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世赟:“唔,这便是心比天高、凌驾万物,也不知她们何来自信,凭的又是什么”
“就凭她们觉得,天地之间,自己最大。又凭她们认为,男人一向不受制约,享尽清福,放纵自由,为何却将女人捆绑起来,不给自由这合理吗,公平吗”
“笑话,生在凡尘,哪有无限的自由纵然天神地仙,怕是也不能够吧”孔世赟浓眉皱起,“再说了,自古以来,男子何尝不受制约男子有英雄与狗熊之分,有君子与小人之分,有良材与庸才之分,有忠贤与奸佞之分。男子一出生,便要担当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份沉甸甸的期冀桩桩件件,不知包含了多少苛刻条件在其中。只不过以往强调男主外、女主内,对男子的要求,重在事业成就,对女子则重在闺中私德罢了。”
“先生高见。”王邻汝笑了笑,“东狮立国,颠倒乾坤,渐成女主外、男主内之局面,以往男子在外当道之时,经过千余年的规范与塑造,道德观念已是深入人心,至少能立下一个标准,划分出是非与好坏。现在女子在外当道,犹如野马未驯,尤其是年轻一辈,多半怀着我大于天、我即正义的优越感,对她们的道德规范、人格塑造,只怕又是任重而道远。”
“那是东狮政权的麻烦,暂时与本道门无关。”孔世赟望一眼坐在首席的厉未邦,“我们总舵主以前说过,敌人的麻烦,就是我们的便利,东狮国纵容雌威,作茧自缚,若是女子们个个欲望膨胀,日益骄横,滋生不臣之心,那就最好。男子主导的社会,四方男儿可以趁乱蜂起,逐鹿争雄,到了这女主天下之世,怕是也要依样画葫芦吧。”
“那简直是一定的。”王邻汝显得幸灾乐祸,“蒙莫尔省的飙陆王,女皇的四王媛,不是已经反了么叛国第一人,舍帝胄其谁”
曾强夫听他二人交谈,不由得暗自疑异。
这孔世赟看似守旧派,但对于时局人心,却是极具洞察力,也并非不知变通的顽固派,既已牛刀初试,接下来想必还有惊人之语。
而王邻汝呢,他不是普通人,不是一般的愤世嫉俗者,对他的言论,不能仅从表面上去分析。
如果他真是西门府的特使,那么其言论倒也符合身份,如果是女皇派来的卧底,那么他就是曲意逢迎、心怀鬼胎了。
卧底最常干的事,就是把自己的立场装作与目标方一致,甚至比对方表现得更坚定,更激进。
而他卖力表现,一定是想要有所收获。
曾强夫准备看戏了。
“表面君臣一心、铁板一块的东狮国,看来只要时机一到,分崩离析也是转眼间。”王邻汝露出试探语气,“不知雄纲道与那些潜在的反对势力,有没有联系倘若已有联系,目前进展如何”
孔世赟神秘一笑,没开口。
这样的问题,不是他能回应的。
“等老夫见到你们西门家主之时,自会考虑和他信息共享。”厉未邦在上边发话。
“总舵主说的是。”王邻汝自己品了菜肴,放下筷子,有些感慨,“改朝换代,除旧布新,溥涯洲大地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又将经历一番生灵涂炭,这虽是不可避免的代价,却也让人心生不忍。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要让这东狮女国在这浩荡不息的历史长河之中,卷起一朵浪花呢真是苍天无情,不恤生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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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郝温媃听到这会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笑意微凉,“老王,听你这口气,仿佛东狮国的建立,其实是上天的旨意”
“郝姑娘,你还真是说对了。”孔世赟把话接了过去,“东狮国的出现,确实是天意使然。”
“天意之说,玄而又玄,虽然时常被人提起,从来却是无迹可寻,老先生方才的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可有什么根据来证明”郝温媃较真起来。
“根据当然是有的。”孔世赟呵呵两声,“我有一个故事,也有一段分析,能够证明所谓的天意,纵然是玄而又玄,却也难逃凡人的一双肉眼。郝姑娘,你要听吗”
“温媃愿意洗耳恭听。”
“你要先听哪一种”
“听故事。”
“好。不过这个故事,我不是它的亲历者,所以就不由我来出这个风头了。”孔世赟朝厉未邦拱手,“总舵主,请吧。”
听他的意思,厉未邦应该是事件的亲历者。
但眼下这不是重点,大家想听的,是故事本身。
“垚朝的戈皇后,你们都知道吧”厉未邦仍是一副沉思状,声音苍老,不疾不徐,开始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戈皇后,戈妩娘,在垚承宗死后,她夺权篡位,自立曌朝,历六载而衰,遭逢政变,在千千万万怀念前朝的旧臣遗民的欢呼声中,位倾,国灭,被幽禁于宫城之外、孤岭之上的翌昭台。
在广寒宫一般凄清孤寂的翌昭台中,戈皇后整日沉浸在回忆和哀伤里面,独自度过了三个春秋,白发苍苍、颓然将死的她,内心最后一点火种仍未熄灭,在某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这粒火种徒然烧起,胸膺滚烫
她拼尽最后的气力,穿过回廊曲径,穿过滂沱雨幕,跑到翌昭台的最高处。那里有一座无上乾皇的塑像,眺望黑夜,耸立半空。
精疲力竭的戈皇后,跪倒在塑像的面前,她老迈衰萎,浑身湿透,像在风雨中寸光飘荡的一支残烛,貌似奄奄一息,却向着那尊至高无上的神明,发出了愤怒的控诉。
她说,自己十四岁入宫,侍奉两帝,历经艰难曲折,徘徊深渊之旁,踮步薄冰之上,最终在这权力风暴的中心幸存下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控驭帝国的缰绳,后来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开朝创代,更是悠悠千古第一人
然而一朝败亡,众叛亲离,身陷伶仃,沉入无边黑暗,不见天日,了此残生亲眼目睹自己一手缔造的巍巍王朝、轰然倾覆,国已灭、人犹存,昔日帝、今朝囚,这份彻骨之痛暂且不论,更令她感到奇耻大辱的是作为开创新朝的女帝,退位之后只能重新做回垚承宗的皇后,这意味着百年之后,她将成为溥涯洲皇朝史上唯一一个没有庙号、谥号的帝王
那么多昏君、暴君,都不曾有如此惨遇,治国功绩远胜昏君暴君的戈妩娘,独享这份待遇的唯一理由,就只因她是个女人。
可恨可恨可恨
除了无尽的愤懑与怨恨,她还能向这世界回赠些什么
女人之中,千百年才出她这么一个,位极人寰,傲立尘世之巅,创下震古烁今之功业,最后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可想而知,那些地位在她之下的无数妇女,活得是怎样的憋屈,怎样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