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两排队伍都静悄悄的,连收银都边工作,边偷眼往这边瞧。
夏瑞秋的声音毫不遮掩,仿佛在公众场合羞辱人格外有意思。
严穆手掌还拢在夏听婵肩膀,几根手指揉捻她的肩肉。
他眼神黑漆漆的,半是松驰,半是压迫,视线停在哪儿,哪儿便多了几丝威压感。
这种幼稚的激将法,还入不了他的眼。
严穆淡着腔调:“我会努力向岳父学习的。”
“......”夏瑞秋以为他没听懂,“我爸是在埋怨...”
“哪里的牧场,”像是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严穆撇过脑袋,瞧向夏听婵,“难怪昨天的奶剩了两口,不好喝?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夏听婵懒得争执,推着车往前走:“别跟傻子论长短。”
“......”夏瑞秋恼了,“你不傻,不傻你找个收破烂的...”
一句话没说完,她眼前光影一闪,原本还无精打采的姑娘,忽地迈步上前。
多年来落下的阴影让夏瑞秋起了警戒心,连忙后退半步。
夏听婵已经攥住她衣服,将她领口扯变了形。
“诶,你公婆知道你妈是小三儿吗,”夏听婵皮笑肉不笑,“你老公体制内的,面子得要吧,前途得要吧,要知道你是个挑事儿精,你说呢?”
“......”
夏瑞秋满身的嚣张气焰像被浇了盆冰水,“刺啦”一声,尽数熄灭。
“夏那个什么,姑奶奶提醒你一句,”夏听婵用手背拍她脸,“我老公,除了我能骂,任何人,包括爸爸,谁都不配提他一个字不好,别有下次哦。”
夏瑞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被这么多人围观,她颜面顿失,恨的跺了跺脚,扭头就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静寂短瞬。
人群悄然无声,不落痕迹地扭回头,正常地排队结账。
夏听婵抿了点唇肉,方才面对夏瑞秋时的凶悍,在此刻荡然无存。
她有点无法面对严穆。
然而沉默不是办法,她小心抬眼,糯着声音,捏出谄媚的调:“你别搭理她,她以嘴贱为生。”
这种无妄之灾,是因她而起,是她带给严穆的。
然而,这并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严穆双眸暗了几个度,黑的如一汪深谭,“她的话,对我起不到作用。”
起了作用的,是夏听婵后来维护他的话。
是她不假思索,无条件偏袒他的话。
“那就好,”夏听婵讪讪,“平白让你受委屈,挺不好意思的。”
“......”
购物车又往前走了一段。
严穆抬睫,平视着前方,不显山露水地问:“为什么维护我?”
“......”夏听婵愣了,“你在问什么傻言傻语?”
严穆垂眼,狭长的眸子攫住她,颇有两分压迫感。
夏听婵撇撇嘴角:“我们是战友,维护对方,应该是彼此的责任吧?”
“......”严穆瞳中的墨色更重了,“战友?责任?”
他没看出来。
她方才下意识的反应,明明是情真意切。
还是说,这丫头演技太好,连她自己都给蒙骗住了。
收银台近在眼前,夏听婵被他迫人的目光盯得喘不过气,伸出脚尖踢他:“你去装,我来付钱。”
严穆视线定了几秒,缓慢移开。
他一张俊脸板着,气质也生硬,面无表情走到收银台外,准备装东西。
物品一一扫掉,直到购物车里只剩下那只发箍。
夏听婵犹豫须臾,掏出严穆给她的卡,先把之前的那些结了账。
而轮到这只发箍时,她点开自己的手机:“扫码。”
严穆抬眼时,已经把这一切都瞧清。
但晚了。
那臭丫头已经分开结了账。
他细了细眼,倏地咬住后牙,久违的薄怒有些控制不住,把他凉薄的眼尾逼出几点红来。
拿完小票,夏听婵把发箍戴回头上,笑眯眯仰起脑袋:“歪了没?”
严穆一丝眼风都没给她,拎着两大袋东西,转身就走。
“......”男人腿长,夏听婵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角,“你又怎么啦,我问我发箍歪了没,又没说别的。”
严穆:“撒手。”
夏听婵拽的更紧:“你把我扔下怎么办。”
严穆薄唇抿成直线,不吭一声,迈步往前走。
“严穆严穆,”夏听婵缠他,“我想吃冰粥。”
严穆冷笑:“那就想着。”
“......”夏听婵紧紧跟住他,巴巴地抬着小脑袋,“你都不瞧瞧你选的发箍有多好看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严穆虚闭了闭眼,很想要揍她一顿。
“严穆,严穆?严穆穆?穆穆?”夏听婵闹他,叫魂似的,仿佛他不搭理自己,她能一直唤下去,“在穆穆的眼睛里面挖呀挖呀挖,挖出一把刀子和一柄又一柄的叉...”
扶梯上还有别人,其中不乏父母带着孩子的。
听见这首耳熟能详的调调,有人耐不住笑了出声。
年长的劝道:“小伙子,对象都这么给台阶了,就别气了。”
夏听婵重重点头。
严穆气的额角青筋都凸了起来。
“夏听婵,”他嗓音很轻很低,压着情绪,“刚才为什么分开结账?”
“......”夏听婵忽地噤声。
再也不闹腾他了。
她松开抓他衣服的手,自动扶住扶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脸粉饰太平的模样。
严穆:“......”
闹啊。
怎么不闹了。
不是又挖刀又挖叉的?
虽然老实了,夏听婵却被他质问的语调训的不大高兴,她扭过下巴,用很小的音量,但又能让某个男人听见,怨怪的口吻:“大冰坨子。”
她花自己钱,给自己买东西,有什么不可以。
怎么还花出心虚感来了。
他弄的,好像她不花他钱,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夏听婵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她挺直腰背,左脚悄摸摸往男人皮鞋边挪,右腿顺势跟着并拢过去。
无声无息地回到他身侧。
严穆眸子古井无波,瞥她一眼又收回。
“我不是想讨好你,”夏听婵嘴硬,“只是站你身边比较凉快。”
人形制冷机嘛。
严穆险些被气笑了。
夏听婵又怂又颓地碎碎念:“也不是怕你把我扔这儿,更不是怪你跑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买冰粥,更更不是怪你太凶,都把我吓着了。”
严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