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现了。

那种似有若无的、紧紧跟随的被窥视感。

穿着白色浴衣的女孩皱眉,余光在四周寻找，却无法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辨出视线的来源。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绯瞬间抽身后退，同时抬手对准了身后，“一……”

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哎呀,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下巴上有着青色胡茬的中年男人一脸纠结,“明明是你们让我来这找穿着白色浴衣的联络人啊。”

周围隐隐约约多出了几道注意的视线。

绯沉着脸,冷声道：“放开。”

“是是是。”男人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绯抚平袖子，审视着面前的人。

……确实和里梅说的特征一致。

她转过身，“跟我来吧。”

隔了几秒,身后才响起了男人草履踩过地面的脚步声。

绯眼神阴冷，手掌轻轻抚过心脏的位置。

那个名叫羂索的家伙,居然往她的身体里植入了像咒灵一样的东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控制她做事。

她连去寻找夜斗和父亲的时间都没有。

“喂,我说这位小姐,你是要带我去哪啊？”身后的男人大咧咧说道。

绯回过神，冷冷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羂索失去踪迹后，这些天有不少和男人一样的诅咒师被招揽到了这里,由那个叫做里梅的女人管理，每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为了某种利益而来的。

中年男人见带路的绯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懒散地东张西望，手指在身后隐蔽地比了个手势。

几个分散在人群中的身影悄然离开。

消息传到五条家的主宅。

“终于进去了。”五条川看着手上的情报,松了一口气。

早在几个月前,林跃突然找到他们,说找到了曾经假冒加茂宪伦的诅咒师的线索。

关于这个诅咒师,名叫羂索，术式未知，疑似可以寄生他人身体，一千多年前就活跃在日本，目的是让全日本的人和天元同化。

虽然还不清楚他具体的计划，但是光“咒胎九相图”这一个实验品，就足以证明他的危险性。

所谓的“进化”，恐怕也不是什么创造理想国一样的好事。

牵扯到整个日本，五条川等一众知情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根据林跃所给的大概方向一路小心翼翼地搜寻，观察一个多月后，才在狗卷团的拍板下决定安插间谍进去。

“曾经的高层，他们知道这件事吗？关于羂索。”五条川低声问道。

狗卷团把所有情报整合好，掏出板子：【知道】

【其中还有不少的人支持这个计划】

五条川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有几分怅然，“……是吗？”

所谓的“加茂家的污点”，被通缉的诅咒师，都是高层们心知肚明下遮掩的皮毛啊。

咒术界的高层，还真是烂透了。

【学校的建设进度怎么样】

设立专门的咒术学校进行集中教育，从而保证咒术界的稳定人才供给，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五条川最近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因此对目前的进度了如指掌。

“小学部和国中部的建设已经基本完工，高中部因为御三家的插手，现在还只进行了一半不到。”

毕竟是涉及到自己以后切身利益的事，御三家的那些老人不可能放任他们。

狗卷团的指节轻轻叩击桌面，随即在板子上显示：【御三家想要的是保证家族内部有足够的战力】

【让他们插手，甚至我们还可以主动给他们提供优秀的人才挑选】

【但是】

狗卷团嘴角微微勾起，【人才有限，他们要怎么分配就是自己的事了】

【作为交换，御三家族中的适龄后辈必须要在咒术学校中修满三年的学分】

【随便是哪个年级，但这点绝对不能退让】

一边是困住小鸟的囚笼，虽然华美但锈迹斑斑，一边是可以任凭小鸟展翅飞翔的青空，只要见过外面的世界，谁又还想飞回这深宅大院的枷锁之下呢？

【另外】

狗卷团从袖中掏出团成球在睡觉的母蛛，【林的任命也该正式拟定了】

【等学校修建完成，校长和老师的任命同时进行吧】

【我要御三家所有的人来见证学校剪彩】

五条川精神一振。

林跃此时正在地下和天元喝茶。

“把学校建在你的地宫之上，听说是你主动要求的？”林跃看着天元问道。

正在倒茶的天元点点头，“未来咒术学校一定会成为整个咒术界的焦点，我的安全也能得以保障嘛……来，这是他们从大夏买来的茶叶，试试。”

林跃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嗯，茶的味道。

他反正也尝不出好坏，干脆有一口没一口地当饮料喝着玩。

“团子他们做的事，你清楚吗？”林跃突然问道。

“他们根本没想过瞒住我吧？”天元姿态闲适，“不然完全可以找你帮忙，用特殊的手段遮掩住。”

“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不是阻碍，而且我也不会插手他们对咒术界做的事，对我来说，只要咒术师还有需要我的一天，无论他们更新换代几次，我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林跃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和他们接触过了。”

天元看着杯中涟漪散开的茶水，低笑：“不然我现在可没办法安然无恙地继续坐在这和你闲聊。”

“你培养的两个孩子，都凶得很。”

或者说，名叫狗卷团的男人，厉害的是头脑，而那个在大夏长大的女孩，则是实力上的诡异。

再加上他们的靠山林跃。

别说是在咒术界搅风搅雨了，只要日本不沉岛，他都会保持中立立场。

天元认真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少年。

他的术式能够让他不死，但会衰老，林跃却是不会衰老，但会死亡。

他们两个还真是某种意义上的互为反面。

“估计你很快就会接到任命了吧。”天元收回目光，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当初林跃提出的要求是，在咒术界拥有“与实力相匹配的地位”。

如今可没有谁敢跳出来拖延或者反对。

“目前咒术界能给你的最合适的位置，只有这个。”天元指了指头顶。

说实话，林跃对于自己即将接任的职位还是很期待的。

哪个学生没有做过炸学……啊不，当校长的梦呢？

“对了，咒术学校是只要教咒术吗？”林跃突然想到。

他还没找团子了解过呢。

“不，”天元略加思索，说出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因为咒术师的术式觉醒一般是在4—6岁，所以新设了小学部，按照计划，会同步进行基础文化课的教学。”

“高中时期我记得除了咒灵的祓除实习，还有专业技能的选修，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即使以后不想当咒术师，也能在社会上谋生。”

“哦……”林跃语气微妙。

小孩子啊，小孩子最好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听说日本学校一般都不会教授政治这门课，那既然他们作为特殊的咒术学校，多学点东西很合理吧？

因为以后会有和大夏的交换生，所以学点大夏的东西也很合理吧？

学着学着，思想变红了也很合理吧？

天元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总觉得林跃似乎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

……

秋季，天气刚刚转凉，庭院中的枫树叶尖已经泛着微微的橙红，像是被暖阳染色，偶尔一两片落叶悠悠飘到人工建造的水池中，被锦鲤游动的身躯顶开。

林跃坐在禅院家的檐廊下，用一株向日葵逗弄着已经可以爬行的直毘人。

“来，来，直毘人，往这边爬……”他晃动着长有眼睛面相诡异的向日葵，吸引着小孩的注意力。

林跃和天音夫人了解了下，一般小孩子能爬是在七个月左右，但不知道是不是咒术师基因强大的原因，直毘人现在五个月大，已经能够在地上速度飞快地移动了。

元嵇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无语地看着林跃恶趣味地两只手左右轮换，让直毘人来回爬动。

“啊啊……”围着口水兜的直毘人睁大眼睛想要去拿黄澄澄的花，却怎么也追不上，一张嘴，口水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没过一会儿，他就坐在原地不动了，手抓啊抓的，就抓到了自己的脚，于是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林跃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疾手快地用玉简刻录了一份。

虽然还是不知道直毘人身上那天突然出现的法则是怎么回事，但留点黑历史总不会错。

自从那天之后，为了搞清楚是只有直毘人出现了这种情况，还是御三家出生的孩子都有，林跃甚至让团子开始留意御三家中孕妇的产期。

但无论是赶在孩子出生时比孩子他爸都快一步报到，还是硬蹭人家取名的温馨时刻，都没有再感知到法则的气息。

看来直毘人还要再被观察一段时间。

等到他上小学了，那就更方便了。

小直毘人噗噗吐着口水泡泡，双手双脚湿淋淋地想要抱抱。

被林跃嫌弃地拎着还给了他的太爷爷禅院弘阳。

这个一早就传下家主之位然后享受悠闲生活的老人，毫不在意地接过来，随便用袖子糊在自家曾孙脸上揉了一把。

然后在看见泛红的小脸上那混成一团的鼻涕口水之后，淡定地又转交给了旁边的侍女。

“怎么？是我的曾孙身上有什么特质吸引了你吗？想不想收他做弟子啊？”禅院弘阳捋着胡子兴致勃勃地咧开了嘴，视线从林跃的手上一扫而过。

林跃随手把向日葵收了起来，盘腿坐下，笑道：“以后不都会成为我的弟子吗？”

禅院弘阳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还真是……”

“你以后可是所有从咒术学校毕业的咒术师的恩师啊。”他盯着林跃，目光灼灼，“真的不考虑我们禅院家的学生吗？”

在他眼中，林跃虽然步入中年，但依旧有着年轻不少的容貌，他的强大毋庸置疑，成为林跃的弟子，就是成为强者的起点。

就连他教出来的孩子，如今也在咒术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连五条家那个老小子也被架下了家主之位，还被哄得心花怒放的。

林跃其实还真有点犹豫。

把直毘人放在自己眼皮下看着，有什么异动他可以第一时间清楚知晓。

但……

“师徒还是算了，我自己都还没出师呢。”林跃摆摆手。

他的师父说，他要能够活着从飞升后的“仙界”回来，才让他出师。

想到那位某些方面别扭得可以的老人，林跃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呢。

禅院弘阳倒是没有继续强求。

林跃离开后，他看着自家曾孙乐呵呵傻笑的模样，忍不住想。

难道是因为看起来太傻了人家才不想收？

禅院弘阳上手捏了捏小孩的脸。

“爷爷！”

禅院理穗愤怒的喊声从门口传来。

“小孩子的脸是不能捏的！以后他会一直流口水！”

禅院弘阳假装淡定地收回手，“我才捏了一下！”

“一下也不行！”

禅院直毘人看着太爷爷被自家妈妈骂跑，忍不住嘿嘿笑着又流了一下巴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