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怎么突然想着要送我了？你不是特粘乎李慕云吗？”为了配合昨晚崴了脚的宋清嘉，张三白特意放慢了脚步。
尤其是张三白回想起跨出院门前李慕云的那个眼神，好像是他拐了他家小朋友似的，如芒在背！令人发指！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宋清嘉有些犹豫，但他确实有问题，只是不知到底该不该问，又是个选择了。但思量一会儿，也还是问出了口。
“三白师兄，监察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职位？”
张三白停下脚步，顿在原地，一改玩闹颜色，看向宋清嘉：“你知道了？我以为李慕云那个性子，会一直瞒着你……”
宋清嘉无奈：“他没有告诉我，是安秋回告诉我的。”
“哦，那难怪了。”聊到了这个话题，张三白不由自主从裤包里摸出半盒烟，刚想给自己抽出一根点上，瞥见了一边的宋清嘉，最后也就没有点上，只是在指尖把玩。
“有些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张三白端详着自己手上的烟：“可还有的事，就只能李慕云那家伙他自己告诉你，明白吗？”
宋清嘉轻笑：“明白，我会自己去问师兄的。”
他会自己去接触那个真正的李慕云，而不是旁人言辞中的他。
张三白慢慢把烟塞回烟盒中：“现代社会，你眼前这个武林，有武林盟，有武安部，有各大门派，但是你发现没，和曾经的武林江湖相比，少了个武林盟主。”
“确实，这次武林大会，看到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中人，甚至还有武安部退休的前辈，但就是没有武林盟主。”
“早在三十多年前，武林盟主这一职位就被取缔了。与此同时，还出台了武安法。”张三白悠悠的说着：“武安法，全称国立武林安全法，是现代武林社会安定的规则。”
从此，武林盟彻底废除了武林盟主这一职位，以法治终结了武林盟一人为尊的人治局面，将武林盟主的职权分散至三方。
这三方，互相依赖，又互相监督……分别是武林盟，武安部，还有一个属于武安部，又是单独独立出来的职位……
“而那个职位，就是李慕云现在所担任的监察人。监察人，在当下，拥有在某些极端情况下的直接斩杀权，大部分是针对魔教。”张三白的声音带着长年抽烟人的的几分嘶哑：“但是，这个情况也适用于整个武林，每一个人。”
张三白最后的一句话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包括你我。”
宋清嘉表情平静，没什么波动：“监察人的存在意义，是……”
“为了秩序。”张三白语气有点沉重：“这个时代，不可能容许这些拥有武功的人草菅人命。而监察人，就是所有武林中人头上的剑。”
武安部是武林安全法的执行人，监察人是武林安全法的捍卫者。
言及此，宋清嘉只觉得有什么如鲠在喉，眼睛酸得厉害，满腔汹涌的惊涛骇浪不知该流向哪里。
可为什么是师兄，为什么是李慕云？
“那，为什么会是李慕云？”
“因为其他合适的人都死了，死在监察人的位子上。”
“这是个不讨好的职位，你要与这个武林保持距离，保持清醒，不能因外界联系而受到干扰，所以武林世家大族和武安部高层的人不可能担任这个位子。”张三白苦笑：“李慕云的父母没的早，李老也退下了武林盟高层，而他，一代武学的奇才，没有根基，但还是可以自保……”
李慕云，在监察人这个如履薄冰的工作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想到了这里的宋清嘉只感觉心脏狠狠的一抽，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蔓延至五脏六腑，冲刷尽了所有的轻松与放纵。
“多少年了？”
“从他十八岁至今。”
六年……宋清嘉呼吸急促，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声，断断续续的喑哑了几声。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宋清嘉为从来什么都不说的李慕云产生的委屈。
他替李慕云委屈。
张三白：“宋清嘉，李慕云很喜欢你。”
“……什么？”宋清嘉哑声。
张三白挠了挠后脑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人，活的端正，不怎么嫉妒别人……你是他最羡慕的样子，他，最想成为的样子。”
“他这么护着你，除了李老的授意，应该还有他自己对你的爱护。”张三白笑了：“挺蠢的。”
“你才蠢！”宋清嘉抹着泪，一向善于装乖的他难得的回顶了张三白：“不许说我师兄。”
张三白不擅长哄小朋友，头疼：“嘶，让李慕云发现你这送我一趟，还给哭了，不得拎着剑来削了我……”
宋清嘉擦干净泪痕，认真的看向张三白，说：“谢谢三白哥。”
见也没什么大事儿，张三白又恢复了自己放荡不羁的样子，揣着一只手转身离开，另一只手举过头顶摆了摆。
张三白：“问也问了，不用再送我了，回去吧，他还等着你呢。”
肌肠辘辘的张三白结束了这次谈话，只想直奔厨房，安抚自己忙活了大半个上午，水米未进的胃。
而不是吃这两个人的狗粮！
李慕云依旧在低头看书，但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慕云自己知道，光是看书已经越来越静不了自己的心了。
在李慕云儿时，曾经非常喜欢邻居家花园里的一株花，很喜欢。但是那株花并不属于他，他将这份孩子幼稚的求而不得告诉了自己的妈妈。
那时的妈妈是怎么回答的？
妈妈曾说：“既然小云喜欢，那就好好的爱惜那株花呀，虽然花不属于小云，但是小云看见花开，也会开心。”
李慕云闭目，他太羡慕宋清嘉了。
家人团圆，随心所欲，心无所累……这些都是李慕云喜欢的模样。可是，这次，他不是喜欢上花园里的花了。
而是拥有花园的主人。
此时此刻，李慕问自己，扪心自问……到底是喜欢宋清嘉拥有的这些美好，还是喜欢拥有这些美好的宋清嘉？
妄念，心动了。
昨夜的月光下，青年笑着走向他，血染半身的他。每一步，都踏在了李慕云的心尖上，无声的回响。
李慕云似有所感，目光移向小院门口，看见了在暖阳下，笑意和煦的青年。恰如昨夜。
一刹那间，月光下的青年和阳光下的青年重合到了一起，今夕昨夕，仿佛有谁拨乱了时间，将这样的一幕铭刻进了李慕云的光阴里，余生不忘。
宋清嘉笑着对李慕云说：“师兄，我回来了。”
李慕云静静地看着他，如是想着：我爱上了那个在日月下微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