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能精准添堵,这也是一种能耐。

回包厢后几人全然没了之前的好心情,白浔平时看着就冷倒没什么,另外几个还得戴张笑脸应付。好在都是有戏精和社交鬼才属性加持的人,一点都没叫人看出痕迹来。

老师们很善解人意地没和学生在一个包厢,没多久一帮小兔崽子就逐渐放飞自我。

梅向杰柯希他们嚷着要组局打游戏,还试图拉蓝劭入伙。

“劭哥,开一局不?”

蓝劭转头就去问白浔:“玩吗?”

柯希:“……”

他可能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多想不开来上赶着找狗粮。

大约是在外面吃饭比较注意形象,白浔正和一块羊排作斗争,试图把上面的肉剔下来,闻言淡淡掀了下眼皮。

“我不会。”

“哦。”

蓝劭转头:“他不会。”

柯希:“……

就是知道他不会才问你啊大哥!

大概他眼神里怨念太强,蓝劭乐了:

“瞪我干嘛,我也不会啊。”

柯希:“???”

白浔剔骨头的动作一顿。

柯希:“劭哥你没打过游戏吗?”

“在我手机上唯一存活超过三天的游戏只有《纪念碑谷》,通关就删了,那还是初一的时候。”蓝劭说着说着也觉得蛮好笑,“哦,小学还玩过一段时间《Deemo》,觉得它音乐好听。”

旁边梅向杰举着手机人听傻了:“没有游戏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啊哥,你都不放松不娱乐的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学神和学渣的差距?

“不啊,以前特别贪玩,只要我想玩谁都拦不住。”蓝劭一口否认,“经常逃课去看比赛和音乐节,有时候兴致上来了就跑远点,滑雪、帆船、骑马,还有蹦极,都没少玩。”

局面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懂了,原来是贫富差距。

永远学不会吸取教训的两人缩头鹌鹑一样回去了,蓝劭半靠着椅背,一条胳膊支在下巴上,似乎对这样执着于一根小羊排的白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长长了的浅色发丝虚虚遮过眼,眼睫随着手上发力的动作不时轻颤,嘴唇也无意识抿起来一点,让他忍不住想起指腹揉捻上去的软糯触感。

只有他才知道白浔的唇多适合接吻。

明明是这么冷的人。

蓝劭看得太不加掩饰,白浔脸皮薄,勉强扛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

“想吃自己拿,非盯着我手里的干什么?”

“我不饿。”

蓝劭懒懒抬起两条胳膊,佯装投降,“就是有点缺精神食粮。”

白浔把筷子往桌上一撂。

“出门右转,隔壁老师那桌肯定非常欢迎你去要探讨学习。”

又一块羊肉被恶狠狠地拽下来,筷子磕着碗沿响了一声。

蓝劭:“宝贝儿,你好凶啊。”

白浔:“……”

他转过脸,用一种介于麻木和想揍人之间的眼神看着这讨人嫌的完蛋玩意儿。

蓝劭战术后仰:“用盯羊排的眼神这么盯我,这是在想从哪里扒好下口?”

托某人的福,他彻底没食欲了。

蓝劭每次都非把人闹得下一秒要掀桌了才去哄,并且乐此不疲。他叫来服务生要了副一次性手套,把白浔碗里那根顽固的羊排拎了过来。

“其实这羊排煎得不太好,还可以再酥烂一点。”

蓝劭右手筷子左手手套,剔骨头这样的动作都能叫他做出外科手术的感觉。

白浔忍不住吐槽:“你当饭店有时间像你那样慢慢讲究,吃着早餐就开始琢磨晚饭怎么烧。”

“家里养了只珍稀物种,可不得细致点。”

蓝劭话音落下,剔好的肉也已经递到他嘴边。

“喏,张嘴。”

眼见白浔下意识往后躲了下,蓝劭才想起他家宝贝爱干净这回事,有些遗憾地撇撇嘴。

“真不吃?那我……”

后半句话断在了擦过指尖的柔软触感里。

白浔猫一样叼走了食物,虚握成拳的手挡在嘴边,迎着蓝劭微愣的目光挑了下眉。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羊排还成功撩懵了人,白主编不动声色地幸灾乐祸。

蓝劭缓缓摩挲着指尖,回过神来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低头开始霍霍其他食物的白浔毫无察觉,冷不防耳垂突然被人拨弄了下。

“干什么你!”

“我还没问你呢。”蓝劭轻声说。“刚才舔哥哥手指干什么?”

白浔猛地回头,蓝劭没戴手套的右手就搭在他的椅背上,大有要再来一下的架势。

白浔神色不变:“我没有。”

身后的那只手一抬,竟是又捏住耳垂用拇指抹了下。

“粉的。”蓝劭很混账地实时播报,“现在红了。”

白浔脸侧肌肉紧了又松,看上去很想照着那只手来上一下。

他终于做出让步:“不小心碰到的。”

这要是再犯浑就真欠揍了。白浔想。

不过揍了好像也不管什么用……

坐在对面同班的几个女生时不时就偷偷往这边瞟,脸上除了磕cp的快乐还隐隐有些发酸。

毕竟是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少年。若他温柔迁就,怎能无动于衷。

从小到大,白浔就没拿什么人这么没辙过。心里的不快来得莫名,却怎么也没办法对着眼前这个人真的生气。

他低下头,兀自冷着脸和自己较劲,殊不知蓝劭把那点细微的小情绪尽收眼底,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声,往他碗里接着添菜。

又一块带脆骨的小排进了碗,白浔握筷子的手终于一顿。

“谢谢。”他小声说。

不管情愿与否白浔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

真的有一点点被惯坏了。

——

饭后差不多都准备散了,也有不少像柯希这样没玩够的,打算背着老师偷偷组二场。

白浔今天本来就有些累,这会儿心思更是早就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回绝了邀请,站在饭店门口边出神边等人。

蓝劭刚被评上“培风优秀学子”那会儿答应了班上同学请客,本来大家只是玩笑话,他却较了真,这会儿正跟老吴在收款台前拉扯。

这人总是没个正型,以至于很难叫人想起来他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矜贵少爷。

入秋后晚风已经有了凉意,白浔没穿外套,便想找个避风的地方。

他转身要回一楼大堂,一扭头发现身后竟悄无声息站了个人!

任骅背着光,双手紧攥半低着头,目光自下而上死死盯着白浔。

白浔下意识绷起神经,却发现他眼中除了怨愤,还有些说不清的晦暗。

两人就这样在寒风中静静对峙了十来秒,就在白浔准备直接抬脚走人时,任骅说话了。

“她……走了吗?”

白浔一顿:“嗯。”

“和纪知明?”任骅的声音比先前哑了不少,却没那么重的戾气了。

“还有吴泽林和梅向杰。”白浔说。

他难得耐心地又多等了几秒,终于异常平静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任骅还是没说话,一阵风刮过,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白浔下意识偏开头:“你喝多了?!”

“……”

“还能自己回去吗?”

“……”

“和你一起的其他人呢?”

“……”

得,看样子醉的不轻。

白浔怀疑这人就是故意来给他找不快活的,边掏出手机边说道:“我叫辆车,你就在这儿等着,车来了赶紧滚。”

任骅突然笑了。

“有病。”白浔冷冷呛他。

任骅笑得肩膀都开始发抖,他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掌心。

“哈哈哈哈……我有病,我是有病!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呵,白浔,你他妈…你他妈居然会喜欢男人……”他笑着笑着声音弱下去,再开口竟像是要哭了一样,“可是我能怎么办?哈……我就是这样的人,老子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白浔仰头闭了下眼:“他妈的,要丢人别在这里。”

“白浔。”任骅喊他的声音闷闷的,“她真的……就那么恨我吗?”

酒精昏沉得了大脑却控制不住心脏忐忑,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叹息。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白浔的声音几乎要散在风里,“恨起不了任何作用,她最讨厌做无用的事。”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白浔打断他。“你能原谅一个几乎毁了你全部生活的人吗?”

“……”

“以后别跟那些人继续来往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蓝劭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谁才是真心为你好的,不傻就能听出来。”白浔把手机塞回口袋,“等会儿他下来,你上车了我们就走。以后……”

他本想说以后所有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做不了朋友至少也别当仇人,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任骅终于站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脸颊上未擦净的泪痕。

“让蓝劭和老吴赶紧下来。”

白浔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了?”

“越快越好,不过估计已经晚了。”

“你什么意思?”

任骅又抹了把脸,上扬的嘴角似是想嘲弄,眼底却怎么都挤不出笑意来。

他看着白浔那张几乎没有波澜的脸,缓缓道:

“方辽他们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还有八班的那几个,今晚都在。”

白浔藏在口袋里的手几乎要把琴茧掐裂,声音也不易发觉地收紧。

“然后呢?”

“我试着拦过他们。”任骅说,“但是没用。”

“我问你然后呢?!”

任骅突然仰起头,白浔下意识紧跟着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他们方才聚餐的楼层。

血液伴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撞击着鼓膜,他在巨大的嗡鸣声和风声里,听见任骅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

“还能有什么然后。”

咚——咚咚——

“……就是准备告诉老吴,你和……”

满身冷汗被风吹成刺骨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白浔低头,清清楚楚看见了任骅的口型——

“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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