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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沁加快了脚下这柄剑的速度,她带于棉棉从一座座山的山尖之上飞过,不久后顺利到达了天鉴宗附近。
距离太远,乍一看这天鉴宗外观和大多数的门派并未有什么分别,基本都是那样的模子。
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呢,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白来了?
“沁儿姐,咱们再靠近一些呗。”
汪沁道:“不可,天鉴宗建立时间长,资历颇深,若是像我们这样无端贸然靠近,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于棉棉思忖小片刻,她眼睛忽然一亮。
“沁姐姐,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或许能让我们稍微靠那儿近一些。”
于棉棉小心地指了指天鉴宗侧方茂密的一排古树,她道:“我们别从天上直接飞过去,你把剑降低一些,我们从底下半山腰过去,躲在在树后瞧一瞧。”
论鬼鬼祟祟,于棉棉远胜于汪沁。
“这样……恐怕不妥吧?”
偷偷摸摸的事情,汪沁不太做得来,她一向光明磊落惯了的。
于棉棉:“没有关系,习惯就好,来都来了,都不容易……”
汪沁:“……”
“我好奇嘛。”于棉棉就像一个带坏好学生的坏学生:“就看一下嘛,就带我去看一下下,我们小心一点,看一下就走。”
汪沁拗不过她,轻叹一口气道:“好吧,就看一下。”
话毕她操控着剑身,缓缓下移,随后依于棉棉所说,从半山腰靠近。
最终她以极慢的速度停了下来。
透过沙沙作响,在风中摇晃着的树叶的间隙,于棉棉看到一列整齐的方阵,方阵前边有一个老……
在于棉棉正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汪沁控制着剑掉头离开了。
她说看一下,还真就一下?
可是汪沁都给她当代步了,她于棉棉怎么还好意思埋怨呢。
回程路上,方才看到的画面,在于棉棉脑海中浮现。
怎么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呢?
一列方阵,方阵前端一个老头的侧面,统一的黑白修士袍……
熊熊烈焰袭入脑海,一群人立在烈焰池附近,举着火把,每个人之间隔开距离,整齐地排成一个个方阵,目视着那身负锁链,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走过来。
他们站得很直,似乎象征着正义,可是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一点温度。
梦境中所见与现实所见,在于棉棉的脑海中反复拉开,重叠,拉开,再重叠。
一样的方阵,一样的黑白修士袍。
站在方阵之首,明璃之旁的老者,他也穿着黑白二色的道袍,白胡白发。
梦境中,那位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帝陛下,让那体质特殊的人狐以身祭剑,方有击退来犯异族的可能性!”
“割开他的皮肉,以敬天地,以祭焰池,这便是虔诚!”
……
原来百年之前,让项思齐跳入烈焰池以身祭剑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天鉴宗。
于棉棉瞬间觉得周身冰冷,刺骨的寒意不知从何而来,要往每个毛孔中钻去。
原来心头冷的时候,真的会觉得,连周围也泛着无孔不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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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隐山阁的地界,汪沁带着于棉棉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她还不忘叮嘱道,“棉棉,今日我们去天鉴宗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嗯。”于棉棉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连步子也变得沉了起来。
汪沁察觉出了她的异常,慢下脚步与她并行。
“棉棉,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于棉棉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略显惨淡的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疲惫了。”
汪沁道:“不如我送你回弟子居休息吧?”
于棉棉强打精神,摇头笑道:“没事,沁儿姐姐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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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沁进了藏书阁之后,于棉棉便沿着石阶一路向上,往隐山阁大殿的方向走。
今日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柔软,却好像照不到她的身上。
这是她人生第一回体验到,没办法融入自己之外的环境中去的感觉。
她可以为了项思齐杀掉明璃这个恶人。
那么,天鉴宗呢?
她做不到将整个天鉴宗端掉,永远不可能。
但是她想。
极力想做一件事却又做不到的时候,会愤怒,会难受,会不甘,随后是无尽的脱力感。
她踩着灰白的石阶,一阶一阶向上走。
整个世界却像在带着她往下陷。
不知道沿着边走了多少级石阶,她终于立在了隐山阁大殿的门口。
项思齐,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于棉棉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家属。
她好想看见门打开,看见完好的他,站在她的眼前。
就算他不对她微笑也好,就算他瞪她一眼就走远也好。
她想快点看见他。
那些东西太沉了,即便是属于他的过去,她从未经历过。
然而只是隔岸观火似的看着,想着,就觉得那些东西是难以承受的重。
她立在大殿门口的屋檐之外,微微仰头,目光直直地盯住那扇紧闭的大门,眼中覆盖上一层灰。
大殿有三层,高,但也不算特别高。
殿门口的空旷场地上,除了落叶,就只有她。
手无寸铁,无尽渺小。
她能做什么呢?
自以为是的救赎吗?
她呆呆立在那儿,目光始终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嘎呜……女人,你一直站在那儿做什么?”
连立在檐角上的丹顶鹤都看不下去了。
“本鹤在与你说话,听到没有?”
于棉棉抽回了放空的神志,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了那只立在最底层檐角上的丹顶鹤。
“是你在和我说话吗?小仙鹤?”
“当然,还有两个懒鬼不爱说话。”
于棉棉顺着丹顶鹤脖子转过去的方向仰头,她眯起眼睛,看到最高处的屋顶之上立着一只丹顶鹤,它正眺望着远方。
侧二层的墨绿色琉璃瓦正中,一只丹顶鹤单腿站立,脑袋别到后面,陷进羽背间。
它在单腿站立睡觉。
看了一圈之后,于棉棉将目光收回,落到眼前的这一只离她最近的丹顶鹤身上。
“你好,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呢?”
那只立在最低层檐角的丹顶鹤道:“再等一会儿吧,应该要不了多久了,若是掌门忙好了,门会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