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她，还说什么了？”
吴棣一努力平复着语气，但字句之间，还是有浓浓化不开的低沉。
辛爽抿了一口苏打水，大概是觉得没劲，又拿了一听冰啤酒来，打开猛灌了一口。
她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坐回沙发上，笑着望向林月弯：
“弯弯，辛阿姨问你个问题。”
“嗯？什么？”
“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和你说，她喜欢上吴棣一，你会怎么办？”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的，林月弯一脸懵，想不通这话题怎么转这么快，突然转到她身上了。
她琢磨了半天，看看辛爽，又看看吴棣一，脑子里小剧场上演的，是颜颜突然告白吴棣一的戏码，吓得自己赶紧甩了甩头：
“那就......那就喜欢呗，又不是我的私有物品。”
辛爽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但又猜到是林月弯面皮薄，于是笑了笑：
“你不生气？”
林月弯看了看吴棣一，抿着嘴唇：
“会......会吧。”
“不会觉得遭到了背叛吗？”
林月弯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场景，索性双手一摊：
“辛阿姨，你别绕弯子了。”
辛爽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吴棣一，打开信封里的照片，并且很认真地嘱咐道：
“你先看，看完就明白了。”
......
信封里的照片很清晰，场景也很多，每一张里都只有两个人。
吴康林，和一个短发女人。
两人在咖啡店相对而坐，也还有吴康林扶着她走出医院大门，还有一个陌生的居民楼，两个人正在交谈......
无一例外的，女人包裹得很严实，即使是夏天，也带着宽大的墨镜和围巾，羞于见人的样子。
最夸张的一张，是在某家餐厅门口，女人显然喝醉了，东倒西歪地倒在吴康林身侧，后者伸出手，轻飘飘揽住她的腰，嘴巴靠近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动作很亲密，看得吴棣一一阵发恶。
“这个女人是谁？我不认识。”
“别急，往后看。”
照片之外，就是厚厚一摞文件了，抬头是某某银行的字样，吴棣一一眼就认出，这是另外一份银行流水，日期都是十年前。
他的目光落在转账人一栏，明晃晃写着的是“吴X林”。
吴康林每个月都会往外转出一笔固定的钱，数额不大不小。
那接收账户呢......
吴棣一的眸子蓦地收紧......
曹X云。
......
“老吴，你怎么了？”
林月弯坐在他的正对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吴棣一肩膀陡然一振，然后疯了一样去茶几上翻找刚刚的照片。
如果没人提醒，他还真的认不出来，只是现在再看，那个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确实就是曹清云。
妈妈最好的朋友，温艺可的妈妈，曹清云。
他难以置信地皱眉，看向辛爽。
辛爽手里捏着啤酒，不动声色地饮完最后一口，手上用力，易拉罐被捏成一个丑陋的形状，空中打着旋儿，飞向垃圾桶。
“你看出来了？”
她冷笑：
“这些照片，还有银行流水，是姐姐给我的。”
......
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和细微的变化，唯有枕边人最清楚。
她或许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为了不得已的原因，一再隐忍。
那一年，辛念和辛爽两姐妹最后一次见面之前，辛念早已暗中调查好了吴康林出轨的证据，并把照片和银行流水等证据，交给了辛爽。
吴康林的背叛，并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她亲眼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丈夫你侬我侬，她才知道自己的这些年，错得有多荒唐，有多离谱。
既然友情和爱情都不可信任，那起码，还有血缘的羁绊，可以依赖吧。
辛念把所有事情告知了辛爽，并嘱托妹妹，看护好自己唯一的儿子。
还要教他，不要恨，也不要怨，往事不可追，他该有一个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未来。
......
辛爽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小一，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姐姐，吴康林他把你藏得死死的，我费劲这么多年，也找不见你，不知道你在哪里，过的怎么样，如果不是弯弯，我都不知道还要找你多久......”
一切真相大白，林月弯听着辛爽颤抖的尾音，自己眼睛的涩涩的。
她也曾经亲眼见证了辛阿姨见过吴棣一以后，是多么激动和高兴。
辛阿姨还记得他的生日，在他生日当天，悄悄送他昂贵的球鞋做礼物。
如果吴康林没有做出这些事，吴棣一也应该拥有一个幸福和满的家庭吧。
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关心他的姨妈，时时刻刻绕在满溢的爱里面。
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浸入寒冬里的废墟中，矗成一座难以靠近的冰山，笨拙地把自己保护起来。
他会常常笑，会交很多很多的朋友，会站在阳光下。
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
吴棣一双臂撑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起来。
他从来没这样落寞过，远远看去，像是个被抛弃的人偶，支棱着最后一丝气力。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还有辛爽时不时的抽泣。不知过了多久，吴棣一终于抬起了头。
那一瞬，林月弯看见了他眼角的晶亮，转瞬即逝。
“辛......小姨，我该这样叫你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辛爽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边流泪边欣慰地笑着点头。
吴棣一长呼一口气：
“好，关于吴康林和曹清云的事，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吗？”
不知为何，辛爽突然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地错愕和犹豫，林月弯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下一秒，辛爽便十分笃定地回答道：
“是，都在这里了，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有停止对这件事的追查，可是没什么新东西。自从姐姐去世，可能吴康林良心发现了吧，他和曹清云就慢慢断了联系，银行流水也断了，看上去，已经毫无瓜葛了。”
“毫无瓜葛？”
吴棣一冷笑，嘴角盛满了苦涩：
“趴在别人身上吸骨头喝血，赔上了我妈妈的一条命，然后他们毫无瓜葛了？！良心发现，呵呵，真讽刺啊，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改邪归正的机会，否则我妈妈的命，又该找谁去偿？！”
说到后面，吴棣一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意，猛然站起身。
“老吴......你先冷静下好不好......”
林月弯很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默默过去拉住他的手。
凉意渗进指腹和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