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薛瑞巧站在王丹妮门口思索良久,最后终于准备离开。
从王丹妮那栋楼走出来,天色早已昏黑。这番折腾过后再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
一路走向停车场,空旷无人的地下车场发出‘哐哐哐’的锐利高跟鞋声,薛瑞巧提到自己的车,缓缓向外行驶。
车子刚开到小区门口,竟然下起了雨。
那雨先是淅淅沥沥的打在挡风玻璃上,薛瑞巧打开雨刷器刮掉掉落的小雨点。
怎知车还没开一会儿,竟然开始飘起了雪。
她停下车将手伸到窗外,冰凉的小雪花飘落在她的手掌,接触到便立马融化。
初雪总是这样,彷佛对这个世界并不留恋。
这是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薛瑞巧感受细细密密的雪花,良久都不忍离开。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她心想晚了还有人打电话来,还是一个陌生电话。
薛瑞巧眉头一皱。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薛总,上次那位四川的病人的骨髓匹配到了。”
薛瑞巧先前蹙紧的眉头松开,转而目光一亮,万分激动道:“真的??!!”
“是的,薛总。我们这边核对过了,是完全匹配的。”
“太好了!”
那人打断又道:“不过薛总,对方还没有完全同意,目前还需要协商一下的。”
“好,尽量给我办好,花多少钱都可以。”
“好的薛总。”
那人挂掉电话,薛瑞巧立马拨通电话给林倪。
电话嘟了两声林倪接通,对方还没说话薛瑞巧立马便道:“找到了!骨髓匹配到了!”
林倪收到这个好消息时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比薛瑞巧更加激动道:“真的?太好了,为了这事我太愁了!刚才我还在网上咨询!一直没有好消息,我真的一天比一天难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林倪的反应和薛瑞巧如出一辙。
薛瑞巧的手还伸在车窗外,那片片晶莹的雪花不停融化。
“是的,很好的消息,还有就是,下雪了,你发现了么?”
林倪还在书房,听薛瑞巧这么一说,她拉开窗帘一看,细细密密的雪花开始在空中飞舞,整座城市正在正式进入凛冬阶段,她的第一反应是将雪景和这好消息一同分享给凡霖秋。
-
十个小时以前,四川省。
四川的冬天总是阴冷潮湿,自下午从北京回到家以后,凡霖秋发现自己竟然对四川的天气有些不适,鼻子有点小小的发堵。
她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终于回到四川,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次薛会没有来机场接她。
心中略有失落,因为这是她曾经离开四川时薛会亲口说的——“寒假你从北京回家妈妈一定来接你。”
与王晓琳分别,霖秋从机场好不容易到了家,凡霖秋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薛会,却是一个男人。
这是她先前完全不知晓的。
薛会之前的确是提到了她认识了一个叔叔,但是没想到对方已经住到自己家里来了。
那男人看起来倒是高壮憨厚,在凡霖秋进门时分明有几分拘谨,再看他的面相带着一丝和善,分明有几分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凡霖秋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看着那男人时目光呆愣,那男人也看着凡霖秋,他正站在薛会房间门口,应该是刚才循声出门。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有些尴尬。
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中年男人,他憨笑道:“是霖秋啊。”又转头对房间里的人道:“是霖秋回来了。”
房间里传出一阵咳嗽声,有些虚弱且音量及小道:“霖秋,妈妈在房间。”
凡霖秋听到薛会这声音,刚才分明还因为薛会没有去机场接她有点难过,发现薛会竟然是生病了,心头蓦然一紧,赌气的心理立马消息,转为一种强烈的担忧。她连鞋都没换立马冲进房间里。
走到房间里,看到薛会那瞬间凡霖秋先是一怔,随后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此刻薛会正半躺在床上,整个人面瘦肌黄,看起来很没精神,再加上她的嘴唇没有血色,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半躺在床上,像是病了很久。可即便这样,她看到凡霖秋那瞬间表情却还是很开心激动。
薛会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想要拥抱凡霖秋,可好像又没什么力气很快手又垂了下去。
凡霖秋流泪转为哭泣。
见到凡霖秋哭泣她止不住的摇头,薛会嘴里虚弱道:“秋秋,不哭,妈妈没事的。”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刚才你妈和我准备来机场接你,可是她身体欠恙,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晕倒了。”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到晕倒凡霖秋哭得更厉害了,一下子扑到薛会怀里,抽噎不已。
薛会立马将她搂在怀里,朝男人使了个眼色,目光中带有责备,那男人自知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出声。
薛会轻轻拍着凡霖秋的双肩,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妈妈没事的,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身体的确是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但很快会好起来的。”
凡霖秋趴在薛会怀里,心里自责又内疚,自责自己作为女儿对于母亲的身体情况一无所知。
她在薛会怀里抽噎道:“妈,你瘦太多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瞒着我。”
薛会那双略带粗糙的手轻轻抚摸凡霖秋的头发,听到凡霖秋这么说,她也忍不住眼眶中含满泪水。
本打算等女儿放假回家告知她这事的。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薛会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找不到合适的骨髓,身体状况一天天恶化,面馆早就关了门,依靠着定期输血来维持生命,昂贵的治疗费用。
这些事叠加起来,薛会觉得自己也喘不过气来。
总不能就这么去了,她担忧的顾及的事情还有许多。
可这样持续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凡霖秋的。光是这么一想,薛会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霖秋还不足以到达她足够放心的年纪,就算走了,她也会一万个不放心。
斟酌许久,薛会还是压制住自己想要告诉霖秋真相的心理,想着这事能缓一天是一天。
“妈妈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不是大病,会好起来的,相信妈妈好吗?”
凡霖秋窝在薛会怀里,她一边哭一边摇头。饶使薛会再怎么说,霖秋都觉得此刻的自己都不可以再盲目乐观了,之前在北京的时候就是听了薛会的一面之词。没想到回来竟然是这样。
薛会见凡霖秋越哭越厉害,搂着她的同时还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高壮魁梧的样子,肩膀宽厚得像一座山,给人一种坚强的感觉。
可此刻她看到凡霖秋和薛会这副模样,眼眶竟然也开始泛红。
薛会不停的拍着霖秋的肩膀,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情绪才稍加平复起来。薛会安慰她道:“好了好了,霖秋乖,不哭不哭,妈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叔叔。”
凡霖秋从薛会怀里出来,转身泪眼婆娑的看着那名为李叔叔的男人。
吸了吸鼻子,还是礼貌的叫了一声李叔叔。
那男人听到凡霖秋叫他,憨厚的回了句“欸”。
薛会接着道:“这段时间就是叔叔在照顾妈妈,今天李叔叔来家里接妈妈,我们准备去机场接你的,妈妈的确是晕倒了,但是情况不严重,放心好不好。”
薛会说话时,凡霖秋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表面上像是相信了薛会的话,实际上凡霖秋内心并不这么认为。
以薛会现在的外形和精神状况,凡霖秋内心十分笃定一切都不是薛会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薛会一副想要自己相信她的样子,凡霖秋向来乖巧,最终还是做出一副相信了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薛会,那双盈盈光泽的瞳仁带着一丝清澈,小声对薛会道:“那妈妈,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对了,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菜都在桌上,应该还没凉,热一热就能吃了。”
“我们一起吃吗?”
凡霖秋试图将薛会从床上扶起来,薛会准备从床上起身,可被牵连的动作还是使她的头眼昏黑。
欲起身,最后还是放弃了。
“秋秋,你和叔叔去吃,妈妈躺一会儿,实在是不舒服。”
“妈妈,我也不想吃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凡霖秋太执着,薛会拿她没有办法,最终妥协。
“那霖秋,你陪你妈妈一会儿,我出去把菜热热,等会儿你还是出来吃饭。”
李叔叔说完这话就离开,屋子里只剩母女俩。
薛会从凡霖秋到她身边开始手就一直握着她,而凡霖秋则是坐在她的床前。
李叔叔出去过后凡霖秋试图想要和薛会继续交谈,但她很快发现薛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明显精神很差。
眼睛还没闭上多久,好像立马就睡着了似的。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薛会即便睡着了,她的手也紧紧握着凡霖秋的手。
凡霖秋感受着薛会手掌的触感。
她仍记得,小时候妈妈的手光滑柔软,因为那个时候的妈妈被爸爸宠爱着。
如今过去将近十年,当初那个小鸟依人的女人如今成为遮蔽自己的庇护伞,为了生活不得不勇敢坚强起来,挑起了所有重担。
她的手掌不再细腻光滑,填充了道道茧和纹路,这其中代表了无数次的关怀,无数次的付出,是默然的,也是伟大的。
凡霖秋看着薛会熟睡时的样子,鼻子一酸,一串滚烫的泪水从霖秋眼角无声滑落,她的心揪成一团。
好像这一刻恍然间她才明白,之所以她能考上清华,能够身心如此健康,能够长得水灵惹人喜爱,能够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成长成人,并非全是因为她天资聪明,也并非她天生就拥有这良好的生活环境。
最重要的还是薛会。
这一丝一毫都是薛会这些年来默默无闻筑造的。
凡霖秋吸了吸鼻子,白皙光滑的手捏住那双略带粗糙的手。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薛会的头发。
兴许是因为身体疲乏,薛会睡得很沉,
霖秋凑在她耳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妈,今后换我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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