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7日，这是他们在学院最后的日子了。通过了各项测试的学员们，在每一年的圣诞舞会后，都即将被分配到组织的各个部门中。

何冷云穿着合身的晚礼服，依旧坐在那个灰暗的角落，目光无神地看着歌舞升平的舞池。

伊梅林也和往年一样，在舞池里同何冷雪跳着舞。年轻一代的新学员们看着舞池中载歌载舞的学长学姐们，不时抛来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

同样身处舞池中的凯文，被安娜嫌弃着他那笨拙的舞步。不远处，里奥兄弟也罕见地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聊着天，享受着他们在学院最后的日子。

“衣服不错嘛，挺合身的呀。”刚在宿舍打扮好的陈美琴，穿着白色的蕾丝裙坐在何冷云的身边，脸蛋被冻得通红。

“哦，这身礼服是伊万送我的。”何冷云目光转向陈美琴，被她那靓丽的妆容所吸引，“你也打扮的很好看嘛，美琴。”

何冷云的夸赞让陈美琴本就通红的脸蛋变得更加红润，她微微捂着嘴，稍显羞涩地说道：“哪里，我本来就很好看啊…”

“是是是。”何冷云也有些害羞，他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问道，“阿海呢？”

“我怎么知道，可能在哪里勾搭着年轻的小学妹吧。”陈美琴牵着何冷云的手说道，“走，我们也去跳一支舞吧。”

“别别别，我不会。”何冷云连忙摇头，却还是被陈美琴拉进舞池。

何冷云凭借着之前几次舞会上的观察，舞步倒显得不像凯文那么蹩脚，两人在舞池中显得游刃有余。

“不错嘛，冷云。”陈美琴开心地笑着，“是不是为了把妹，偷偷地在私底下练过呀？”

羞涩的何冷云憋住嘴心里暗笑着，却不小心踩到陈美琴的脚。

“真不禁夸…”陈美琴忍着疼痛说道。

何冷云尴尬地笑了笑，两人在舞池里优雅地舞动着维也纳华尔兹。同在舞池中的何冷雪经过二人时，还向何冷云眨了眨眼。

金柔玉和布列斯特也在舞池中欢快地跳着舞，露背裙后的香肩吸引着无数男学员的目光。何冷月坐在卡座，似乎不太高兴，冷漠地望着舞池里一对对看心的男男女女，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何冷云身上。

何冷云也注意到了姐姐的目光，她那少有且慈祥的眼神，像极了父亲在莫斯科大剧院跟他交代后事时的眼神。

陈美琴用力捏着何冷云，略显严肃地说道：“认真点，看谁呢？”

“没…没看谁，呵呵…”何冷云缓过神来傻笑着。

随着舞曲缓缓落幕，舞池的灯光也渐渐暗淡，舞台上按照往年一样，各个专业表演着他们排练已久的节目。众人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何冷雪也和平时聚会一样，坐在何冷云身旁。

“哥哥跳得不错啊。”何冷雪笑着，然后鸡贼的眼神看向陈美琴说道，“真看不出来哟。”

陈美琴的脸蛋更加红晕了，只好拿起酒杯挡在脸前。

“最近怎么样，再有一年你也应该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何冷云转移着话题问道。

“我跟你们一样今年毕业哦，嘿嘿。”何冷雪说完，在何冷云耳边又小声说道，“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分配到了情报部。”

“是嘛，挺好的。”伊梅林听到了何冷雪的悄悄话，便凑了过来祝贺道。

“来，为咱们能顺利地毕业干杯，也恭喜小雪能提前毕业。”陈美琴举起酒杯说道。

“喂喂喂，还有我呢。”姗姗来迟的雷元海看着举起酒杯的众人，连忙钻进酒桌说道。

“多斯特（俄语‘干杯’的意思）！”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面红耳赤的。

“哥，你是不知道我们情报系那组人回去之后有多惨。”有些上头的何冷雪口无遮拦道。

“嗯？你说什么？”何冷云醉醺醺地问道。

“哎呀，就是你们那个野外考核啊。”何冷雪继续口无遮拦地说着，“我们情报系的学员全程观看了他们的录像，从他们头盔上的摄像头传来的第一视角。”

“你们系也派人来了？”陈美琴惊讶地问道。

“嗯嗯，他们都快没脸见人了。十二个人基本上都被你们淘汰了，哈哈哈哈…”何冷雪说完，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陈美琴和安娜想起那天夜里被偷袭的场景，两人面面相觑。

“我靠！怪不得他们那么难对付！”雷元海吐槽着，“你都不知道考核前，我们教官为我们制定的魔鬼训练有多恐怖。我当时就感觉奇了怪了，怎么还会有人比我们更狠！”

“那还是说明咱们组长有本事。”平时一字千金的达克，也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他举起酒杯，食指指着何冷云，身体摇晃着说道，“我们都被淘汰了，但是最后你哥带我们赢了。真的不错，何！”

“是啊，哥你太棒了。”何冷雪也激动地晃着何冷云，说道，“不过以后你不要这么拼啊，尤其是最后，你跟你的教官…”

何冷云脸色一变，严肃地看着何冷雪，吓得她没再多说什么。

“哎哎哎？干嘛啊。”雷元海注意到何冷云的脸色，便说道。

“就是嘛，自己亲妹妹，这么凶干嘛！”坐在何冷云另一侧的陈美琴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然后把他拉开，坐在了他们兄妹之间，又扭头对何冷血说道，“别理他，你说你的，姐姐为你撑腰。”

何冷云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陈美琴一手拦住。

“干嘛去？”

“我去厕所也要你管啊。”何冷云推开陈美琴的手，却又被她拦下。

“去什么厕所，每次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给破坏了，给我坐下！”陈美琴起身挡着何冷云，两人因酒精而泛红的脸上，神情严肃地面对面对视着。

懵逼的众人也互相对视着，雷元海心里却有丝窃喜。

“老何，来，坐下来再跟我喝点儿。”伊梅林看着现场持续已久的尴尬气氛，便语气和蔼地劝说着，“小雪，你哥不爱听的话你也别说了。”

“说！干嘛不让人家说？”陈美琴起身看着伊梅林，眼里直冒火，接着，她把何冷云按回了座位上，转身安慰着不知所措的何冷雪。

“哥哥他最后的考核是跟你们的教官对打…”

“哎，其实也没什么。”何冷云打断了何冷雪，他喝光杯中的酒后说道，“我最后没赢，没打过他…”

“是你伤得太重了，哥。”何冷雪瘪着嘴，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何冷云，呜咽地说道，“你的手都差点断了。”

“是啊，你当时都伤成那个样儿了，打不过伊万很正常。毕竟，他也是教官中的佼佼者。”伊梅林用夹着烟的手握着酒杯，淡定地安抚着何冷云的情绪，说道。

陈美琴搂着何冷雪，其他人则呆滞地联想着木屋内的场景。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何冷云却更激动了，还扎着少许绷带的右手连续地敲击着桌子，急切地说着，“我就是想争一口气！争一口气罢了！右手断了还有左手，双手断了还有双脚。我都走到那一步了，我都走到那一步了！我有什么理由不拼一把？他快五十的人了，我凭什么没有机会打倒他？”

“老何！”伊梅林放下酒杯，嘴里吐着烟，罕见地训斥起了何冷云。“差不多得了！”

“我都已经走进那个地下室了，就是不想有遗憾。我他妈就差，就差一点！就差那…”何冷云颤抖着举起左手竖起了食指，通红的眼眶里，黑色的眼珠闪烁着一丝泪光，“就差一点!”

陈美琴将何冷云一把搂在自己胸前，亲吻着他的额头。

“行了行了，都是我们不好。如果我们不被淘汰，陪你一起进去，一定会赢的。”陈美琴贴着何冷云的脸，在他的耳边轻声地细语，“冷云，别这样，大家都不怪你…”

众人看着那温馨的场景，还没回过神来，雷元海便举起酒杯说道：“就是就是，何组长有什么本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换作是我的话，咱们早就被淘汰了！来来来，先干一杯！”

“跟你们没关系…”何冷云说罢，一饮而尽。

“有什么对不住的，那最后走进小木屋的也不是别人啊。”深知何冷云童年阴影的伊梅林为他倒满白兰地，接着说道，“谁都不是完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一支十二人的情报系小组。可那帮人再厉害，最后不还是被咱们给干掉了，这没什么好说的，胜者为王败者寇，是吧小雪？”

何冷雪点了点头，坐在她对面的安娜，眼神充满敬意地看着何冷云，向他举起了酒杯。

“为组长干杯！”

陈美琴搂着何冷云的腰，举起他的酒杯。

“多斯特！”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又回到了刚才欢乐的气氛中。

伊梅林向何冷雪诉说着他和凯文考核的经历。安娜和凯文搂在一起，不时还喝着交杯酒。雷元海则一直教唆着不善酒量的里奥兄弟陪他喝下浓烈的伏特加。陈美琴却一直靠在何冷云身上与他聊着天，不时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何冷云有些醉了，他的头不由自主地倒在了陈美琴的肩膀上。渐渐黑暗的视野里，时间似乎开始变慢了。有说有笑的学员们，渐渐没了声音，动作也渐渐凝固。

忽然，灯光亮起，舞台上的表演者像是时间冻结了一般，保持着他们最后的动作。身穿露背裙的金柔玉踏着妖艳的步伐向他走来，她伸出她那洁白的玉手，把何冷云从陈美琴的身边拉了出来。阳光下，耀眼的米白色长发撩过他的眼前。

何冷云打了个冷颤，揉捏着自己的眼睛。当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蝉丝制成的睡衣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有些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房间，何冷云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力气。

“好好休息，别乱动。”刚拉开窗帘的金柔玉边走向厨房边说道。

“我躺了多久？”何冷云望着天花板问道。

“没多久，今天是星期日。”金柔玉端着玉米粥从厨房走了出来，“你身上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你回到学院可别做太激烈的运动哦。”

说完，金柔玉吹着勺子里的玉米粥。

“我身上的衣服…”何冷云咽下温度刚刚好的玉米粥后问道。

“晚上你就能回去了，车也帮你送机场开回来了，停在楼下。”金柔玉并没有回答何冷云的问题，“张嘴，啊——”

“嗯？我现在在哪？”何冷云喝下粥后，又接着问道。

“斯摩棱斯克，我的安全屋里。这里离学院很近，晚上你回去用不了半小时，不会耽误你吧？”金柔玉说完，接着吹着勺里的粥。

“谢谢你了...”何冷云看着金柔鱼嘟囔的嘴唇，问道，“你们任务失败了？”

“不算失败，你表现得很好，下次继续哦。”金柔玉面无表情地喂着何冷云，碗里的粥没多久便被何冷云喝完。

洗好碗后，金柔玉丢给何冷云一张纸条。

“记下上面的内容，如果回去之后有人问你这几天去了哪，做了些什么，你就按照上面内容回答就好了。”金柔玉说完，踩上了高跟鞋，“我还有事，先走咯。”