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绯三步并作两步,神色一片严肃,他对着宋悬低头拱手道:“府主,抓来的人咬舌自尽了。”

林沅溶侧头看着宋悬,在御绯向宋悬禀报时,宋悬全程没有抬头,他一直敛着眸子,单手玩弄着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折扇。不知过了多久后,宋悬抬起眼,缓缓看向御绯,勾了勾唇,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可是就在这温和的一丝笑刚露出来,林沅溶便看见御绯的身子颤抖起来,甚至在下一秒扑哧跪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几乎是咬着牙龈说出接下来的话,“府主,是属下办事不力。”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人想要死,又不是他能阻止的,林沅溶在心头默默吐槽着。

御绯又急着道:“府主,犯人在受审之前,一直捂着肚子说要用膳。”

林沅溶皱了皱眉,这一桩案子,好似就是离不开“吃”这一个字。她抿着嘴,想要侧头看宋悬一眼,谁知宋悬正看着她。

宋悬朝御绯摆了摆手,便朝她道:“林沅溶。”

林沅溶看着宋悬,等待他的下文。话说,宋悬似乎每次叫她都是喊全名。

宋悬道:“御绯的话,你怎么看?”

她缓缓抬眼看着宋悬,他不知宋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一天下来宋悬几乎都是在让她推理着,他自己倒是像个看客一般。既然宋悬如此,她也不藏着掖着,反正她本就是以破案为乐,她也没失去什么。

林沅溶直截了当地说出她方才的想法,“我发现,我们到目前遇到的所有线索,都巧合地指向了人吃食物这上面来了。

从最开始,死者半椿的死因是涨死,到接下来的尸体分析所指向的催吐;再到戏台子下面所目睹的所有尸体腹部情况与半椿相同;与现下在半椿的厢房内看到各种食盒。

如此多巧合的事件合在一起,那不叫巧合,应该叫人为。”

这些都在指人与食物。

宋悬没有说话,摇晃了下他的折扇,点了两下头。

林沅溶的身子随着她的视线快速转动着——

花窗背后整齐平铺的被褥,明显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然后再是房内最右处盥洗台,上雕花架上水分饱和度几乎为零的素绸绸帕,素绸绸帕吸水性极强,十分不易干。

现下夏季,但苏县地处盆地,湿度极大,再加上她前几天闲来无事来前测过苏县林府的空气湿度与风度,并不能构成三天内使一张苏县素绸完全干燥的情况。除了超过三天这种可能性,那么一张绸帕再怎么也会干的彻底,素绸帕也不未过。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看着盥洗台面上放的一把沾着三四根发丝的木梳,明显是没有遭人清理。她来时打听过,苏香楼的丫鬟,都是第二天开始清理主子的厢房。那么只能说,那名叫月唤的丫鬟没来得及急清理厢房,便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看到这,林沅溶目光炯炯地看着宋悬,“死者死前根本没有回房。”她顿了顿,继续道:“她死前去的那个地方,就是这里的秘密。”

那也是半椿死前催吐的地点,也是揭开苏香楼最大秘密的至关之地。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后,林沅溶立即捂住嘴,无措地看着宋悬,她不喜欢跟人有多接触,所以什么敲门声、电话铃一响,她最先的情绪是不安。

宋悬淡淡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不是在看她。林沅溶稍疑,侧头往后面看了一眼,是一张梳妆台,收拾得很干净。但宋悬多看了几眼,那么肯定不同。

在心头挣扎好一番,还是迈开了步子,小跑到梳妆台那处,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她遗漏的线索。翻箱倒柜地搜寻了半天,直到触及那精美的首饰盒时,她心中疑惑的石头落了地,她侧头看着宋悬,笑了笑。

宋悬的眼神恰好就与她对上了,但仅仅一秒钟,宋悬便移开了视线,面不改色的朝门的方向走去,好像是打算去开门。宋悬的语气平静,“林沅溶,下次我不会提醒你。”

林沅溶知道这次是她疏忽了,反复思索着宋悬的这句话,思来顾去也只觉宋悬说得很有道理。她重重点头,宋悬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她学习,不止现下他能面无表情地去开门这一件事,超高的侦查能力也值得她学习。

宋悬一开门,便见到了传闻中苏香楼的花魁——赤雪。

一见到赤雪,林沅溶才知何谓“我见犹怜”,看呆一秒后,便细细观察起来。一身松垮垮的纺丝纱衫裙,看起来懒散至极,但是挽起至小臂的纱袖,还有修身的腰封,都透露着她的穿着是费尽了心思。

可让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赤雪的头饰。

赤雪似乎发觉了她明晃晃地注视,可赤雪却是掩唇一笑,应该是以为她看痴了。

赤雪的声音带有苏县女子的软糯,“二位大人,现下还不用膳?”

宋悬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是在等她做决策。林沅溶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没想到都探了一整天的案子了,但她还没感觉太饿。她朝赤雪摆了摆手,僵硬地笑了笑,“不......”

她的不字刚说出来,宋悬却直接略过她,朝赤雪道:“姑娘带路。”

林沅溶蹙眉地看了宋悬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赤雪的身上,赤雪现下的出现十分凑巧,她的出现一定有目的。那么宋悬既然愿意答应前去她的邀约,只能说明宋悬在将计就计。

思索清楚后,她便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宋悬身侧,眼神时不时地扫过赤雪。

赤雪把她与宋悬呆到到一处苏香楼专门吃饭的地方,此处现下除了他们三个人几乎没什么人。

林沅溶沉默着,小幅度地转动着脑袋,细细观察着。此处虽说靠近厨房,但没有一丝厨房传来的油渍味,反而是她闻到一股蜜味最浓郁的地方。方前成群结队的娼妓聚在一起,都没这个地方味道浓烈。

她一直觉着这股蜜味是掩盖着什么,弄清楚这苏香楼绝大人都有催吐的习惯后,她不难猜出那是呕吐后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起先是弥漫在人的口腔之中,逐渐地便是整个房间,甚至是一座楼。

那么现下此处的味道最浓,那么说明这里便是她要找的地方。

但到底是不是......

林沅溶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得看赤雪如何做了。

赤雪熟练地和后厨打了招呼,朝他们走了过来,笑得喜悦,“我给二位大人点了几个苏县特色吃食。”

宋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赤雪,除了最先说得那句话,现下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林沅溶看着无人搭理的赤雪,她若是想套话,还是得主动开口。带着这种心思,她强忍着排斥感开了口:“多谢姑娘。”

赤雪掩唇呵呵一笑,打趣道:“姑娘可真是个好人。”

林沅溶蹙了眉,只觉方才开口说话是个错误。她不喜欢有人给她发好人卡,有人如此说,便是将“好人”这个标签贴在了她的身上,再在她的面前凭借这个标签为所欲为。

没一会儿,小厮端起菜盘,走了过来,“清蒸鳜鱼、凉拌三丝。”

随后,依次给她,宋悬各一碗白米饭。

林沅溶好几次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转头看了看宋悬,依旧是一脸淡定,淡定得她怀疑方才她对宋悬的推测是错的。这个想法刚浮现,她便轻轻摇了下头,不可能是错的,否定自己的想法。

宋悬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心思全无,执起碗筷,可刚把视线落在瓷碗中的白色粉末时,凑近闻了几秒后,便立即侧头看着宋悬。宋悬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抬眸,也看着她。

起先,林沅溶以为需要自己从赤雪嘴中套话,但赤雪可没打算那样做。既然她要出手,她便顺了赤雪的意。

林沅溶低头假装吃了几口米饭,没过几分钟,她便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状。

“大人,没事吧?”

赤雪软糯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林沅溶快速地扫了宋悬一眼,宋悬的嘴角微扬了几分,她压下心头要说谎带来的不安感,“肚肚子疼......”

赤雪立即道:“大人肚子疼,便往厨房里处走,走到尽头便有方便处。”

她直直地点头,小步地往赤雪所说的方向走去,心中是忍不住的喜悦。她控制着自己的步伐,警惕地观察这四周,面容自以为表现得像是患了重疾那般。

林沅溶不知的是,她一离开,宋悬便放下了碗筷,笑着对赤雪道:“姑娘头上的簪子,在哪儿买的?”

赤雪面容极快地闪过一丝慌张,随即轻笑一声,“大人若是想知道,去奴家那儿,我便告诉你。”

宋悬低眼瞅着碗中些许未溶化的白色粉末,淡淡道:“不必。”他缓缓抬眼,笑得温柔,“我嫌脏。”

另一头——

林沅溶走到了厨房最里处,她还没来得及观察便听到了一阵起起伏伏的呼声传来。她警惕地停住了步子,依靠听觉,往发声处那头走。穿过一个长长走廊后,她来到走廊的尽头。

突然,两个女子神色慌张地出现在林沅溶的前面,她快速地躲在了盆栽后,看着前面两个女子。

只见两个女子颤着手搬动旋转了一个挂壁玉器,打开了一扇暗门。暗门一打开,便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林沅溶了然,这里便是苏香楼催吐的地方,也是埋藏着苏香楼最大秘密的地方。

她缓缓走上前,观察着那挂在墙上的玉器,那玉器旁很不协调地挂了一副仕女图,而那副仕女图的最中央,透着一个圆形阴影。

林沅溶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往后边退了好几步,侧身端起放在琉璃盏上的一柱烛火,往那副仕女图最中央照了照。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仕女图背后掩藏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林沅溶立即移开了烛火,她怕里头的人透过这个小墙洞发现异样。想到这,她轻轻移动着仕女图,弯着腰凑在墙上的窟窿上。

看到窟窿里头的场景后,她愣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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