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没能等到自己梦想中的好日子。

他的死如偌大长河中偶然落入的一颗小石子,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只是瞬间就沉了下去。

而在壮阔奔腾的历史大江流中,无数人与物,也只是如阿六一般的小石子罢了。

在其间穷尽一生的挣扎,于时间而言,不过是一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她它如此。

你如此。

我亦如此。

雪连着下了几天,军中情况堪忧。

吴广脾气更暴躁了,他非但未曾听取任何建议,反而誓要将荥阳围成铁桶一般,定然让那李由困死其中。

即便粮草不足,即便棉衣不够,即便士兵已经疲乏至极,命令也没有丝毫改变。

当然,现状也没有什么改变。

除了对于兵法的不知之外,吴广这样做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就是他作为一个王的荣耀与自尊心作祟。

当初一起起义的兄弟陈胜已经称王,他把拿下荥阳的命令下给了自己。那么自己就得做出成绩来,不然坐在这样一个高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不满。

而且可有一句话叫军令如山,自己下的命令,哪有朝令夕改的?若是改了,不就正证明了自己无能?

这不就落人口实了么?

所以吴广狠下了心,非得执行围城之策。

然而,已经有人对此很是不满了。

副将田臧的帐篷里,一阵争吵声响起。

“我当初就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一个虎目将领喷气如牛,眼中冒火:“周文都败了,章邯眼看就到,天天死守着一座城,假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旁边还有几个将领,皆是沉着一张脸。显然,他们也是如此认为的。

“现在的重点是,该如何破局。”田臧直起身子,扫视着众人:“你等可有良策?”

帐篷内的几员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约都有些念头,但还是没人敢开这个口。

虎目将领是个急性子,他一拍桌子道:“有什么计策就说啊,可急死我了!”

田臧手虚虚按在空中,示意虎目将军不必着急,他拈着胡须道:“我倒有点想法,不妨与众位一说,咱们商量商量。”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手指向悬挂在帐内的地图:“周文的军队已经溃败,秦军早晚要来。我们在荥阳外久攻不下,若是章邯率大军到了,我军必然落败。我看,不如——”

他的手落在荥阳城处,继续道:“不若只留下足以守住荥阳的少量兵力,余下的大军精锐都统将起来,全部用以迎击章邯军!这样,还可与之一战,未必就没有胜算!”

田臧说得掷地有声,最后单手握拳擂在地图上。

“可是……”有人犹犹豫豫地出声,叹了口气又别过脸去。虎目将军啪地站起来,说道:“我知道大家想说啥,我就替你们说了。”

他将头转向田臧,脸上凝重:“田将军,这计划是挺好,但假王那边怎么办?”

田臧肃立一旁,缓缓地从每个人的眼睛看过去,直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他将右手置于脖子前,使劲一拉,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众人并未有太大惊骇,毕竟,这一步也许早就已经在很多人脑海中预想过了。

只不过是今天田臧作为领头的人,明确说了出来。

确实,在众位将领的眼中,吴广为人骄横不听劝阻,又不懂用兵权谋,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与之商议共事。

所以,必须杀了吴广。

杀了他,才能实施后续的计划,打败章邯军。

帐内烛火被田臧吹熄,一缕青烟缓缓缭绕。田臧拿配剑走出帐篷,他的身后,是一群脸色肃穆的将领。

一行人奔着吴广的住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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