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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席沐白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照片。

何誉跟在后面,汇报说:“这是昨天下午,拍卖会结束后媒体送来的,我已经拦下了。”

席沐白坐下,抬眼去看他:“你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何誉顿了顿:“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

席沐白揉揉眉心,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下说话。何誉,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不必这么拘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何誉扶了扶镜片,没有坐,而是微微抬头:“先生,既然您这么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席沐白点头。

何誉在心里措辞片刻,席沐白静静盯着他,在他开口前忽而抬手叫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先生,”他沉默了两秒:“明瑟是我妹妹,我已经错过她那么多年了,现在想好好保护她。”

席沐白目光平淡:“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害了她。”

何誉不说话。

席沐白拿过桌上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看过,笑了下,淡淡道:“通知那些媒体,拍到的照片可以发出去。”

何誉镜片后的目光一惊:“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席沐白说:“她的身份是光明正大的。”

推门声戛然而止。

唐樱站在门口,失神了一瞬间,手中拿着的文件紧紧攥起,下一秒迅速恢复正常,面色如常的走进来:“先生,华茂上半年的账务总结已经汇总过来了。”

席沐白点点头,示意她放到桌上。

唐樱离开后,何誉才说:“董事长那边……”

席沐白笑了一下,脸上神情淡淡:“何誉,你对我没信心吗?”

何誉怔神,抬起头去看桌后的男人。

他走投无路时,是席沐白给了他希望,这么多年在席家,如何步步艰险的和席家大公子对抗,何誉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怎么会怀疑席沐白呢?

走到如今,席家最大的两个产业公司华盛与华茂,分别在席沐白和席沛丰的掌控下,甚至华盛更胜一筹。

何誉敛眸,语气郑重起来:“我知道了。”

席沐白一旦下了决定的事,从来不可能因为外力改变。这一点何誉很清楚。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席沐白翻阅着华茂漏洞百出的财务报表,讽刺的笑了一下:“南城有个分公司,最近二把手职位空缺出来,你准备一下,过去接手。”

“明白。”何誉点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公事上。

商讨完具体细节后,何誉推门离开之前,突然听到身后席沐白喊住他:“何誉,有些事不说清楚,始终会心存芥蒂。你憋在心里,她心里的疙瘩也始终解不开。”

何誉愣了一下,低声应好。

——

一整个春天,明瑟都处在忙碌之中。

在比赛的势头加成下,她的画廊还没开起来,已经来了很多慕名的人想要买画。

这其实也不乏,她在拍卖会之后出名的原因。

媒体发出了那天拍到的她和席沐白的照片,聚光灯下,她提着裙子从台阶上迈下,而下方一身西装优雅矜贵的男人,伸出手,眼含深情的注视着她。

互联网飞速发展的年代,这样的照片一出便被飞速传播,网络上全是:扒一扒新贵女画家和京圈大佬的神仙爱情。

席沐白的外形气质太出众,光是坐在那的一个背影,秒杀娱乐圈一众所谓顶流明星。

一张照片爆火,也带火了她的画。

奇怪的是,网络上的舆论全是溢美之词,没有明瑟一开始担忧的会有人说她靠席沐白黑幕之类的话。

是谁的手笔,自然不言而喻。

她看到新闻的时候,不可谓不震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也许从复合的那一刻,她就贪心不足,想要席沐白的爱意只给予她。

但后来,明瑟渐渐发现,当她妄图一抔月色时,他已经把整轮明月捧上。

画廊定名的时候,明瑟想了想,自己亲手画了大大的“M·X”装裱起来作为门牌。

席沐白看到的时候,一眼了然她的心思,笑着夸赞她字写的也好看。

想把画廊填满的同时,学校的课业也进入最繁忙的阶段。

在这样双重袭来的压力下,她反而被激发出灵感与斗志来,每天都在画室里耗到凌晨,出来时抬眼望见漫天的繁星。

席沐白也很忙,一周能抽出两天来已实属不易,不知道她每天在画室里耗那么晚,只当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都在家里。

见不到面的时候,席沐白每晚都给她打电话,听她说一些琐碎的小事。

柳诗诗的毕设也顺利完成,毕了业,接了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的女主,拍摄地在南城。

她跟明瑟坦明了和江尧的关系。

无非是柳诗诗使了点小手段,机缘巧合和江尧认识。

男女朋友算不上,顶多算是暧昧好感对象。江尧在男女交往上向来从容不迫,处处周全却也不开口主动。

明瑟听完沉默,没多说什么。

各人有个人的隐晦,即便是亲人之间尚且有秘密,她留给柳诗诗自己决定的空间。

更何况,她相信,以柳诗诗骄傲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背德的事,即便那人是江尧。

五月底的一天,明瑟凌晨从学校画室出来时,迎面碰上了席沐白。

他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手肘搭在半边车窗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明瑟心虚的想逃跑。

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结束通话,她和席沐白说了晚安。

车开到僻静无人处,他把她按在副驾驶座位上:“原来你每天都是在画室里跟我说晚安的,嗯?”

明瑟底气不足:“我说了晚安不代表我要睡觉……”

话没说完,被人掐着下巴堵住唇。

席沐白把她抱过中控台,轻轻啄吻着:“你说什么?”

时近初夏,衣衫都换上轻便的。明瑟隔着一层薄卫衣的布料,背后咯着方向盘,小声说:“我晚安是对你说的,是让你睡觉又不是我自己要睡觉。”

席沐白眯起眼,眸中的墨色微凉,扶住她的腰,沿着脊骨往下。

明瑟一瞬间变了脸色。

月向西烬。

五月底,空气都隐隐有热意,

她唇上被自己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长发沾了些汗,伏在他怀里一下一下的平复气息。

席沐白的气息更重,指腹带着些力度,按在她后颈稍稍有些薄汗的肌肤上。

开了窗,风吹散了些热意,明瑟靠在副驾驶上,懒得去搭理开车的人。

她的长发已经过了肩,卫衣领口松散,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好像能盛星星。

席沐白只瞟了一眼,系扣子的手停了一下,将最上面两颗重新解开。

他按开储物格,取出江尧放在里面的一包烟,磕出一根,随手顺便按下了车顶棚的开关。

明瑟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即将消逝的星空。

星光点点,很浅,也很美。

在渐浓的雾气后,仿佛罩在琉璃盏里。

她回头,看见席沐白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透过微弱的猩红火光看她。

另一只手在反复的拨打火机拨片,火苗燃起又熄灭,跳动在他骨白的指尖,有种让人忍不住迷恋的病态好看。

席沐白这样的人,连抽烟都比旁人多了几分优雅恣意。

明瑟在徐徐的淡青色的烟雾里,像被蛊惑了一般,忍不住凑过去吻他。

尝到一片清苦。

她好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抽烟?”

席沐白夹烟的手指拿远了些,怕烫到她,盯着她的眼简略回答:“偶尔。”

其实细数起来,这也不过是第三次而已。

她困惑:“不是说抽烟会上瘾吗?你为什么不会?”

烟在指尖静静的燃着,席沐白笑了下,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会控制人神经的,更不可能违背他本身的意志。

除了她。

他一生,只对她上瘾。

舍不掉。

休息了会儿,席沐白启动车子,他难得抽出明天一天时间来,说程砚开了一间在京郊的休闲club,问她想不想去玩。

明瑟半趴在窗户上吹凌晨的夜风,回过头问:“你明天一天都有空吗?”

席沐白勾唇:“没错。”

明瑟似乎想了两秒什么,突然说:“席沐白,我们别回家了。”

夜色阑珊,她过了想睡觉的点,已经没有什么困意。

席沐白侧首看过去,她眼睛闪着晶亮的光,鲜活生动,在夜里像剔透的琥珀石。

他停了车,挑眉疑惑。

明瑟开了车门下车,迎着微凉的空气转一圈走到驾驶座窗边,弯下腰隐隐雀跃的说:“你想去体会一下平常人的生活吗席沐白?”

月色已经到了尽头,天边夜幕渐渐淡起来。

席沐白看她被风吹的向后扬起的长发,伸出手去想帮她拢回来。

手刚伸出车窗却被一把抓住,那姑娘拉开车门弯身子进来,夹杂一阵清香:

“跟我走吧。”

中控台上显示凌晨四点的时间,雾气在最浓将散的时候,席沐白鬼使神差的搭上她的手,入迷了一般。

薄雾弥漫,他们一同跌入隐匿在夜色下的白茫茫俗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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