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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神色各异,和尚敬莲明显皱起了眉地看着她,那位农妇仅仅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去照料她的丈夫。

林沅溶脚步匆匆,在农妇身侧刚蹲下来,农妇便侧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漠把手肘往她那侧一顶把她推到地上,弄得她整个人的重心都往后仰,撑地的右手心蹭破了皮。

她顾不得手心传来的刺痛感,费力地起身,眼睛凝着被农妇抱在怀里的中年男人,现下已经男人的面部已经呈铁青色了。

就当她又要靠近农妇时,农妇又想要把她推倒在地。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农妇,紧紧盯着她的脸,语气格外的冷漠,道:“你若不想让他死,那就听我的。”

农妇明显被她瞬间来的气势给吓到了,怔怔地看着她,听见她说的话后,纠结情绪摆在脸上,无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眼后,又磕磕绊绊对她道:“你......你别乱来!”

她点头道:“将他卧躺在你的身上,头部高度低一点,不要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两边,保持空气畅通。”

农妇听言,颤着手点头,立即照做。

随后林沅溶快速地解开男人的手袖、腰带,再将男人的上衣解开,减少男人身上的束缚感,对着农妇道:“将他的脑袋偏向右边,抬起他的下巴,将他唇舌分离,莫让舌头堵住口腔。”

林沅溶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已经有了轻微的好转,但四肢还是在不自主地颤着,无法控制。

她看了一眼满脸净是担忧的农妇,轻声道:“大娘,会好的。”

农妇忍着抽泣声急急点头,她的视线从未从她丈夫的脸上转移。

看着男人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林沅溶紧握的手缓缓放松,没有人可以知道她刚才究竟有多么恐惧。

人们总是恐惧死去的尸体,而对她而言,她更恐惧活人死在她的面前。

恐惧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

农妇的手一直揪着衣衫,眼睛满是感激地看着她。

林沅溶轻轻点头,看了一眼阶台之上穿着禅袍的二人,他们面面相觑,避开她的目光。

她冷漠地转头,轻声对农妇道:“大娘,佛救不了你的丈夫。”她从袖间拿出纸笔快速写着,“去这个药馆看看。”

她写给农妇的是书中提过的一个悬壶济世的神医所住的地方,希望能够帮农妇一把。

正在农妇想要下跪之时,她提前扶住农妇,往阶台上一看已经没了人影,不知躲到那去了。她对农妇道:“大娘,以后莫来这了。”

“林沅溶。”

林沅溶听到这冷冽的声音,便知道是宋悬。她立即转身,宋悬的面色如常,而站在宋悬背后的丫鬟焦急得直跺脚。

她看着宋悬,宋悬依旧手持着那把折扇,宋悬对她身侧的农妇微微颔首,“告辞。”

宋悬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上,案子来了。”

他嘴角的笑意愈浓。

林沅溶连忙跟上宋悬,她侧头看着丫鬟,瞅见丫鬟头上的红缨石,这是皇家独有的头饰。她道:“你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公主出事了?”

丫鬟如此惶恐不安,那定是主子出了事。

丫鬟用着绸帕拭面,哭哭啼啼不停,“是的大人,奴婢烛扇。今日奴婢同往常一样,伺候公主洗浴,因公主向来不喜洗浴时有人在身边,奴婢便在屏风后头候着。可可今日......奴婢犯困的很,便小憩了一会儿,当奴婢反应过来时,公主便薨了......”

林沅溶的步子微顿,在心头细细揣测着。

穆安公主在书中的结局,书中并没有明说,但她也敢确定,穆安公主绝非惨死在寺庙里。

倘若苏香楼的案子,是因为有她参与其中的原因。但现下这件案子,根本就没有她的参与,可剧情还是发生了改变。

林沅溶越想越迷惑,越想越头疼,不禁咬着唇,究竟是谁,在篡改着这本书原有的故事线?

想着想着,她的脑海逐渐出从黑点铃铛里掉出来皱巴巴的宣纸。

——

待他们这行人到达御浴堂外时,人群早已是围了一圈又一圈,被嘈杂不安的气氛笼罩着。

林沅溶扫一眼众人,眼尖地看到了昨日来到民安府的老太监薛汪。薛汪还是穿着昨日的那件去民安府递信的宝蓝袍子,只不过却没有了昨日的神闲气定,现在朝他们跑过来的步子几乎都是抖着的,抖得林沅溶担心这距离若是再长一点,那么他应该要有个平地摔了。

薛汪一见到宋悬,像是惯性那般跪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搭在宋悬的侧袍上,哭诉道:“府主啊——!公主公主她她......”

林沅溶蹙眉看着薛汪的举动,这个举动无疑是又在向她提醒着,这是个封建王朝,奴才的命与主子挂钩。主子活,奴才活。主子死,奴才死一家。

她渐渐收回看着薛汪的视线,一股油然而来的无力感浮上。

宋悬微不可寻地蹙了下眉,轻得像是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他的眸光轻轻看了一下被薛汪握过的地方,便侧了身子避开薛汪,道:“下令封锁整个寺庙。”

老太监哭着点头拭泪,哭红的眼睛里浑浊无光。

林沅溶匆匆看了眼往前走的宋悬,极快地对薛汪道:“你会死吗?”

薛汪的面容瞬间沉下,极轻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为公主死,是奴才的本分。”

林沅溶轻轻抿了抿唇,也不知说些什么,转身前又看了薛旺一眼,便抬步往御浴堂走。

御浴堂,是当今圣上特地为穆安公主在世裕寺专门而修的皇家御堂。

推开檀香门,入眼的三折玉绘屏风,它上头绘着飞天玉女图,各色不同的玛瑙点缀期间,衬得屏风上的画栩栩如生。

屏风的长度与屋宽可比,高度是刚越过她的头顶。屏风最两边则各有一座半个人高的金铜兽口含玉珠,往御浴堂里处指引。

在屏风前,有着一座金铜雕花四角香炉,放在屏风的中央,香炉还冒着缕缕白烟。

林沅溶轻捂着鼻尖,她不敢细嗅这檀香,若是依烛扇所说,公主死之前,她的脑袋昏昏,应该便是这檀香所致。

她侧目往宋悬的方向探去,宋悬却一脸无恙,自顾自地往里头走。瞧见宋悬如此淡然模样,她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走到香炉前掀开炉盖,是一根几乎完整的竹立香。

丫鬟瞧见她的举动,便小声道:“香炉先前被不知情的小厮换了。”

林沅溶默默点头,看着明显被人挪动过的香炉,是她疏忽了,随后她便跟随着宋悬的方向往御浴堂里处走。

整个御浴堂的布置,可谓是复杂至极,通过了长长的回廊,还需要经过几步台阶,才能到达公主真正沐浴的地方。

林沅溶一路看下来,也只觉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尽心尽力所布置。所行之处,几乎都铺上了花毯。花毯上的花,应是今日所摘,还有些许未蒸发完的露水沾在花瓣上;回廊两侧,点满罩了玉玲珑的长明灯,散出清冷的白光;就连踩在地上的台阶侧,都镶有指甲般大的各种玉石。

这便是穆安公主的排场。

“林沅溶。”

林沅溶抬头,看着已经走到第二层的宋悬。宋悬侧立而站,她看见宋悬的唇角勾着,眸光柔和,如同情人的眼神。

宋悬如此,实在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快步走到宋悬身侧,轻轻喘了几口气,往面前一瞧,瞳孔突地放大——

带有繁琐红色花样的瓷板铺满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红色花样像是盛开彼岸的花向上蔓延,到达另一个平面,形成了一个圆台。

圆台之上,内镶了一个椭圆状的浴池。

而现下的浴池,已经盛满了盈盈血水。

血水还在微荡着掀起弧度,泛起的涟漪包裹着一具雪白的身子。

这便是穆安公主。

穆安公主的尸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泡在血水之中。

她的四肢像是被人分散一样,撑在浴池的边沿,四间的血点与她白皙的肤色交织。而她的整个上身与下身又是完全浸泡在水里,唯有那双白皙的脚露出一点,在血水中荡漾着。

最诡异的是,穆安公主的胸前处,泛起一朵格外红的血花,如同那雕刻在四处的彼岸花一样,没有花蕊,却有无数的花丝勾勒。

再看到穆安公主那倚在浴池壁侧,但因为已经死亡,所以她的整个脑袋便像是立起来一样对着他们。

穆安公主的五官松弛,嘴角带着笑意,惨白的脸上沾了血点。

林沅溶看到此幕,立即收回眸子,不想再抬头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她缓缓侧躺看向宋悬,宋悬依旧紧紧地凝着方前的场景。

宋悬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便敛下眼眸。顿了几秒后,侧头看向了她,嘴角的浅笑依旧,如同方才那般挂着。

宋悬微歪着脑袋,眼睛里有疑惑,声音轻柔得溺人——

“林沅溶,你难道不兴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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