚墙坐了下来,坐下之后,试探着问那中年人。
“大叔,你是要饭的吧?”
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侧身看了看林天乐,翻了翻白眼道:“你才是要饭的呢,你们一家都是要饭的……”
有意思,要饭就要饭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还不好意思承认,不承认也就罢了,抬起杠来还这么硬气,真是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林天乐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你不是要饭的,干嘛穿成这身打扮,而且哪都不去,偏偏坐在这酒楼门口。”林天乐笑道。“就凭你这身衣服,可是标准的要换行头。”
中年男子头一扬,一副桀骜不驯之态。
“谁说穿成这样就是叫花子,坐在酒楼门口就为讨饭?我是高兴坐这里,就为闻这免费的酒香菜香,他们吃不了亏,我还占了便宜……”
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林天乐差点笑出了驴叫声,饿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这种人世上应该不多。
“好……好……算我说错话了……”林天乐想了下又说道。“你不但不是要饭的,还是大富豪,天下最有钱的大富豪。”
言语上占了上风,中年男人很高兴,反问道:“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你是要饭的吧?”
哈哈,林天乐觉得他有点意思,一个乞丐还懂得以牙还牙针锋相对啊,说道:“我可不是叫花子,我是读书人,读圣贤书者,嗟来之食尚不受,何况乞讨。”
就像是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林天乐只看到他身上衣服烂,不知道自己身上衣服脏。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道。
“看你这身打扮,衣服虽然不破,可是比我还脏,咱俩比起来,别人一定相信你是叫花子。”
林天乐刚想说话,从酒楼里走出一个大胖子,满面红光,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剔着牙,喷出一股股酒肉的酸腐的气,活脱脱的拉仇恨,这让不远处坐着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饿不?”
林天乐忍不住问中年男子。
“饿……倒是有点……”
中年男子费劲地咽了口吐沫,略微点了点头,也忍不住问林天乐:“你饿不?”
林天乐的回答和他一样。
“饿……倒是有点……”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三天,三天多没吃东西了。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快记不清了,三个多月没吃过东西了。”
三个多月没吃东西,人岂不早就饿死了,恐怕尸体也早就风干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大肚子?林天乐没想到此人这么能吹牛,简直吹的没边没沿。
两人就这么在一块唠些没用的。要不是酒楼里飘出的香气,这腹中的饥火还好按捺,偏偏两人呆的不是地方,要是在茅厕门口腹中的饥饿感应该还会好一点,特别是林天乐,从小到大何时遭过这份罪,他家里穷归穷,虽然平素都是粗茶淡饭,可林老实一顿饿也没让他挨过,现在呢,自从离家这些天,忍饥挨饿几乎成了常态。
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任你是多么正直的人,饿到了极点,思想也会发生变化,拉下脸皮,放下自尊也不无可能,此刻饿的前心贴后心的的林天乐就在心理反复开始了盘算。
乞讨,自然是张不开口,而此处人生地不熟,赊欠更是不可能……想到赊欠,他突然眼前一亮,明赊不行,暗赊总可以吧,商量不如强量,干脆先去酒楼里大吃一通,吃饱喝足了说没钱,记帐,当然了,既然是赊欠,钱以后还是一定得还,加倍偿还都行,这绝不是乞讨,也不是吃白食,至少,现在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想法成熟了,林天乐向那中年道:“想不想吃东西?”
中年男子本来蔫了吧唧,一听这话,精神一振。
“吃东西,想,当然想了,想了儿十天天了,天天就是只看别人吃,自己吃不到。”
林天乐站起身,很潇洒的站起身说道:“我请你,请你好好大吃一顿。”
听了这话,中年男子弹簧般弹了起来,对处于饥饿中的人来说,有东西吃是比娶媳妇还好的事。
“太好了,我在这儿坐了三个多月了,也从来没人请我,没想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走,我们快点进去。”
中年人急不可耐道。
林天乐伸手拦住他说道:“现在不行……”
中年男子又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一下就反悔了?”
林天A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看我们身上这脏兮兮的样子,进去了还不被当作叫花子的赶出来,我们先找个地方洗洗澡,洗洗衣服,然后再回来……”
的确应该这样,中年人挤不开耐地拉起林天乐的手道:“走,我知道哪里有水。”
两个人都很饿,奇怪的是竟能比不饿的人跑得还快。
小镇南边有条小河,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河水清澈见底,水草历历在目,却难得看到一条游鱼。,二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把衣服洗了挂在树枝上晾晒,又在清冽的河水中洗了个痛快。
太阳很好,等二人洗完澡,衣服早经干了,二人穿上回到酒楼,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个时辰吃饭的客人少,店小二也显得特别热情。
“二位客官,里面请……”
虽然肚子还是瘪的,经过一番梳洗,又换上流晒干净的衣服,林天乐显得神采奕奕,虽然不像是富家公子,也绝不像是没钱人的。
二人拣了个座位坐下,店小二殷勤地沏上茶,三连笑容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小店虽不是应有尽有,但也能让您二位吃的满意,喝的舒心……”
林天乐哪有心情听他啰嗦,巴不得饭菜立马上桌,也好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好好大吃一顿。
“得了,得了,别废话,有好的下酒菜尽管摆上一桌……对了,再来五十个烧饼……”
林天乐一拍桌子道。
一听这话,店小二差点合不拢嘴,两个人要三十个烧饼,酒楼开业至今,大肚汉遇到过不少,胃口这么大的倒从来没见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要确认一下。
“什么?五十个烧饼,客官有没有说错?”
说完店小二支楞着耳朵等回话。
身上没钱进酒楼吃饭,搁谁都得心虚,林天乐当然也不例外,他怕店小二听出什么,故作声势道:“啰嗦了不是,要什么你就上什么,管那么多?”
中年男子也也学着他瞪了店小二一眼嚷嚷道:“就是,开店的还怕大肚子汉,难道怕大爷没银子给你不成……”
店小儿一听赶紧赔礼道:“小的多嘴,二位客官请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到。”
店里吃饭的人少,酒菜也上得特别快,一桌菜还没吃一半,五十个烧饼已经没了,可林天乐只吃了一个,他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中年男子的嘴,就就是一张普通的嘴,唇上的胡须也与一般人无异,可是……可是吃起东西怎么那么快,简直就是风驰电掣。
“小二,再来五十个烧饼。”
林天乐又叫道。
虽然有些惊讶,这次店小二没敢多问,很快又拿来五十个烧饼,烧饼很香,连上面的芝麻都还是热的,显然刚烤好不久,转眼功夫,五十个烧饼又没了,不得不叫店小二再拿。
一百五十个烧饼,加上鸡鸭鱼肉一桌子菜肴,没多会儿两人就吃了个一干二净,中年男子一个人吃了一百四十多个烧饼,不是亲眼所见,林天乐几乎也不敢相信。
看到桌子上盘子全空了,中年男子意犹未尽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嘴一气灌了下去。
“好酒,好菜,好烧饼,好痛快……”
大肚子中年人拍了拍大肚子,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烧饼虽然只吃了三个,菜却吃了不少,此刻林天乐也是酒足饭饱一副惬意的样子。
店小二凑了上来,问道:“二位客官,可否还要点什么?”
问这话的意思,当然就是要结账了。
林天乐当然知道,抹了抹嘴唇道:“好了,吃饱了,算账吧!”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一共二两银子,二位谁来付账?”
中年男子推了推林天乐,打着饱嗝道:“他请我,当然是由他来付账……”
林天乐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虽然表面强做镇静,内心未免还是有些发窘,一时还没想好措辞。
“当然是算我的……”
他自己都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没点底气。
店小二见他只是动嘴,没有掏银子的举动,不免提高了警惕,吃白食的他见的多了,眼前这两人,貌似有点不像。
“小爷,请您会帐吧!”
店小二又哈了下腰道。
林天乐顾左右而言他:“小二,近来生意可好……?”
这下店小二觉出不妙了,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道:“二位大爷,咱们也都酒足饭饱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告诉小的,如果吃的满意,喝的也满意,二位请会账吧!”
中年男子冲林天乐努了努嘴,也跟着催促道:“给钱啊,难道我们还等着住在这里不成。”
“小二哥,是这样的,来时我本来带了银子,可是一不小心在路上丢了……你看这样行不,先把帐记在我的头上,回头加倍奉还……”林天乐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咳了一下又道“你可别不信,拿我们当吃白食的,谁出门都有遇到意外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成阴云密布,店小二立马变了脸色。
“哈哈,还真是俩吃白食的啊!开始我还真看错你们了!”这下店小二一点也不客气了。“不是吃白食的你倒是给钱啊?”
林天乐连忙分辨道:“非也,非也,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读书人哪有吃白食的道理,我就是想赊欠一下,挂个帐,挂个帐……”
店小二的脸一沉道:“呸……还想赊欠?你小子是哪堆土里钻出的哪棵葱,真是大言不惭,谁认识你呀!”竖着又转头向柜台后面的帐房先生道:“先生,来了俩吃白食的,怎么办?……”
柜台后面的账房先生停下拔弄算盘的手,缓缓道。
“又是吃白食的,这月都遇到五回了,还能怎么办,老规矩呗!”
中年男子看到这情景,半天才明白过来。
“敢情……敢情你也没钱啊!看来这下糟了。”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显然是准备开溜。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店小二到后面一声招呼,厨房的师傅拿的刀,烧火的手里拿着棍涌了出来。
“什么……又有吃白食的……”
“在哪里……在哪里……吃白食的在哪里……”
“胆子不小,打断他的狗腿,打碎他的狗牙,看下次还敢不敢白吃……”
这阵势林天乐始料未及,吃人家的不光嘴软,手脚也有些不听话,慌乱中连连摆手道:“各位……各位冷静,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服侍了半天的大爷,原来是两个穷光蛋,店小二越想越恼,大声道:“呸……你倒是君子动口了,吃了我们那么多东西,我可不管那一套,不给钱,咱们大伙儿就得动手……”
说完向后面一声招呼。
干脆让古姐姐出来吓他们一下,然后趁乱逃走。
“古姐姐……古姐姐……快出来救命。”
怕被人抢去,林天乐把玉佩藏在了怀里,可是危机关头叫了半天,古紫鬼也没有出来。
古子鬼没出来,后面几个伙计已经到了林天乐身边,大伙一拥而上,拳脚并用,把这俩吃白食的打了个七荤八素,当做奉送的餐后甜品,直到打的累了乏力,店小二还不解气,又让把两人架起扔到街上。
如果说开始两个人只是吃了个八成饱,现在加上这一顿拳脚,已经足足是十成饱了。
虽然全身疼痛难忍,林天乐努力不让胃里的东西往上翻,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岂不可惜,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缓过劲儿。
“原来你身上没钱,早点说你是想吃白食,说什么我也不和你一起进去。”
中年男子抱怨道。
“我可从来没想吃白食,这饭钱以后一定送还。”
林天乐还想分辨。
“得了吧,刚才我要不是想护着你早就跑了,一拳头也挨不上。”
中年男子摸了摸被打肿的半边脸颊。
“那拳头雨点一样,你以为你是谁?玉帝的大舅哥,你跑得了?……”
林天乐觉得他好像只会吹牛,自己逃跑的时候比谁都快这次都没跑掉,看他这副臃肿的样子,走路都费劲,还谈什么逃跑。
“你不信是不?……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中年男子看出了他的怀疑,当即口中念了个咒,人一下子没了。
“你快出来……你快出来……我信了。”
林天乐怀疑自己又遇见鬼了,不是鬼,怎么刚才还在眼前,眼都没眨一下他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下你信了吧!”
声到人到,中年男子再次出现在眼前。
最好的朋友不是曾经一起干过什么好事,而是一起干过什么坏事,一起吃白食一起挨了顿揍,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话也就更多。
“你是鬼吧?”
两人挪到了墙角重又坐下,林天乐又把他端详了半天,努力在他身上寻找鬼的样子。
中年男子道:“我不是鬼,我是神仙。”
“什么?你是神仙?”
林天乐觉得他这牛越吹越大,再说下去恐怕老天都要被他吹破了。
“你又不信了是吧?我真的是神仙,天上的风神,因为犯错被贬下凡间,流落在此已经很长时间。”
“神仙还愁没饭吃?不是我请,你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世上有这么没用的神仙?”
原来这中年男子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行云不雨的风神。
不过林天乐连连摇头,他还是优点不敢相信,在他印象里,神仙应该不吃饭才对。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天上,做神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受人间的供奉不愁吃不愁喝,可真的到了凡间,什么也不会,就只有挨饿的份了……”
中年男子说的很认真,真的不由人不信。
“那你为什么不重返天界?”
林天乐逐渐相信了他的话,也相信了他真的是个神仙,如果不是神仙的,怎么会三个多月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
“三天以后我就要回去了……对了,神仙不欠人情,吃你一顿不白吃,我教会你驭风术,以后再被人追着打就跑得了了。”
看着林天乐鼻青脸肿的样子,中年男子忍不住笑道。
吃白食的事自己以后是说什么也不会做了,不过这驭风术倒是学得,技多不压身,也算作未雨绸缪,以后被鬼王追杀,说不定还可以派上用场借此保命,林天乐当然不会拒绝。
风神附在林天的耳边教了他几句口诀,以及怎样施法。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风神笑了。
林天乐也笑了。
神仙教人东西果然就是与众不同,最不同的那就是快,教的快,学的也快,飞起来更快。
意外之下轻轻松松便学会了驭风术,林天乐自从家里出来之后,学会的第一项技能不是怎么打人,而是怎么逃跑。
逃跑虽然丢人,可是和丢命比起来,没人会愿意选择丢命。
如果你打不过人,只要跑得够快,别人追不上你也拿你没办法,没学会打人,先学会保命,这比没学会打人,先学会挨揍应该好了不止一点,林天乐这顿饭请的真的算是超值中的超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