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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堆如四散的星子,一股脑儿扑闪向前。
“啊!”
瘌痢头惨嚎,扔下乌云和石头,双手捂住脸在地上打滚。
而火星子就散落在他身上和旁边的地上,忽明忽暗。
“乌云,快跑!”陈胜朝跌落在石台上的乌云大喊。
乌云踉跄着起身,摇摇晃晃。
它努力朝陈胜靠过去,平时矫健的身姿东倒西歪。
陈胜心急如焚,几步越过翻滚哀嚎的瘌痢头,一把抄起乌云捂在怀里。
他裹紧了袄子,环抱住颤抖的小黑猫:“我们走。”
雪花打着旋儿,从漏风的房顶飘进来几朵,又在刹那间被大门的朔风吸附到外面。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陈胜觉出点不对劲。
不对,不对,似乎少了些什么。
是声音!
瘌痢头的声音,不见了。
他顿时知道不妙,拔腿就要跑走。
“嗖”的一声,一块石头从背后袭来。
正正砸在陈胜的肩膀上。
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瘌痢头摇晃着站起身,一脸的癫狂:“砸……砸死……砸死!”
口中反复喊着,最后竟然搬起了石台上那个不知是什么没落神明的石像。
都说疯子的力气大,果然如此。
陈胜手肘撑在地上,费力地想要起身。
乌云从他怀中跌出来,落在一旁。
瘌痢头双眼隐约露红,像是疯魔了一样搬着石像朝陈胜过来。
快!快!陈胜在心中呐喊,奋力想要站起。
可全身使不上劲,他抓住门框,连指甲也嵌进了做门框的朽木里。
吃力地转过头,眼看着瘌痢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咬紧牙关憋了一口气,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步。
一步。
一步。
瘌痢头越来越近,脸上被火星子烫出的血泡在陈胜眼中放大。
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憨傻模样,只余下怪异。
以及可怖。
陈胜攥紧了拳头,踉跄着努力站起身,倚靠在门框上。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雪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簌簌地布满天地,也贴上庙中人的脸上和身上。
瘌痢头龇起牙,双手缓缓举起石像。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助斜挂在墙上的半扇门,登时便飞了过去。
是乌云!
它落在瘌痢头肩膀上,然后瞬间伸出尖利的爪子,抓向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瘌痢头把石像抛到了一边,一把抓住了乌云。
他脸上的血泡破裂,整张脸如同地狱恶鬼。
痛极的瘌痢头在觉出抓到那可恶的黑猫后,把它使劲掼向墙壁。
“嘭!”地一声闷响,乌云从半扇门上跌下,落到了陈胜脚边。
陈胜抱起乌云,吸了一口气用尽积攒的所有力气跑了出去。
瘌痢头的吼叫在后面传来,他跟了上来。
漫天大雪中,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一直跑。
直到后来,身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陈胜慌不择路,已经跑进了山林中。
而瘌痢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没再跟着了。
陈胜的脚踩在雪上,却仿佛入了泥沼中。
他每迈一步都异常艰难。
全身似乎都没有了热气,胸口的闷气如拉风箱一般上传,口中只能发出“嗬嗬”声。
奋力咽下一口唾沫,嗓子像是要粘连在一起,不容任何流液通过。
手和脚都没了知觉,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在了雪地里。
仰面朝天,雪花无声地覆盖到脸上、身上。
无数白色雪片东飞西走,轻轻盈盈下落的样子,像是爷爷所说的老故事里,人死后飘走的灵魂。
眼睛越来越沉,想要睡觉,想要闭起来。
他喘了一口气,任由雪片埋在自己的周身。
好累啊,好,累。
“喵”一声细微的猫叫声传来,陈胜强撑着半睁开眼。
乌云倒在他边上,看起来瘌痢头那一击也让它受了伤。
黑猫澄澈的瞳仁看着陈胜,毛茸茸的脑袋艰难地凑过去蹭了蹭他的头。
陈胜抬起酸沉的手,搭在乌云脑袋上。
他呢喃着:“快……走……快……”。
直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天变成黑色,树变成黑色,雪也变成了黑色。
所有都是黑色。
他闭上了眼睛。
手被轻轻抬了起来,毛茸茸的猫儿拱起了自己的手。
然后,温热的舌头轻柔舔舐着自己的脸。
陈胜知道是乌云,他心里涌出一股欣慰和自豪。
还好,还活着。
荷衣姐姐,我保护好乌云了。
而后,舔舐的温热消失了,蹭着自己的绒毛也消失了。
所以,乌云走了吗?
这样也好,要好好活下去啊,臭猫。
陈胜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意识渐渐坠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