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思齐的屋内。

他贴着床沿而坐,脸色有些苍白。

闭上眼睛,好些日子未曾出来扰他的心魔再次出现了。

那与他并无二致的声音,盘旋在他的耳边。

平添了几分鬼魅与空灵。

“你又只剩下我了……”

只要闭上眼睛,项思齐就能看见,心魔化作一团黑气包围着他,为了抚摸他的脸庞,还幻化出了一只粗笨丑陋的大手。

“我说过了,只有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

那声音里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执迷不悟。

项思齐闭着眼睛,任凭心魔在他耳边叫嚣。

“你以为她帮你杀了明璃,就能够证明,你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吗?错了……你错了……”

“她心里没有你……”

“你留不住她,留不住的……留不住的……”

“你听到了没有!”

那声音忽然间嘶吼了起来,团团黑气奔涌,化作一张张黑洞般的嘴,要将他整个吞噬。

项思齐双拳紧握,额角的汗珠愈加密集。

再睁眼时,他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冰蓝色。

“哒——”

一转又是漆黑。

“哒哒——”

再次变回冰蓝色。

尔后两种颜色的眸子失了控一般的疯狂切换着。

他整个人也随之抽搐,闭起眼睛跪倒在地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额角的汗珠一道接着一道滚落。

……

于棉棉这边完成了任务,心情大好。

她给宋景然送的药,若是真的管用,他被黑熊妖拍出的内伤应该很快就会好。

如此一来,到时候他就能和他们一起进海底了。

她还叮嘱了宋景然尽量和裴小婉保持距离,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至少于她努力将一切往好的方向上引了。

故事的发展主线、男女主感情线、还有她和她那头狐狸的感情线,三条线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边的事儿结束,她要去哄她的小狐狸啦。

于棉棉眉欢眼笑地跑到了自己那间屋子门口,轻轻将门推开了,向内探出了一个脑袋。

“思齐……我回……”

咦?项思齐人呢?

一开门,视线尽头的那扇窗户底下,榻上的项思齐已经不在了。

于棉棉将门合上,倾着身子,猫手猫叫地走进房间里面。

项思齐没准躲在房间哪个角落吓她呢,可不能中了他的计谋。

桌子底下,没有。

柜子里,没有。

被子里,没有。

床底,也没有。

于棉棉把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总结出了一条有用的信息——项思齐不在她的房间里了。

“狐狸走了。”于棉棉小声嘟囔着走到榻上坐下。

木榻之上,还孤零零躺着他之前拿着看的那本话本子。

纸质轻而薄,被翻过的书页角卷起轻微的弧度。

于棉棉将话本子拿到手里一看,其中一页还被项思齐折了一下。

他应该就看到这里吧。

这一折也折得很有他的风格,一个规规矩矩的等腰三角形。

这一折折得也很深,仿佛要把这条印子狠狠刻下。

即便用手抚平很多下,那道印记也依旧深刻,闭上眼睛触摸,也能用指尖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如同项思齐的人,整齐漂亮,带着某种近乎纯真的执拗,还有一道干脆的狠劲儿。

原来狐狸也有折书角的习惯。

于棉棉指尖轻轻触着那道折痕,这样想着。

类似这样,生活中那些平凡而微小的,不值得一提的瞬间。

让她觉得,项思齐好像更接**凡人间了一些。

看书的时候,她觉得他疯狂、偏执、自寻苦吃。

坏得那样彻底,那样毫无血肉。

此刻于棉棉触摸着那道折痕,觉得他早就和那个脸谱化的反派不一样了,也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一点儿。

窗外偶有浅紫色的小花落下,于棉棉捧着手中的话本子,目光望向外面。

她忽而想起了在离开吴州之前的某日早晨。

她在项府的别院之内,一边做着从爷爷那儿学来的老年晨练操,一边开着脑洞,想象收妖团的几位化身成现代人模样。

宋景然的形象出来了,汪沁的也出来了。

那日她唯独想不出项思齐的模样。

现实中她的周围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她也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她回想着那些点点滴滴,手中触摸着那条折痕,他在她心里的模样愈发清晰了。

他的一整管牙膏一定会挤得很整齐,鞋子一定会刷得很干净,衣柜里的衣服也会带着淡淡的香气,袜子绝不会满屋子乱飞。

一切都会守着某种执拗的规律,其实他也不赖。

于棉棉抱着话本子在榻上躺了下来。

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他的臭袜子就到处乱飞。

好久没有回家了……

她也,好久没有想家了。

一个人待着果然有点闷。

狐狸在的时候,她想让他回自己屋里,现在狐狸不在了,她又觉得好无趣。

于棉棉不会让自己陷在低沉的情绪中太久,她从榻上站起来,准备去找项思齐玩。

“咚咚咚——”

她轻轻扣了三下门,又有人回答她。

“咚咚咚——”

她加重力道扣了三下门,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难道项思齐,真的为她给宋景然送药的事生气了?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说一声就从她屋子里离开了。

于棉棉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里。

项思齐现在若是生气了,一定不想看见她。

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比较好。

她侧卧在榻上,准备看她的话本子,享受独自一人的美好时光。

一翻开就是那条折痕迹,像是折在了她的心上。

她总觉得,应该去看一看项思齐在做什么。

于棉棉准备拿她的小画纸,直接穿到项思齐的房间内。

然而找了半天,还是没找着。

一定又是被项思齐拿走了!

他生气归生气,总跟她的小画纸过不去干嘛!

于棉棉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榻上一倒。

“对了!问宋哥哥和沁姐姐借来用一下。”

汪沁相对来说要警惕一些,宋景然比较傻,就问他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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