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断臂之人的背影,姜妍心中怦怦直跳。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

当初,是这个断了胳膊的人在说谎!

他的村子分明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被屠杀的痕迹?

还被秦国公子扶苏屠杀?还什么为了军功?

全都是骗人的!

反倒是自己和那几位侠士,从太原郡到上郡这一路以来亲身经历的所见所闻。

以及刚才自己偷听到的那老者和这个人的对话。

都证明了这个人绝不简单。

不光是跟人口贩卖组织有着极大的关系,甚至他本身的身份,都十分可疑!

当时这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且身上还留着秦军的三棱弩箭。

而自己又亲眼看到了进城的那些秦军骑士的马脖子上,挂着一个个人头。

于是便先入为主地相信了这个人所说的话。

现在想想,当初秦国骑士可能根本就不是屠杀了村子。

而是真的剿灭了一伙马匪!

而这个‘魏应’,便是那伙马匪之中逃跑出来的人。

那个赵国老者,刚才还提到了合阳县。

合阳县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兴许,合阳县的事情,就是与他们有关!

那么……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那赵国老者似乎是想要找到那传说中的中山国宝藏。

然后……复国!

而这魏应,似乎也对那宝藏,有些感兴趣。

姜妍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

这件事情,似乎是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盘根错杂。

这老者是赵国旧世族,那魏应,显然也是世族。

甚至那老者还说,他自己联系了齐人、楚人。

这口中的齐人、楚人,自然不可能是庶民黔首。

也应当是世族!

姜妍自己就是齐人。

齐国的那些旧大夫贵族,到现在还和自己族内有所联系。

和这赵国老者有所勾结的齐人,会是哪一族呢?

田氏吗?

而近些年,秦国在临淄、胶东、琅琊、济北等齐国旧地强制推行秦国田制。

这也深深触动了旧齐国的很多世族的根本利益。

这其中尤其以田氏为主。

那些老世族,早就有心要起事了。

反倒是吕氏很多年前便放弃了很多属于族内的封地,转而经商,并不参与庙堂争斗。

所以秦国的新田制,倒是并没有怎么触犯到吕氏的核心利益。

而秦国统一六国之后,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和货币,又施行验传制度。

让天下归一。

对吕氏商行这样跨多国的商行,方便了不少。

光是车同轨之后,不用每到一国便换车,货物运送极其便利。

就给吕氏省出来极大的一笔开销。

天下安定而无战乱,也让吕氏的生意迅速在大秦的各个郡县扩散。

而那老者又说到了魏人张耳、陈余。

这两人,都是魏国名士,和自己族内却是真真切切有过联系的。

甚至,自己在外出游历之前。

陈余还曾经亲自来族中拜访过父亲。

自己家族,有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呢?

姜妍顿时有些心乱如麻。

魏应在对村民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关上了院落的大门。

又回到了主屋当中。

那老者问道:“出了什么事?”

魏应说:“一个族内小儿去牧羊,羊自己回来了,小儿未归。”

老者明显是松了口气:“那也无妨,小儿贪玩耍,兴许是在哪里睡着了。”

魏应似乎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但并没有接话。

不过很快,那魏应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最近有两处营寨失联,怀疑是被人盯上了。我得去看看!”

听到这话,姜妍心中有些惊异。

这魏应,好生警惕!

那两处魔窟,就是被自己带着几名侠士,夜袭捣毁的!

不过姜妍不知道的是,自从被秦国骑兵突然灭了马匪窝点之后,魏应就有了心理阴影。

颇有些草木皆兵。

每每有什么风吹草动,魏应便担心又是秦军悄悄摸了来。

甚至经常在夜里,被细微的响动惊醒。

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就被秦人的长剑斩了脑袋。

此时,有人说村中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魏应再次心中不安起来。

他当即提剑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者紧随其后说道:“老夫陪你去!”

魏应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两人走出了院落。

姜妍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被发现。

但是姜妍绝不敢掉以轻心。

这村子里的人,已经发现了那牧羊小儿失踪。

那么,被他们发现有人潜入,也便只是时间问题。

在被发现之前,自己必须搞清楚这个村子里的其他情况。

姜妍从院墙轻巧地翻了出去,看见十几个村民已经集合了起来,向着方才自己等人藏身,并被那放羊小儿发现的山上寻了过去。

只是那魏应和墨蓝色衣服的老者,却并没有和那些村民们在一起。

那两人向着村子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姜妍心中一动。

刚才以为魏应是担心那牧羊小儿,没想到他担心得却是其他的事情。

假设大街上有一群人,一个人突然喊自己钱包丢了。

那么其他人的第一反应谁什么呢?

会是去抓小偷吗?

绝不会!

一定会第一时间先看自己的钱包有没有丢!

姜妍心知,这个时候跟上去,一定能够有所发现!

当下也不迟疑,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那魏应来到了村子另一边。

这里有两个窑洞,窑洞外面有木门,而那木门则还上着锁。

魏应和赵国老者进入到了窑洞里,没过多久便从里面出来。

墨蓝色衣服的赵国老者,掩着口鼻,一脸的嫌弃。

魏应,则面色如常,顺手将木门锁上。

两人又去了第二个窑洞里面,很快又走了出来。

那两人看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之后,便一同离开。

藏在旁边树后的姜妍看两人走远之后,闪身出来。

走到了那第一个窑洞门口。

窑洞的木门紧闭,门上还挂着一把青铜大锁。

姜妍抽出剑,并没有直接去砍坚硬的锁体。

而是一剑斩在了铜锁和木门连接的地方。

这柄剑,已经不是自己当初从齐国带出来的那柄家传宝剑。

自己大父留下的那柄剑,已经在秦军坚硬的铁剑之下折断。

姜妍将那铜剑留在了晋阳县的吕氏商行,管事家老会帮自己将那柄剑重新铸造。

失去了铜锁的木门戛然而开。

木门刚一打开,一股恶臭味,便迎面扑来。

姜妍皱了皱眉头。

但却对这味道十分熟悉。

当初进入那老乞丐的地窖,那地窖里面,便是这样的味道。

自己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也是极其不适的。

只是这窑洞中的味道,比起那地窖,还要更加浓烈。

难怪那赵国老者要掩住口鼻,有些嫌弃。

姜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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