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市是个典型的南方城市,一整个城市各个角落,无一不都显示着南方的颜色。
茶楼里的老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南方方言,同自己的棋友牌友们谈天说地,说渴了,便咕咚咕咚将自己茶盅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而远远的,就能听到街边卖花婆的吆喝声,她手中的竹篮里,扎成一串的花还沾着早晨的露水。街边铺子里刚刚出笼的桂花米糕,热气腾腾,米香和桂香交织出十里外去。
未曾见过这样风土民情的宋清嘉只觉得哪里都新鲜,哪里都想看看。然而,只可惜他们此次来到宁安市,目的是在于郊区神医谷纵横山上的武林大会,现下是没有时间用来悠闲逛街,体会人间百味了。
宋清嘉手里还捧着刚刚出炉冒着热气的桂花糖藕糕,一边含糊地啃着点心,一边非常可惜的对李慕云感叹:“可惜还要去武林大会,否则我真的想多玩会,刚才还听人说在哪个茶馆有个戏台,可以去听戏!”
李慕云看着青年鼓鼓的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像只小仓鼠,很想戳一戳。“你要是想玩,等这次武林大会完了,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个三四天,好好看看。”
“呜。”宋清嘉眼冒星光,觉得自己嘴里的点心更加香了,没来得及咽下,含糊不清的出声道:“口意(可以)吗?!”
李慕云乐了,莞尔:“可以。”
“小往大来,吉亨。”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圆脸圆眼青年啃着一只麻辣卤鸡腿,手里把玩着一串铜钱,迎面走来,笑眯眯的盯着宋清嘉。“这位小友一看就是个多福多寿的命。如果喜欢游玩,可以来我们阆中古城,看看中华风水第一城的风水格局。”
宋清嘉眨了眨眼睛,左右看看,却发现青年的目标分外明确,于是朝自己疑惑的指了指:“你在和我说话?”
青年笑得慈眉善目,“对啊,就是你,流雪剑,宋清嘉。”
“你认得我。”宋清嘉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李慕云,通过眼神信号求助:【师兄,他是???】
成功接受信号成功的李慕云向宋清嘉轻声介绍道:“介绍一下,四川阆中古城,风水大家袁天罡一脉,现今袁家家主独子,袁小枣。”
袁天罡!听到这个名字时,宋清嘉眼前一亮,颇为振奋的盯向袁小枣,大佬啊!现在的袁小枣在他眼前仿佛一条明晃晃的大腿,还是闪着金光的那种。
袁小枣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劳烦李少侠了,宋少侠,我可是对你仰慕已久呀。”
“你仰慕我?”
“对啊。”袁小枣眉眼如沐春风,温和道:“一周之内连续三次登上天机论坛热搜,不止是我,大家都很佩服。”
宋清嘉:“……”
总感觉你并没有夸我的样子。
等等,天机论坛,袁小枣,阆中古城,风水算命……宋清嘉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抬头道:“你就是那个天天在论坛上面打广告,说比武输了可以帮忙选个风水宝墓的人!”
“哈哈,是我,惊不惊喜呀?”
“谢谢,并不……”
甚至还想抽剑砍你,宋清嘉如是想着。
“其实不止是我,这一次论坛活跃上的很多人都在。”袁小枣与二人一同同行,还顺手还顺走了宋清嘉一块桂花莲藕糕,“许微苗,哦,就是那个医谷废小草,神医谷谷主许微声的妹妹,这次对你兴趣很大啊……”
说着,袁小枣的目光游移到了宋清嘉的腹部,有些心虚。
注意到袁小枣眼神的宋清嘉果断捂住腹部:“假的!不能生!”
李慕云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互动,忍俊不禁。
市区里游荡了一会儿的三人很快打了一辆出租,一路顺畅的前往到了郊外的纵横山。宋清嘉远远便就看到了那多是悬崖峭壁的纵横山,青山山尖入云,山岚雾霭,是北方少见的高山。
“这就是纵横山。”宋清嘉朴素平实的发表着感叹,“好高。”
袁小枣:“害,你要是想看这种青山,来四川,我带你看个够,学生卡八折。”
扶额无奈的宋清嘉吐槽:“所以你其实不是风水师,而是导游吧……”
袁小枣:“额,哈哈,人总要发展一点副业才好。”
两个同龄的话唠相谈甚欢,李慕云也不多加打扰,就是轻笑看着自己活泼了许多的小师弟,这时候的宋清嘉相较于平素里在他面前表现的乖巧乖顺,更多了些明亮的颜色。
李慕云微微动容,这样活泼明快的宋清嘉,他看着也很喜欢。如果也能在他面前这样,不那么拘谨乖巧,想来应该会更喜欢。
“小心。”李慕云忽然出声,拦住了二人。“我们已经从外围走入内围了,门派内围一般闲人免进,会有迷阵,现在得看地图了。”
“咦,这里的布局是……”袁小枣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左右打量,“金陵陈家的路子。看样子,这神医谷背后,有高人指点神通啊。”
“我看外围的时候也有很多普通游客游玩参观,难道他们不担心有人误闯吗?”宋清嘉回忆了一下,问道。
“这里原本是神医谷的地界,建国以后,土地改革,神医谷就只有使用权了。”李慕云看着地图,找着路径,也没有忘了给宋清嘉答疑解惑:“于是他们曲线救国,投资在前山建了一个私人疗养院作为遮掩,多是些武林前辈在养老休养,外围可以参观,但是内围会有保安拦住。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内围山顶……那里才是神医谷真正的门派所在地。”
“厉害啊。”宋清嘉赞叹神医谷的这一翻极限操作。
袁小枣却关注点不同:“所以我就说,现代社会,江湖人总得有个副业。唐门现在不仅搞制造业,好像还投资了个医谷制药业,听说还打算走出国门,比不得比不得……”
宋清嘉想起了自己每天去处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的公务员亲爹,深表同感:“没错!”
三人都是武林中人,习有轻功,脚程极快,闲谈间,便赶到了内部后山的入口处。
而入口是一处断崖,眼前的山体高耸入云,山壁几成垂直,陡峭万分。云雾里偶尔还能落下一两颗小石子,啪踏一声,带着回音滚入万丈深渊。
微风拂过,扫起一片落叶。
宋清嘉咽了咽口水:“我们要就这么上去?”
轻功是借内力和地形飞檐走壁,而不是脑子一热的飞天遁地,这么险峻的地势,要登顶,着实是不太容易。至少,常年住在平原地区的宋清嘉从未试过用轻功爬这种壁立千仞的山崖……
袁小枣脸色也不太好看,想来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呵呵,这次的武林大会,神医谷挺能耐啊。”
李慕云倒是表情不变,核对了一下手中的地图,无情的确定道:“嗯,这里就是入口了。”
宋清嘉:“……”
袁小枣:“……”
我们现在选择回去来的及吗!!!
几人正僵持着,身后便闲庭信步般的走来了一个衣着道袍的道士,束着发,还留着一搓颇为仙风道骨的山羊胡须,步履安逸,看起来像是来山中悟道的。
“几位施主这是迷路了?”道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手里拿着同李慕云手中别无二致的地图。“难道这里不是入口处?”
“啊,不是。”宋清嘉连忙否定道:“这里就是入口处。只是我们一时在想要不要直接上去。”
道士了然一笑,抱拳作揖,“感谢施主解惑,在下武当,曹真。”
“回风剑,李慕云。”
“流雪剑,宋清嘉。”
“四川阆中,袁小枣。”
三人皆是抱拳还礼。
曹真看了看三人,听见三人的自报家门,笑意更甚:“久仰大名。”
其中眼神还非常可疑的在宋清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袁小枣看着眼前的曹真,神思一动,好奇道:“道长,江湖传言,武当梯云纵乃是绝世轻功绝学,堪称绝顶轻功,小说里形容是号称身形灵巧,高低进退自如……是真的吗?”
被袁小枣这么一问,宋清嘉也有几分好奇。他的踏雪无痕步虽然也是轻功上乘,但却是配着流雪剑法的辅佐,单论轻功却还是不敢说绝顶。但他也确实是好奇传言中的武当绝顶轻功梯云纵,究竟是如何玄妙。
来自武当的曹真道长仍旧不忘抚着自己的山羊胡,朗声大笑道:“小说都是骗人的,武当轻功同施主们的轻功不都是一样的吗?施主,要相信科学。”
说罢,他便摆了摆手,上前几步,蓄势而动。
“这条路有点难走,施主们注意脚下。”
语毕,曹真飞身一跃,纵身几点山壁凸起石块,不过数息之后,便消失在云层之间。
袁小枣:“……”
宋清嘉:“……”
李慕云转过头来,看向目瞪狗呆两人:“要不要我带你们上去?”
雕梁画栋的亭台小榭间,一处庭院里,两人站在青苔密布的青石水缸旁喂着鱼。一个是胡子拉碴,嘴里叼着半截已经熄了许久的冷烟的武安部部长,揽月剑张三白。整个人吊儿郎当,就一个大写的“将就”。而另一人却是截然不同,是穿着一身青灰民国文人长衫的老者,手里捧着一碗鱼食,而背却挺的笔直,鹤发童颜,神态安然闲适,有些许抱朴守拙的气度来。
说是两人喂鱼,其实只是老人正在喂,而张三白在一旁看着。
张三白发呆似的盯着水缸里半开的睡莲和细碎的浮萍,朱红银白的锦鲤叶间嬉戏,为一片幽碧色添上了几分俏皮,水面倒映着晴空的浮云离合,倒还颇有几点“碧水映天天映水”的趣味来。
“三白,听说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个小子,也是天山剑阁一脉的后人。”老人温声问道,手里又洒了几点鱼食。“这次武林大会,他也会来吧。”
张三白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痞笑:“是,也是剑阁的,流雪剑,算是我的小师弟,也是刘老您徒孙辈的人物了。”
这个老者,正是剑阁一脉的剑客之一,换日剑,刘怀山。
刘怀山哈哈一笑,开怀道:“当今武林式微,剑阁也是散的散、离的离。现在剑阁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传承着,挺好……我到底是老了。”
“像您这样多好,您这样天天在神医谷喂喂鱼、看看书的小日子,多让我们这些工薪阶层羡慕。”张三白搓搓鼻子,没五没六道:“不像我和我师父,到处奔波,一年都没几个闲下来的日子,就不是享清福的命。这辈子就这样喽!”
“哈哈哈哈,小心你师父在下面听到自己徒弟这么说,他半夜托梦来抽你。”刘怀山笑得眯起了眼睛,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张三白却并不在意,耸耸肩,依然没个正形。
“来呗,老爷子走了之后,我还挺想他的。”
浮云聚散依旧,只是随着老者一声叹息散入风里,不知何处去。
“剑阁已散,你师父张义桥却仍然铭记祖训。”刘怀山瞧着青石水缸里的游鱼,眼神深远,追忆故人:“他一手创立了武安部,可以说是现在的江湖武林安定的奠基人,又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儿,我不如他。”
“唉!快别夸了!”张三白捂着心窝子,满脸诚挚道:“刘老,你再夸我这尾巴要翘上天了。怪害臊的。”
“害,你这孩子……”
流雪剑既然出世了,那《诛苍剑诀》,也怕是快了吧。刘怀山淡淡的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