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涉的问题甫一抛出,众皆愕然,原本人声鼎沸的柴房里霎时鸦雀无声。
金凌被周身投来的无数道问询的目光灼得心焦,汗珠一颗融着一颗,顺着乌黑的鬓角悄然滑落,沉默半晌,竟是无言以对。
苏涉狞笑:“我就知道!金小公子非薄情寡义之人,敛芳尊当年没白疼你!”话音刚落,面上立刻换了副神色,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叹为观止。只听他叹惋道:“如今你被迫跟着百家前来,定是心如刀绞,不过你尽管放心,待敛芳尊重振旗鼓,定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四周已隐约传出阵阵私语,金凌百口莫辩,愤恨交加,情急之下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苏涉,你瞎说什么?!你自己死到临头,还想反咬我一口?!”
大约正是由于死到临头,苏涉此刻出奇地冷静,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傻得可怜的影子。见金凌拙于辩白,他心下更是安定,面上做出惊讶的神色,言行转换之灵活,仿佛是被金光瑶附体了一般:“金小公子何出此言?我知道你心底是记挂着的,毕竟子轩公子死得早,金老宗主也去得突然,将您一点点养大的,不正是敛芳尊么?”
“你?!”金凌愤然指着苏涉,气到浑身发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而身后的人群再次犹如油锅泼入冷水,轰然炸开。蓝景仪听苏涉提及金光善,不禁心惊,忙暗中环顾,见四下黑压压的人群间,并没有秦苍业的身影,约莫着应是人岁数大了,懒得来凑热闹,才稍稍松了口气。
待他收敛心神,意欲站出来替金凌解围时,苏涉忽然冷笑一声,一把捞起苏懿的佩剑,转锋往喉前利落一抹,随即在苏懿的哀号声中砰然坠地。
苏涉猝然自戕,是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苏懿双眼赤红,怔愣须臾,忽然大吼一声,也扑上去拾起佩剑,寒光一闪,柴房内的死寂添了声肢体倒地的闷响,最终回归死寂。
谁也未曾想到,苏涉在穷途末路之下,居然选择了这一堪称轰烈的法子。百家里谙熟审讯之道的能人颇多,兴许他不知道自己能撑上多久,于是在成功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果断出手,也算是彻底封住了自己的口。不过此番举动与其平素那副刻薄又无能的样子去之甚远,着实叫人“惊艳”了一把,以至于久久难以忘怀。
半晌,还是聂怀桑的折扇展开“啪”的一声轻响,才激得众人回过了神。
聂怀桑清了清嗓,沉痛地道:“唉,这下可真的无话可说了……”
众人沉默,没能立时明白他说的是谁。
聂怀桑又道:“说起来,蓝宗主和金宗主为何深夜在此?”
方才因着苏涉的事,在场众人大都已忘却了初入柴房、见到蓝景仪与金凌时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如今被聂怀桑一提,疑虑纷纷重上心头,而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蓝景仪也因这话一时语塞,生怕说错,遂偷眼向蓝恭无声地求救。
蓝恭倒是直截了当:“金光瑶这几月牵连众多,我家宗主忧心师长,夜不能寐,才深夜来此,谁曾想还没说什么,苏懿与苏悫便中道杀出,多亏金宗主就寝得晚,听闻异响远远赶来,救了我家宗主一命。”说着转身向金凌作揖,“也多亏我家宗主心急,才没叫苏贼得逞。”
他瞟了聂怀桑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聂宗主在此情此景下仍保持清醒,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实在令在下佩服。”
聂怀桑笑道:“我不过出于好奇、随口一问罢了,三位切莫挂怀!正如蓝主事所说,若非你们,依苏懿苏悫的身手,恐怕煮熟的鸭子真要飞走了;唉,只可惜我们还什么都没有问出,就白白浪费了一条线索!”
他言下有为自己铺垫台阶之意,蓝恭听着却心生恼火,不依不饶道:“聂宗主,请恕在下直言,捉到苏涉,却选择隔日再审,实在称不上决断高明!金光瑶出走三月,想必已万事俱备,苏涉身为其心腹,知道的只多不少,就算现下问灵,也远不如用舌头说出来的东西多!”
蓝景仪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蓝恭。他知蓝恭虽心性不凡、背景神秘,但言行举止向来谦和有度,即便时不时出言“威胁”或惩罚偷懒的弟子,也断不会像眼前这般、做出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责备别家宗主之为。就在他怀疑蓝恭是不是突然疯了的时候,耳畔传来姚宗主的声音:“蓝家主事,你一小小客卿,竟敢对聂宗主不敬?”
蓝景仪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姚宗主半个身子偏向聂怀桑,眼睛却瞟着蓝恭,揣手扬声道:“我可听聂主事说了,刚刚抓到苏涉时,你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随后苏涉就一直魂不守舍,敢问蓝宗主,可是怕苏涉说出什么?”
蓝恭冷冷道:“苏涉本为蓝氏外姓子弟,少时与我相识,故人得见,天差地别,在下心存感慨,故草草来往几句而已,与我家宗主无关。”
姚宗主眯起眼,故作深沉地道:“啧啧,若是单纯地叙旧,苏涉怎可能神思恍惚?我看那,定是那蓝曦臣和他们有勾结,你们想包庇!否则怎么会在审讯前夕就急着动手?你们呀,可别装了!”
蓝景仪被他这一席胡言乱语给气笑了:“你个死老头,明明都长着一张嘴,怎么就你能编出这么荒诞不经的故事?简直可笑!有本事拿证据出来,我们蓝氏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一对峙便是了!”
姚宗主听他对自己出言不逊,立时反击道:“姑苏蓝氏行事向来谨慎,就算有证据,也被你们给毁了!现下苏涉已死,岂不正遂你们的心?”
蓝景仪拢于袖下的双拳颤抖不止,若非有身上这身宗主衣袍拘束,他定要第一时间冲出去锤爆姚宗主的狗头;可转念一想,话既脱口,眼下在场仙首无数,就算锤爆了姚宗主的狗头,也难消随话语在各人心底烙下的痕迹,即为徒劳之功,因此,还是省些力气不动手的好。他磨着后槽牙,恨恨地道:“空口无凭,竟还这般嚣张,感情话都叫你给说全了!姚宗主,你如此着急把脏水往我家身上泼,莫不是急着掩盖什么?”
他这一招以牙还牙使得漂亮,在场心系蓝氏的修士不由暗自喝彩雀跃。姚宗主则吃了一惊:“我家平平小族,人稀势寡,平日里安分守己,更与金光瑶苏涉之流无怨无仇,怎么可能做这等卑劣之事?蓝宗主还是别挣扎了,一宗之主,何必这般厚颜无耻?”
聂怀桑忽然“啪”地一声将折扇展开,打断了他二人的口枪唇战:“二位冷静些。今日苏涉丧命,确是我一时疏忽,误了事,我聂氏甘愿善后。天色已晚,诸位也累了,且先各自回房休息,待明日商议下步打算,如何?”
众人正捏把冷汗不知所措,听他此言,纷纷顺阶而下,告辞回房。聂怀桑快步跟上蓝景仪,轻声问道:“方才苏涉说曦臣哥已被接回,可是真的?”
蓝景仪没好气道:“自然不是真的!若是泽芜君回来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聂怀桑颔首应道:“是呀,我也正纳闷呢!蓝宗主,曦臣哥下落不明,我也很是忧心,但苏涉与你家结仇,曦臣哥的下落又是关系到金光瑶的关键线索,就算百般审问,他也未必会松口,还请你宽心。眼下虽说打了草惊了蛇,但事出仓促,金光瑶跑不了多远。”
蓝景仪终于肯正眼瞧他:“借你吉言,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聂怀桑微微一笑,知趣地不再跟随,目送众人远去。
蓝景仪转头望眼蓝恭,低声道:“金凌呢?”
蓝恭答道:“趁乱翻墙走了,暂时无人察觉。”
蓝景仪道:“听聂宗主的意思,明日还要开会,这该怎么混过去?”
蓝恭道:“单说身体不适便好,你若也不想去,就一并称病,由我去也是一样的。”
蓝景仪眼睛一亮:“此话当真?那我明天就不去了,多谢师兄!”
蓝恭似是早有预料,反应十分平淡:“方才你未将泽芜君现况如实告知聂宗主为明智之举。自泽芜君失踪以来,聂氏行迹桩桩异常,对苏涉这种价值非凡的线索都弃之敝履,恐怕早已知道了泽芜君与金光瑶的行踪。”
蓝景仪不解:“那他还问我干什么?”
蓝恭道:“想套你的话呗,现下这座客栈里人人各怀鬼胎,你只需记住,与泽芜君、含光君二人相关的一切人事均闭口不提,否则只会坏事。”
蓝景仪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落月偏西,东山稍明。
魏无羡被一阵轻摇晃醒。
蓝忘机正一席华衣坐在床沿,稀薄晨光与纱帐内的晦暗交替,衬得他面容愈发朦胧俊秀。魏无羡迷糊间忍不住暗自得意:这么好看的人,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蓝忘机见他睁了眼,便轻声催促道:“魏婴,快起。”
魏无羡余光瞥见用料昂贵的纱帐,猛地忆起周身所在,瞬间头脑清明,口里叫道:“金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手紧拽蓝忘机双臂,“怎么了?是金凌出事了么?”
蓝忘机道:“金凌平安,情势依旧。”说着轻轻扳下魏无羡逐渐卸力的双手,起身替他把衣服取来。
魏无羡连忙接过,自行穿衣,蓝忘机则又取了他那条长而明亮的红发带,以指为梳、替他拢发。二人齐心协力,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梳洗完毕,披着尚未明朗的天色,匆匆往芳菲殿赶去。
好不容易接近宫殿,遥遥一声狗吠,吓得魏无羡一个激灵,险些被口里嚼碎了的糕点噎死。他立刻撒腿窜到蓝忘机身后猫身躲住,还不忘把手里剩下的糕点一口塞入嘴中,一边继续咀嚼,一边惊魂未定地道:“仙子?是仙子吗?”
蓝忘机道:“嗯。”随即大袖一挥,将他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魏无羡强装镇定:“昨晚还没听这狗叫,如今叫得这么欢,兴许是金凌回来的缘故。”
蓝忘机偏头望他一眼,安慰道:“有我在,走吧。”
芳菲殿周围的守卫数量明显减少,想必是金盏精挑细选的结果。忘羡二人正要托守卫传话入内,正巧殿门沉闷一响,竟自行从里推开,露出门内面色倦然的金凌。
瞥见他二人,金凌吓了一跳:“你俩站在我寝殿门口做什么?!这天还没亮,吓死我了!”
魏无羡朝殿内扫视一圈,确认附近并没有仙子的影子才放下心,大摇大摆地走出蓝忘机的保护圈,抓住金凌左看右看,打量个不停。虽说金凌依旧对三个月前捅了他一剑的事心中不安,但眼下被这热切的目光盯着,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怼道:“干嘛这么盯着我?”
魏无羡却似浑然忘却了三月前的事一般,只喃喃道:“三个月没见了,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金凌怔然地望着他,满腔拒绝的话语终究没能说出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金凌当了宗主后,眉宇间已然生泛出几丝金子轩的英傲之气,仅三月之隔,却犹如改头换面,走的另一番人生。
魏无羡深感自己像个别子多年的老母亲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泪眼婆娑地冲上去抱住金凌大呼“我的儿”,孰不知在金凌眼里,他此时此刻的神情无一不泛滥着母性的光辉,直到远处传来又一声狗叫才将其打回原形。
魏无羡强忍着大喊大叫、拔腿逃窜的欲望,颤颤巍巍地对他道:“小祖宗,下次千万别再瞎跑了,听到没有?”
这话与先前金盏的唠叨如出一辙,金凌忍不住皱眉:“从前叫我不乱跑也就罢了,如今我能独当一面,还约束着我,让不让人活了?”
魏无羡拍拍他肩膀:“哎,你想出去跑,也总该先判断好形势再溜吧?你瞧瞧,你这前脚一走,金鳞台就处处骚乱,最终逼得你开会开到一半儿不得不请假回来,得不偿失啊是不?下次可别再意气行事了,听到没?”
他话句句在理,金凌饶是再不服气,也只好乖乖应了。
晨曦明媚,芳菲殿内的烛火撤去了大半。金凌刚垫了几枚糕点落座主位,便有守卫门生来报,道是金炜应传唤赶来了。
金凌嘟囔一句:“他来得倒是痛快!”略一颔首,叫人进来。不多时,金炜便着一身崭新熠熠的金星雪浪袍,昂首挺胸行至陛前,拱手扬声道:“宗主。”
魏无羡翘着二郎腿歪在金凌下手的木椅上,紧挨着首位的蓝忘机,打金炜行入殿内,便开始上下打量:来人身材高大、皮肤微黑,五官构造与昨晚那个叫金湑的小辈极端相似;无论行动还是站立,皆透着一股飒爽英气,只一眼便能区别于金鳞台上的其他平庸之辈;从前金光瑶在位时,也曾见他戍守于芳菲殿四周,想必是不大好对付的。
金凌稍加斟酌,开口道:“我的事,金湑都告诉你了?”
见他开口第一句竟是从金湑入手,既能循循善诱,又不咄咄逼人,魏无羡不由心中叫好,同时深感欣慰。
金炜面不改色地答道:“是。小儿愚笨,劳烦宗主费心了。”
金凌道:“金湑一心记挂你,连你偷偷与外族交好之事,都不曾向我透露半分。”
金炜微微一笑,不做任何狡辩:“可他还是在夜半三更溜出门去,真叫我好找。”
金凌皱眉道:“你罚他了?”
金炜道:“他娘疼他,不让我这么干,恰好宗主唤我,我就想正好来替他讨个罚。”
金凌道:“你想得美,金湑是为找我才溜出门去,你还指望我来罚他?”
金炜闻言陡然抬眼,目露寒光,瓮声道:“金凌,你莫要会错意,我方才只说向‘宗主’讨个罚,可没说是哪一位宗主。”
他话音将落,金盏便挺身而出,拦到金凌面前,腰间佩剑已然出鞘三寸:“金炜,你平日受赏颇多、更不曾受辱受罚,缘何对宗主不满?你可知秦苍业是何居心,就擅自引狼入室?!”
金炜轻笑一声:“金盏,当主事的这三个月过得如何?是不是很累?金凌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这三月里江宗主插手我族内政的次数数不胜数,简直荒谬!就算是为排除金光瑶的势力,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调动!金凌,我承认金光瑶从未把你当做少宗主来培养,致使你如今办事吃力,这非你之过,但既没有那个才干,就不要再占着这个位置了!你可知我金氏当年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如今就有多少人嗤之以鼻?眼见着从前最落魄的聂氏都要踩到咱们头顶上去了,你却还是不成气候,叫我如何不着急?!与其等你带着金氏自取灭亡,还倒不如我先动手!”他方才刚迈入芳菲殿时的从容全然消失殆尽,言语激愤间手已搭上剑柄,长年累月沉淀下的杀伐之气使这一小小的举动瞬间绷紧了殿内所有修士的神经。
金凌却出奇地镇定,甚至还从金盏身后探出半个头来:“我收到的那封无缘无故出现在宗卷里的信,也是你搞的鬼?”
金炜一愣,嘴上抢先答道:“不是我!”顿了顿,又道:“总之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并不想取你性命,你最好识相些,自觉退下来!”
金凌驳道:“你说退我就退,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语出惊人,众人皆瞠目结舌,魏无羡只觉这话熟悉得很,颇有自己的风范,于是偷眼瞄向蓝忘机,见他亦是面露惊色地望着自己,心里约摸着十有八九是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一股教育成功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忍不住拍腿大笑,连连叫好。
金炜好言相劝,却遭晚辈违逆,又听夷陵老祖在旁边似是在嘲笑自己,面上逐渐染了怒色:“金凌,现在秦苍业已兵临金鳞台下,而芳菲殿已成一座孤岛,就凭金盏手里的那几个兵,即便有夷陵老祖在此,也难救你!你若答应让出宗主之位,我便即刻将秦苍业打回,否则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担着吧!”
魏无羡笑道:“老兄好大的口气!秦苍业痛恨金氏,为了今天定是已暗中筹谋许久,此等切骨之仇岂会这样容易打发掉?虽说对方出身世家、纵使死了也化不成厉鬼,可只要漏下家族中的一个活口,仇恨就能催使他们卷土重来,你此举无异于为金氏埋下祸根!到那时就算宗主不是金凌,也难保不会有灭族之灾。”
金炜瞥他一眼:“谢夷陵老祖提醒。我家虽近来光景不佳,可灭绝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魏无羡叹了口气:“唉,要不是为了金凌,我还真不愿意跟你们家的人打交道。”
他说着偏过头去,对蓝忘机使了个眼色,蓝忘机会意,轻轻端起肘边的一套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碗,动作一派雅正自然,却又不像是想品茗的样子;就当其他人纳闷他要做什么时,蓝忘机的手腕倏尔微动,一道破空声响划过,茶碗打着旋儿破绢飞出窗外,与此同时,殿内又响起一声清亮的剑鸣,避尘出鞘,直指金炜咽喉!
良久,远方才隐隐传来茶碗碎裂的声音。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金炜眨了眨眼,低头望了望距离脖颈不足三寸的剑尖,冷冷笑道:“不愧是含光君,我本顾惜蓝氏,不想与你发生争执,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的尾音与茶碗的碎裂声一同消落,骤然间,殿外嘈杂声四起,人声、金刃声层层叠叠、由远及近,好似只有一墙之隔。俄而,芳菲殿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瘦骨嶙峋的憔悴身影徐徐步入。
殿内人纷纷眯起眼,从缕缕刺眼的日光间迅速捕捉这位不速之客的身形与容貌。
来人行至金炜身侧,缓缓开口道:“看样子连夜奔波劳累的,不止老夫一个啊。金宗主,有礼了。”
金凌眉头紧锁、心情复杂,犹豫半晌,才不咸不淡地回应道:“好久不见,秦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