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司眠跟着周云卿出去了,时欢还坐在那儿，她抱着姜司眠的大衣，再次拿起来轻嗅了一下,没有什么香水味儿,有的只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应该不是大衣上的，倒像是里面穿的衣服上的味道。
为什么说是洗衣液的味道,因为这还是时欢之前住雀屏山的时候买的一个牌子，很小众,姜司眠大概率是自己洗衣服了。
真是见了鬼了。
陆舟瞥见她的动作,皱眉，“你这什么癖好？”
时欢抬起眼皮子看她,懒懒散散的样子,“闻一闻你表姐衣服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怎么，不行吗？”
旁边姜芸芸听到,大大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疑惑,“我堂姐这人虽然脾气吓人了点,但是她很洁身自好的，从不乱搞女女关系。”
时欢看她，“是吗？”
姜芸芸点头，煞有介事道，“有一次我和同学去悦水湾玩儿，不小心遇到过一次,有人想勾引我堂姐,就给她下了药。”
时欢睁大眼,“给姜司眠下药？”
这么勇？
姜芸芸看她感兴趣,赶紧往她这里坐了坐，陆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儿，跟着凑了过来。
“然后呢，成功了吗？”他比时欢还急。
姜芸芸被两人围在中间，尤其是陆舟靠她那么近，她脸都红了，“据说当时已经成功了，不过我堂姐这人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肯定不能让对方得逞，然后就……”
“把对方杀了？”时欢说道。
姜芸芸看她一眼，“杀人犯法的，我堂姐怎么可能会杀人。”
时欢没说话，心想，那可不一定。
陆舟拽了拽姜芸芸的胳膊，“快说快说，后来呢。”
姜芸芸说，“后来她就让人把那个女的剥光了放在玻璃柜里供人展览。”
时欢和陆舟倒吸一口凉气。
陆舟皱眉，“可对方毕竟也只是个女孩，她这么做未免有点太过分了，这女孩就算是被放了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姜芸芸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圣父行为有些不满，“我还没说完，据说那女孩儿下的药根本不是迷-药，而是冰-毒，至于你说的她会不会自杀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对手公司派来的卧底。”
时欢听得脊背发寒，“这是真事儿吗？”
姜芸芸点头，“当然是真事儿了，还不止这些呢，这种美□□惑简直多到数不胜数……”
“芸芸，聊什么呢？”
正说着，姜芸芸的妈就走了过来，她嘴上和姜芸芸说话，眼睛却看向了时欢这边，然后又发现她怀里抱着的外套，那是姜司眠的，她看出来了。
时欢站起来，喊了声‘堂婶’。
吴慧娟赶紧伸手让她坐下，“你坐着你坐着，我就过来看看芸芸，怎么就剩你们几个人了，其他人呢？”
姜芸芸抢先说道，“堂姐和二伯母出去了。”
她刚才离得远没听清，但却看出来周云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云卿直接把姜司眠叫到了书房里，她沉着一张脸，如果说之前因为周家的事情，是她优柔寡断才给了他们嚣张的机会，导致在自己女儿面前抬不起头来，她都认了，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可现在犯错的不是她，姜司眠别想再跟她这个母亲叫板儿。
“说说吧，丢下这么一大帮人跑出去，去哪儿了见了谁？”周云卿坐在椅子上，姜司眠则站在那里。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恨不得让姜司眠去祖宗祠堂跪着。
要不是老爷子现在在宴客厅里，估计早就把人叫道跟前训话了。
姜司眠不占理，也没隐瞒，说了实话，“去见了白悠然。”
周云卿气的站起来在她肩膀上锤了一下，锤完不解气，她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找到放在角落里的鸡毛掸子，抓着一头，照着她腿上狠狠就抽了下去。
姜司眠一声没吭，就那么生生受着。
周云卿眼睛都红了，“姜司眠，你要不要脸？！”
她不说话，周云卿又用力抽了几下，这东西打人有多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是她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她！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姜家上上下下多少口子人来赴宴，为了谁，难道是为了我跟你爸？还是为了老爷子？”
“你面子真大啊姜司眠，把一大家子人丢在这里，自己出去找女人，我就问你，你去见白悠然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时欢的感受？你想过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吗？”
“你没想过！”
“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心里想什么，你要做什么，在心里憋死，你都不愿意跟别人说一声。”
“你妈我今天还真就不帮亲了，咱们就论理，你到底要不要跟她过下去，不过就离了拉倒，别人家我管不了，咱们家容忍不了这种作风，我当年嫁给你爸的时候，别说出轨，他就是跟公司小秘书说句话回来都要跟我打报告。”
“怎么你就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有权有势了，整个姜家都要看你脸色，飘了是吗？”
周云卿一口气说完，最后问了一句，“你跟白悠然到哪一步了，我不管你们以前，就说现在！”
姜司眠神情微动，“以前和现在，都没有。”
周云卿问道，“没有是什么意思，你没碰过她？”
姜司眠摇头。
周云卿松了口气，这话她倒是信的，姜司眠很少对她撒谎，也不可能拿这种事骗她。
“好，那我再问你，今天你去干什么了？”周云卿手里还攥着鸡毛掸子，如果姜司眠敢说什么不中听的，她今天非要抽死她不可。
姜司眠低声道，“保姆打电话，说她昏倒了……”
话未说完，周云卿又照着她的腿弯抽了下去，“她就是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皮肉被抽的生疼，姜司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过了片刻，她才说道，“我本想借今天这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可是她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周云卿闭了闭眼睛，“那你到底对她还有没有感情？还是心疼她怜悯她？”
姜司眠面色有些发白，慢慢说道，“我觉得对不起她。”
周云卿问道，“为什么对不起？”
姜司眠抬眸看向她，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喜欢时欢，所以觉得对不起她。”
周云卿都被她气笑了，“我自认为把你教的不错，至少你把公司给我打理的很好，可是怎么在感情上你就那么糊涂呢。”
“你别忘了，当初扔下你离开的是她白悠然，你现在喜欢时欢觉得对不起她，那你就对得起时欢了？你心那么大吗，还想分出去一半？还是说你两个都想要！”周云卿呵斥道。
姜司眠开口，“我没有两个都想要。”
“那你就去和白悠然说清楚！”周云卿说道，“再这样下去，你爷爷拦着我都不让你耽误时欢，你太过分了姜司眠！”
周云卿摔了门就走了。
姜司眠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也出去了。
楼下，时欢和姜芸芸还有陆舟刚从宴客厅出来，和从楼上下来的姜司眠走了个碰头。
时欢怀里还抱着姜司眠的外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姜司眠走路的时候有点奇怪，看起来很僵硬。
看到两人站在一起，陆舟和姜芸芸自觉走远了点。
“你的衣服。”时欢把外套递给她，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了眼她的裤腿，只见上面有一道道印子，看起来不像是随便蹭到的。
时欢揶揄的看着姜司眠，嗓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挨打了？”
姜司眠接过外套的手一顿，看了她一眼，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挨打你很高兴？”
时欢啧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那种人嘛，先说好了，你挨打可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姜司眠对她说道。
她一脸诚恳认真的道歉。
时欢倒是有些意外，毕竟想要从她嘴里听到这三个字，还挺难得的。
她脑袋瓜转的很快，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十有八九周云卿敲打她了。
时欢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周云卿正在跟人说话，有她在，料姜司眠不敢把她怎么样，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你没吃饭嘛，大点声儿，我没听见。”
没成想，姜司眠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这次声音确实大了点，大到周围好多人都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就连周云卿都听到了。
跟周云卿说话的有周云绯，还有吴慧娟。
吴慧娟满眼的惊讶，中午她们一帮人聚一起吃饭还八卦来着，姜司眠把时欢丢下自己跑出去了，以为两人感情不好，又或者姜司眠给时欢气受，这么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云卿，你们家新媳妇还挺厉害的。”
周云绯搭腔，“能把司眠这臭脾气治的服服帖帖的，确实厉害。”
周云卿斜她一眼，“庆幸还是后悔了？”
周云绯挽着她的胳膊，“后悔肯定是后悔的，庆幸倒称不上，我家小舟虽说调皮捣蛋了点，但也没司眠这么难搞。”
周云卿没说话，眼睛又往姜司眠和时欢那儿瞥了一眼，心里也是惊讶万分，这孩子打小要面子，从来没跟人低过头服过软，让她大庭广众道歉，还不如杀了她。
光这一点，就是白悠然做不到的。
看来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周云卿想着，又去看姜司眠的腿，她刚才下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的她手都麻了，更别说挨打的了。
怎么能不心疼。
可是不打她一顿，她就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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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说是还有别的活动，无非就是一家子聚一起打球打牌闹腾会儿。
姜家女孩比男孩多，女孩子一个个打扮的又洋气又漂亮，原本姜芸芸要把时欢叫走玩，时欢看着那么多小姑娘聚在一起，有点心动，但是姜司眠就坐在她旁边，她又不好跟着去，只能在屋里听一大帮中年男人讲商场，讲政-治。
“你腿伤的重吗？要不要回房间我帮你抹点药？”时欢听得昏昏欲睡，故作关心的看向姜司眠。
姜司眠看她一眼，拆穿她的计谋，“你困了？”
时欢懒得装，点了点头。
姜司眠闻言，二话不说，起身拉着她和众位叔伯还有老爷子告辞，便离开了房间。
她最近跟转了性一样，时欢还挺不适应的，总觉得她有所图谋，说不定是假意示弱，等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时欢心里想着事，没留意姜司眠把自己拉到了两人的房间里。
等门关上的时候，时欢才反应过来，“我们回房间干什么？”
“休息。”姜司眠说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时欢说过重话了，并且越来越惜字如金。
时欢自然没有受虐倾向，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看着她走路仍然很僵硬的腿，时欢突然大发善心，“来都来了，把你裤子撩起来我看看。”
姜司眠拒绝，“不用。”
“你不疼吗？”时欢问她。
姜司眠摇头，“不疼。”这是她该受的。
“你在这等一下。”时欢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两分钟后，她重新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瓶药膏和一袋酒精棉。
姜司眠看向她手中的红色瓶子。
她不说话，时欢知道她要问什么，“我找王妈要的，她非要进来看看，你那么好面子，我就没让她来了。”
说着，她半蹲下去，要去挽姜司眠的裤子。
姜司眠见不得她做这种动作，伸手就去拉她，“你干什么？”
时欢莫名，“你那么激动干嘛，我给你挽裤腿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下跪磕头吗？”
姜司眠脸色微僵。
时欢拂开她的手，蹲下身替她挽起裤子，等卷上去的时候，才看到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严重的地方都浸出了血迹。
“你妈下手可真重。”时欢感慨了一句。
姜司眠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她动了动腿想往后挪，被时欢摁住。
“你别乱动，看在你以前帮我抹药的份上，我也帮你一次。”时欢说着，拿酒精在伤口上点了点。
“疼吗？”时欢问她。
姜司眠摇了摇头。
消完毒，时欢开始给她抹药。
“我承认，今天有那么点儿故意的成分，不过我没想到你妈会揍你。”时欢说道，“如果你没出去，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在你身上。”
时欢抬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她的手还放在姜司眠的腿上，力道不仅不大，还特别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她。
姜司眠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故意把自己伪装的像个刺猬，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其实最好欺负的就是她自己。
被迫陪她来参加年宴，又被丢下独自面对那么多陌生面孔。.七
心里有点不高兴，所以等她回来后，在她母亲面前小小的使了个恶作剧，没想到却导致她挨了打。
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说挨打也是怪她自己跑出去，其实心里又在自责自己说错了话。
就连给她抹药，都小心翼翼怕弄疼了她。
程梦告诉她，时欢以前在她面前帮她说好话，说她刀子嘴豆腐心。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时欢问她恨不恨她？
恨，怎么能不恨，恨她爱的是别人。
在气头上的时候，她连姓裴的都一起恨了，后来再想想，也许那个人真的对她足够好，她才那么死心塌地。
有些事根本不能细想，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都说没人愿意当替代品，但是又有多少人想当替代品都当不了。
啪嗒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时欢就问了她一句恨不恨她，等了半天姜司眠不说话，她就又低头继续给她抹药。
抹了几下，都没用力，她想问问她疼不疼。
结果一抬头，时欢惊的差点坐地上，“我弄疼你了吗？”
姜司眠红着眼睛，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可以了。”
时欢解释，“我刚才已经很小心……”
“不怪你，是我怕疼。”姜司眠说道。
打死时欢都想不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看到姜司眠哭，可刚才她不是说她不怕疼嘛，酒精抹到伤口上都没反应。
难道是周云卿棒打鸳鸯刺激到她了？
“酒精棉用完了，我去换一下。”时欢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她想出去了。
本来打算借着给她抹药的机会，想问问姜司眠能不能把照片还给她，人家都这样了，她能说什么？
时欢说完起身就想走，还没站起来就又被拉了回来，然后整个人便跌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姜司眠你……”时欢受到了惊吓，想推开她。
姜司眠收紧力道，“伤口太疼了，你让我抱会儿。”
她说完，时欢果然不动了。
过了不知多久，时欢拽了拽她的衣服，“你抱着我也解不了疼啊，还不如去医院看看。”
前几天还吵的像仇人，现在又抱在一起，时欢自己都觉得荒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周云卿说道，“年轻人爱玩，估计都去外面了，她俩屋里没人，你们进来歇会儿吧。”
说着周云卿就推开了门，带着周云绯和吴慧娟走了进来，三个人刚拐过屏风，就看到沙发上抱在一起的两人。
三人：“……”
时欢早就听到动静了，但是她没想到周云卿她们会进来。
“哎呀，你们继续！”周云绯捂着脸就往外走。
吴慧娟边走边推周云卿，“你不是说里面没人嘛，这叫什么事儿。”
周云卿都懵了。
时欢赶紧推开姜司眠，镇定如她，也忍不住红了脸，虽然只是单纯的拥抱，但被长辈们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丢人了！
姜司眠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心脏止不住的抽疼着，比起时欢对她的抗拒，腿上那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姜司眠对时欢说道。
时欢惊讶，人果然还是心里脆弱的时候好说话。
“不用你送我，你帮我找个司机就行。”时欢回她。
姜司眠似是有些疲惫，“照片在左边柜子的第三层。”
时欢愣住。
姜司眠见她不动，自嘲般的道，“自己去拿吧，那封信也在，你应该也不想让我再碰它们。”
时欢觉得她情绪不大对，她没有立刻去拿照片，而是看着她，“你怎么了？”
别是抑郁了吧？
姜司眠现在回过劲儿来，才感觉到腿上火辣辣的疼，她也不在意，“你今天不拿，明天我就给你扔了。”
时欢毫不怀疑她的话，赶紧按照她说的去柜子里找，很快就找到了。
原封不动，失而复得。
她倒是说话算话。
“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时欢开口说道。
姜司眠把裤子放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她决定了的事，时欢知道拒绝都没用，她拿了外套穿上，“辛苦你了。”
客气又疏离的语气。
姜司眠不愿再开口了，她说一句，时欢就往她心口上扎一刀。
和姜家人告别，周云卿也没问时欢为什么现在就走，她刚才看到两人抱一起还以为感情好点了呢，现在一看自己女儿的表情，恐怕只有更坏。
姜司眠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司机，她和时欢坐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御昆府门口。
到了家，时欢心里踏实了很多，司机给她拉开车门，她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姜司眠这次没叫住她，确切来说，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时欢本来都要走了，还是回头对她说道，“你伤口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的。”
姜司眠没看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时欢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
一直等她走远，姜司眠才慢慢偏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眶里氤氲起一层雾气。
前面传来司机的声音，“小姐，还送您回老宅吗？”
过了不知多久，姜司眠缓缓收回视线，神情已经恢复冷漠，“回雀屏山。”
说完，她拿出手机播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开口说道，“明天见一面吧，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