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盗壹直奔内殿而来。

他倒是收起了赵高常见的那股子嗜杀之气，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迈步入内。

“壹大人，别来无恙。”赵高的声音适时响起。

求盗壹挑了挑眉毛，抬起头。

里面没有嬴政的踪迹。

他心里一紧，但还是故作面上放松，朝赵高打着哈哈：“赵大官，陛下呢？”

赵高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好友似的招呼着求盗壹：“壹大人不如先坐着喝盏茶水，我有事相商。”

求盗壹眼睛上下打量着赵高，目中弥漫着让人熟悉的玩味和轻蔑。

他本就不怎么看得起赵高。

两人虽然都是皇帝近臣，但赵高毕竟是内侍，永远都是一副假惺惺的面孔。而且唾面自干的事儿经历的多了，人就会变得色厉内荏而不自知。

在求盗壹的眼中，赵高其实就是一条狐假虎威的毛狐狸罢了。

他无所谓地表示同意，眼看着就要往座椅旁去。

赵高笑眯眯地上前准备奉上热茶，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钳住了。

疼！

茶杯往下坠，倒没有摔碎的声音响起，它被一只缠裹着布条的手稳稳地接住了。

而那只手的主人，此时正用另一只手掐住了赵高的咽喉。

正是求盗壹！

他还是那副恶鬼似的面孔，声音冷静：“陛下呢？”

赵高踮着脚挣扎，用气声努力地回答：“老鬼，眼下有个大富贵的机会，就看你懂不懂时务了！”

求盗壹嘴角扯出一丝斜笑来，但眼中全无笑意，只余下不屑：“富贵？就凭你？”

又来了，又来了！

就是那个让人恶心的眼神！

赵高被扼着脖子面色潮红，他放弃了挣扎，直视求盗壹：“陛下，已经死了！”

乍一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求盗壹惊骇不已，脸上先是狐疑而后就久久地审视着赵高。

试图从那张狼狈的脸上，获取一丝恶作剧的狡黠。

可是，没有。

竟然，没有！

无人敢散播这样的假消息。

他慢慢松开了掐住赵高的手，在赵高咳嗽着清嗓子时，求盗壹如鬼魅一般陷入了黑夜中。

赵高倒也不急，他知道求盗壹是去验证消息去了，就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等待人回来。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个黑影又返回了殿中。

求盗壹目中满是惊骇，他看着赵高：“到底怎么回事？！”

赵高就把粉饰过的事情说了一遍，在求盗壹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会跟自己结成同盟。

因为，老鬼本就不是个善茬。

“……陛下唯恐此次寻仙药不成，其实已经提前写好了传位昭书。”赵高吹了吹茶水，饮下一口：“要小公子继承皇位。”

求盗壹双臂环抱看着赵高，在他终于把事情说完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替帝王家做惯了脏事儿的老鬼，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玄妙。

眼见求盗壹不开口，赵高继续道：“老鬼，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送上门来的富贵。”

“而且，你不是说谁权利大，你就听命于谁吗？”

赵高嘴角拉扯着往上，无声的笑意比心跳还要凛冽：“不如，你我一起夺个大富贵！”

求盗壹眼珠子又活动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宫殿，而后视野望向更远的地方。

夜枭似的声音响起：“我早就把命卖给帝王家，自然是——”

他扭头看向赵高，满脸狰狞可怖：“谁做皇帝，我就听命于谁！”

赵高哈哈大笑：“那你接下来的主子，可就是小公子了！”

于是一场交易，就这样达成。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烛火摇曳，灯烟遥遥袅袅，散尽了灼热。

只余下冷寂。

赵高引着求盗壹，立即去拜见新主子胡亥去了。

胡亥虽是被赵高推波助澜地推上了现在的境地，但他冷静下来后，并未有任何后悔的地方。

只觉得，本应如此。

所以见到求盗壹，这个原本暗卫的头头也归顺了自已，更是得意非凡。

似是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

三人都笑意盈盈，但转头又各有心思。

不过胡亥毕竟还是个少年人，心思不够深沉。他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接下来，只要拟一道旨意让我登基就成了吧？”

说罢，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恨不得立马就把这件事完成。

但赵高适时地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公子，要成大事，眼下光靠奴才等人还不够啊，要操作起来……可能会有阻碍……”

胡亥毕竟只是个纨绔小公子，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明白。他想了一阵子，还是不得要领。

而身侧恍若恶鬼的求盗壹倒是嘿嘿一笑，乜斜着眼看着赵高：“赵大官是说李丞相跟通武侯？”

赵高甫一拍掌，连道如此。

接着，他又很有眼色地向胡亥解释原因。毕竟通武侯王贲手握重兵，还是长公子扶苏的老丈人，肯定不会让这个计划如愿实行。并且他还有个将才儿子王离，也就是英裳的大哥，眼下是军队里冉冉升起的新星，颇受重视。

而李斯在文臣中居于首位，威望颇高，一呼百应。并且这是个老狐狸，从底层的小吏硬生生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很是有手腕。谁也说不准，李斯什么时候就会起疑。

“但是，这也是公子破局的关键所在。”赵高眯缝起了眼睛，眼波里流转着深意：“李丞相这种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权势。”

做惯了高位的人，又怎么甘心落入尘土。

“而通武侯，必须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